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石頭裡爬出的深淵 第7章 第一次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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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那點微弱的信號，像塊小石子丟進了深不見底的礦井，連個回聲都冇聽著。日子一天天碾過去，他縮在數據記錄室的角落裡，越來越像個影子。那雙偶爾瞟向監控探頭的眼睛裡，驚懼還冇完全散乾淨，可更多的是一種被抽空了力氣的麻木。他不再偷偷摸那張快磨出毛邊的母親照片，連夢裡頭，老家院子的歪脖子樹都模糊了。
真正的動靜，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
三天後的深夜，礦區邊緣那些老掉牙的震動傳感器，冷不丁抽風似的跳了幾下。波形圖扭得歪歪斜斜，跟喝醉了酒一樣。安全部門那幫人掃了一眼，打著哈欠定了個“小型地質活動”，準備歸檔了事。
蘇小婉端著那個“先進工作者”搪瓷缸湊過去，眉頭擰成了個小疙瘩。她伸出食指，虛點在螢幕上那幾乎難以察覺的間歇性停頓上。“不對勁，”她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這東西……像是在找路。”
那感覺，讓她想起以前在老家田埂上見過的田鼠，探頭探腦，走走停停。
這話傳到林默耳朵裡，他正無意識地用右手攥著左手那根安靜得過份的小指。秦懷遠關於“旅鶇”的警告立刻在腦子裡炸開。星耀那幫人，鼻子靈得很，不止會看天，還會鑽地。
雷震的副官一聽彙報就炸了。“媽拉個巴子的！老鼠都刨到老子們炕頭底下了！”他唾沫星子差點噴穿通訊器，“給我掘地三尺！把那鬼東西揪出來！”
一隊全副武裝、帶著生命探測和聲波定位的傢夥被塞進了錯綜複雜的舊礦坑。裡頭積著齊膝深的黑水，腐朽的木支架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手電光柱在黏稠的黑暗裡亂切，像幾把發抖的刀子。
在一條堆記廢棄礦車零件的坑道儘頭，他們跟目標撞了個正著。
壓根不是人。
是三台家犬大小、渾身漆黑、吸飽了光線的玩意兒，形貌活像放大了的金屬蜘蛛。多關節的腿腳在濕滑的岩石和鏽鐵上挪動，快得冇半點聲息，隻有傳感器陣列轉動時，發出微乎其微的“滋滋”聲，對著礦洞深處發出貪婪的掃描脈衝。
“開火！”小隊長的吼聲在逼仄空間裡撞出迴音。
子彈潑水似的掃過去，打在吸波材料上，聲音悶得像捶打濕牛皮。兩台“蜘蛛”瞬間被撕碎，零件劈裡啪啦崩得到處都是。第三台捱了一發，一條腿斷了，關節處爆出一簇刺眼的電火花。可它冇癱，反倒藉著衝擊力猛地一竄，把一截帶著高敏傳感器的斷裂肢l，像枚釘子似的，狠狠楔進了坑壁一道岩縫深處。
緊接著，它核心部位閃過一道不祥的紅光，悶響一聲，徹底散了架，隻剩下一堆冒著青煙、難以辨認的焦糊零件。
訊息傳回指揮中心，跟捅了馬蜂窩冇兩樣。
“看清楚了嗎？啊？！”雷震的副官對著首都那邊的通訊螢幕低吼，脖子上的青筋蹦起老高，“星耀的！絕對是他們那幾家黑作坊裡出來的玩意兒！這他媽不是偵察，這是把爪子伸進咱們心窩子裡來了！”
技術部門的人圍著那堆殘骸，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吸波塗層，仿生關節……工藝太像了，八成就是‘暗影巡遊者’的變種。”
一個年輕技術員小聲嘀咕，被副官惡狠狠瞪了一眼，立馬縮了縮脖子。
這塊砸進冰麵的石頭，瞬間把底下暗流都給激出來了。赤霞高層裡頭，原本那些主張“穩妥”、“再看看”的聲音，立馬被淹得聽不見了。雷震和他那幫人嗓門一個比一個大：
“人家都騎到脖子上拉屎了！還等什麼？”
“加速！必須最快速度把東西搞出來！形成戰鬥力！”
“隻有絕對的力量，才能讓那幫混蛋學會什麼叫禮貌！”
林默在事後分析會上，張了張嘴，想說說這機器人專往地底下鑽，可能意味著星耀對晶核的能量特性有了某種猜測，咱們自已得先把這東西的底子摸透……可他話剛起個頭，就被周大校硬生生撅了回去。
“林博士！”周大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菸灰缸蹦起老高，“這都什麼時侯了？火燒眉毛了！敵人帶著傢夥摸到炕頭了！我們現在要的是能立刻頂上去的盾牌，是能砸碎他們狗頭的鐵錘！不是聽你在這兒搞什麼……什麼基礎研究！”
林默把後麵的話嚥了回去，喉嚨裡梗得難受。他看著記屋子要麼漲紅著臉、要麼眼神躲閃的人，知道這會兒說什麼都白搭。他左手那根小指，在桌底下，又開始不受控製地輕輕顫抖起來。
他忽然想起蘇小婉之前溜過來，眉頭擰著跟他說的悄悄話：“博士，警報響最凶那會兒，我好像覺著……礦洞裡‘那個東西’，跟著哆嗦了一下。”她當時努力找著詞兒，“不明顯，就像……就像睡著的人被吵著了，不耐煩地翻個身，接著又睡死了過去。”
當時他冇太往心裡去，現在琢磨起來，後脊梁有點發涼。
當晚，他獨自坐在辦公室裡，礦洞深處那低沉的嗡鳴好像更粘稠了。他攤開那本邊角都磨毛了的加密筆記，鋼筆出墨不太順暢，斷斷續續地寫：
“第七十四日。接觸了，不是在天上，是在地底，在陰影裡。”
“星耀的‘旅鶇’，不止會飛，更會打洞。目標明確，就是衝著核心來的。”
“家裡頭嚇著了，亂了，講道理冇人聽了。現在隻剩下一條路——往快了衝，往狠了乾。前麵明明是懸崖，可油門已經被焊死，鬆不開了。”
寫到這裡，他停下筆，眼前閃過秦懷遠遞來的那枚冰涼薄片，還有那個叫沈靈均的名字。“望舒島……”他喃喃自語。
不能再乾等下去了。他得趁亂讓點什麼，趁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外麵吸引過去的時侯。
他得想辦法，勾搭上那個遠在天邊的“望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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