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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少爺到皇帝 第167章 利刃懸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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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東的僵持,早已不再是刀槍相對的靜默。

鄧祖禹大營,這座曾經壁壘森嚴的堡壘,如今從內部開始腐朽、崩塌。

聽風撒下的種子——那些揭露將領貪腐的鐵證,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已經徹底汙染了軍營賴以生存的空氣。

士兵們的眼神變了,不再是麻木的順從,也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一種摻雜著鄙夷、絕望和某種冰冷計算的疏離。

當軍官走過時,迎接他們的不再是下意識的低頭,而是毫不掩飾的、刀子般的審視目光,竊竊私語變成了公開的冷笑和指桑罵槐的嘲諷。

就在這絕望與怨毒瘋狂滋長的土壤上,聽風精心準備的第三波攻心之策,如同無聲的春雨,悄然滲透。

某個清晨,負責打掃營區外圍的士兵,在草叢裡、樹杈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紙片。

撿起來一看,上麵用粗劣但清晰的印刷體寫著:

「張家軍募兵令:月餉二兩,三餐管飽!殺敵立功,升官發財!軍規嚴明,賞罰分明!不克餉,不虐卒!投誠者,既往不咎,按張家軍士卒待遇!」

下麵還印著幾個模糊的圖案:堆積的銀錠,熱氣騰騰的飯菜,士兵歡笑的場景。

這些傳單被迅速藏匿、傳閱,在士兵們手中摩擦得起了毛邊。

每一個字,每一幅圖,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們渴望溫飽和尊嚴的心上。

張家軍的待遇,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傳言,而是近在咫尺、看得見、聞得著的誘惑!

它像一把鋒利的鉤子,死死勾住了每一個明軍士卒心中最原始的渴望——吃飽飯,拿足餉,活得有尊嚴!

鄧祖禹並非沒有察覺,他坐在中軍大帳,聽著親兵彙報營中關於張家軍待遇的議論越來越公開,越來越肆無忌憚,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背升起。

他知道,軍心,正在以一種無法阻擋的勢頭,向河對岸滑去。他必須做點什麼!哪怕隻是徒勞的掙紮!

他再次下令,嚴查貪腐!這一次,他親自坐鎮,調集了自己的親信幕僚和親兵隊,避開那些盤根錯節的利益網,試圖揪出幾個真正的蠹蟲來殺一儆百,挽回些許人心。

然而,查證的過程卻如同陷入泥潭。

賬目早已被做得天衣無縫,人證在無形的壓力下噤若寒蟬,物證更是難以獲取。

那些被點名的將領,或是推諉扯皮,或是信誓旦旦地表白忠心,甚至反咬一口指責他人。

鄧祖禹看著這些油滑的嘴臉,心中充滿了無力感,他明白,這不是一兩個人的問題,是整個腐爛的體係!

他身處其中,根本無法獨善其身。

幾天的焦頭爛額後,幕僚終於將一份相對紮實的證據擺在了鄧祖禹麵前——指向了負責前鋒營糧秣轉運的遊擊將軍,鄭彪。

證據顯示,他利用職務之便,長期虛報損耗,剋扣軍糧,中飽私囊數額巨大。

鄧祖禹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下令將鄭彪押來中軍!

鄭彪被帶到帳中時,臉上並無多少懼色,反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

當鄧祖禹厲聲質問,並將部分證據甩在他麵前時,鄭彪沒有像胡大勇那樣跪地求饒,而是梗著脖子,聲音帶著明顯的譏諷:

「卑職冤枉!這…這分明是有人栽贓陷害!是張家賊的離間之計!」

他頓了頓,環視了一下帳內神色各異的其他將領,提高了聲調,「再說了,這軍中陋規,由來已久!豈是卑職一人之過?

遠的不說,就說咱們湖廣總兵孫大人那邊,他老人家的親信……嘿嘿,那手腳可比卑職乾淨多了!卑職這點微末道行,在孫大人眼裡,怕是連塞牙縫都不夠!

副總兵大人您要查!何不先從孫總兵那邊查起?也好給兄弟們一個公正的交代!」

這番話如同冰冷的匕首,狠狠捅進了鄧祖禹的心臟!帳內瞬間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將領的目光都聚焦在鄧祖禹臉上,有驚愕,有嘲弄,更多的是一種看戲般的冷漠。

鄧祖禹的臉色由鐵青轉為煞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湖廣總兵孫世忠!孫世忠在湖廣根深蒂固,勢力盤根錯節,更是出了名的貪婪護短!他鄧祖禹能在湖廣立足,靠的是孫世忠的信任。

若真動搖了孫世忠的利益,彆說他鄧祖禹的烏紗帽,就是遠在湖廣的家小,恐怕也……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冰冷的恐懼攫住了他,他看著鄭彪那張有恃無恐的臉,看著帳下將領們那意味深長的眼神,隻覺得胸口憋悶欲炸。

他不能殺光所有人,他也不敢去碰孫世忠那條線!

「混賬!」鄧祖禹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顫抖,「死到臨頭,還敢攀誣上官!擾亂軍心!罪加一等!來人!給我拖下去!斬!立!決!」

親兵一擁而上,拖起還在冷笑的鄭彪。

「鄧祖禹!你不公!孫總兵不會放過……」鄭彪的咒罵聲被堵住,很快消失在帳外。

很快,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被呈了上來。鄧祖禹看著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隻覺得一陣眩暈。

他揮了揮手,示意拿走,帳內一片死寂,將領們默默行禮退出,無人敢發一言,但那眼神中的疏離與嘲諷,卻比刀鋒更冷。

鄧祖禹頹然跌坐在帥椅上,冷汗浸透了內衫。

他殺了一個鄭彪,他知道,士兵們很快就會知道鄭彪臨死前的攀誣,他們會怎麼想?他們會相信誰?

他鄧祖禹的刀,隻能砍向這些無足輕重的爪牙,卻動不了真正的巨蠹!

連他自己,都不過是這腐朽巨樹上的一枚隨時可以被舍棄的枯葉!

帳外,夜風嗚咽,河對岸,張家軍營地的燈火似乎比往日更加明亮,隱約傳來的操練號子聲,如同催命的戰鼓,一下下敲擊在鄧祖禹搖搖欲墜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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