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爺到皇帝 第3章 驚天財富
巡撫衙門的庫房,成了秦良玉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她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常常枯坐院中,目光越過院牆,投向成都灰濛濛的天空,彷彿在無聲地質問著什麼。
審判的狂飆並未因初審的結束而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幾天後,一個更加震撼的訊息如同驚雷般在已然麻木的成都城炸開——蜀王朱至澍,被請到了府衙大堂!
當那位蜀王殿下,被兩名孔武有力的張家軍士兵攙扶著(更像是拖拽著)出現在大堂之上時,整個空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刻骨的仇恨,有難以置信的驚駭,也有一種見證曆史崩塌的茫然。
秦良玉依舊被安排在側麵的角落,這一次,她甚至沒有力氣站直,隻是頹然地坐在一張硬木椅上。
馬祥麟站在她身後,手緊緊按著腰間的佩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臉上的表情複雜到了極點。
尊貴的藩王,天潢貴胄,竟被如此對待!這徹底顛覆了他對禮法、尊卑的認知。
審判的過程,遠比之前那些富商豪紳更加驚心動魄,也更加觸目驚心。
推官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一種穿透曆史的沉重,他拿起一疊厚厚的卷宗,聲音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大堂:
「蜀王朱至澍!爾食國祿,世鎮蜀中,不思體恤黎民,報效皇恩,反行悖逆貪婪、禍國殃民之實!
其一,縱容王府屬官、莊頭,巧立名目,侵奪民田!爾王府名下新增田畝幾何?皆為強取豪奪、強買強占所得!致使多少蜀中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其二,勾結地方官吏,壟斷鹽、茶、木材諸業,操縱市價,盤剝商民!成都米價騰貴,王府糧倉卻陳糧黴變,鼠雀食之!此非人禍,實乃爾等貪婪之罪!
其三,豢養惡奴,私設公堂,草菅人命!王府田莊之內,佃戶稍有不從,輕則鞭笞囚禁,重則活埋沉塘!累累白骨,皆在爾王府花園之下!」
其四,國難當頭,朝廷屢次下詔,令宗室捐輸助餉。
爾身為親王,坐擁天府膏腴之地,府庫充盈,金銀堆積如山,卻屢屢哭窮推諉,所捐不過杯水車薪!
吝嗇至此,可曾念及前線將士浴血,可曾念及天下黎民倒懸?!」
一條條罪狀,如同帶血的皮鞭,狠狠抽打在朱至澍那早已崩潰的精神上。
他癱軟在地,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哀求:「本王…本王知錯了…願捐…願捐全部家產…求…求張將軍開恩…饒本王一命…」
然而,回應他的,是堂下苦主再也無法壓抑的、如同火山爆發般的血淚控訴!
「王爺!我家祖傳的三十畝水田啊!被您府上的管事硬說成是王府荒地,生生奪去!
我爹去衙門告狀,反被誣陷刁民,活活打死在獄中!您…您可還記得?!」一個中年漢子雙目赤紅,幾乎要撲上去。
「我的女兒!才十四歲啊!隻是路過王府莊園,就被您府上的惡少擄走!三天後…屍首被扔在亂葬崗!渾身…渾身沒一塊好肉啊!
王爺!您也是為人父的!您的心…是鐵打的嗎?!」一位老婦人聲音嘶啞,字字泣血,最終昏厥過去。
「還我兒子命來!」
「天殺的朱家王爺!吸乾了我們的血啊!」
……
哭喊聲、咒罵聲、捶地聲交織在一起,彙成一股滔天的怨氣,幾乎要將這象征王權的殿堂徹底掀翻!
周推官麵無表情地聽著,直到聲浪稍歇,纔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拍!
「肅靜!」他冰冷的目光掃過狀若瘋魔的朱至澍,「人犯朱至澍,身為宗室親王,不思忠君愛民,反行貪瀆暴虐、禍國殃民之重罪!
罪證確鑿,罄竹難書!按律,當奪爵,廢為庶人!王府所有田產、府庫、財物,悉數抄沒充公!其本人…暫押待審,聽候張將軍發落!畫押!」
廢為庶人四個字,如同最後的喪鐘,徹底擊垮了朱至澍,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嚎叫,徹底昏死過去。
蜀王府被抄了!
這一次抄沒的規模,遠非之前那些富商豪強可比。
當初步清點的結果呈報到張行案頭,並由他示意傳遞給角落裡的秦良玉過目時,這位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老將軍,拿著那張薄薄的清單,雙手竟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清單上沒有冗長的具體名目,隻有幾行冰冷到令人骨髓發寒的彙總:
各色庫藏現銀、金器、珠寶玉器、古董珍玩等項,摺合白銀約計:八千六百四十萬兩有餘。」
「王府所屬莊園、店鋪、鹽井、茶山、林場、貨棧等產業,計:二百八十七處。」
「府庫陳糧(含黴變):四百萬石。」
「其餘府邸、車轎、傢俬、奴仆身價等項,另冊登記,尚未估算…」
八千六百四十萬兩!四百萬石糧食!這還隻是初步清點!
秦良玉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一股腥甜之氣湧上喉頭,被她死死壓住。
她想起石砫兵在渾河血戰、在京師城下凍餓交加時,朝廷撥發的那點杯水車薪的糧餉;
想起成都城被圍困時,守軍餓得眼冒綠光,而蜀王府緊閉的大門內,卻傳出絲竹宴飲之聲;
想起昨日施粥點,百姓捧著那一碗能立住筷子的稀粥時眼中迸發的光芒……巨大的諷刺和滔天的憤怒,幾乎要將她撕裂!
「嗬…嗬嗬…」秦良玉喉間發出幾聲乾澀、淒涼的冷笑,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好一個世鎮蜀中…好一個天潢貴胄!
好…好得很啊!張將軍!這就是我秦良玉,用石砫子弟的血,用我馬家滿門的命,豁出性命去保的朱家江山?!去保的宗室親王!」
張行迎著她憤怒的目光,神色平靜,他沒有直接回答秦良玉的質問,隻是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
望著外麵正在被張家軍士兵引導著清理街道、臉上開始有了一絲活氣的百姓,沉聲道:
「老將軍,這,隻是冰山一角。朱家的江山,不是被流寇挖塌的,是被各種蛀蟲,從根子上蛀空的!
一座蜀王府,便富可敵國!而天下,又有多少這樣的藩王?多少這樣的蠹蟲?」
他轉過身,目光如炬,掃過秦良玉和馬祥麟,聲音陡然變得斬釘截鐵,帶著一種開天辟地的決絕:
「蛀蟲要抓,賬,更要清!下一步,便是徹底厘清成都府(隻有附郭兩縣,其餘此前查過了)田畝!
士紳豪強、宗室勳貴,所有隱匿田產,一體清查!所有田土,無論何人所有,一律登記造冊,一體納糧,此乃新政根基,絕無折扣!」
士紳一體納糧…秦良玉喃喃重複著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她的心頭。她太清楚這幾個字的分量了!
這等於要刨掉天下士紳賴以生存、作威作福的千年根基!其阻力,將遠超攻下十座成都城!
張行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阻力?當然會有。
但蛀蟲的骨頭,再硬也硬不過我張家軍的刀!清丈田畝的冊子,便是新的律法!誰敢阻撓新政,誰便是這新政祭壇上的第一塊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