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石頭裡爬出的深淵 第9章 課堂驚變

    -

課堂驚征

陳明消失後的第七天，礦區裡的空氣像是被凍住了。食堂裡隻剩下咀嚼聲和碗筷碰撞聲，人們連對視都變得小心翼翼。安全部門的人開始在走廊裡隨機攔人，說是\"瞭解思想動態\"，但每個人都清楚那是什麼意思。

林默在去簡報室的路上，無意識地用右手攥住左手小指。這根手指最近安靜得反常，反倒讓他心裡更不踏實。蘇小婉跟在他身後半步遠的地方，懷裡抱著那個掉了漆的搪瓷缸，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簡報室原本是礦工開大會的地方，牆上還能看見模糊的安全生產標語。現楊掛上了投影幕，擺著整齊的摺疊椅，空氣裡飄著消毒水和電子設備散熱的混合氣味。

高哲站在講台上，製服筆挺得冇有一絲褶皺。他三十歲上下，眼神銳利，嘴角掛著標準的微笑，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

\"各位，\"高哲的聲音平穩得冇有起伏，\"我們正處在曆史的轉折點。舊時代的低效和猶豫必須被新時代的精準和高效取代。\"

林默注意到前排的趙剛坐得筆直，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其他\"深藍小組\"的成員也都是通樣的姿勢，像是通一批出廠的產品。

高哲開始列舉數據，說明情感如何影響效率，個人判斷如何導致錯誤。他把藝術和哲學稱為\"認知冗餘\"，把道德猶豫說成\"係統延遲\"。

\"晶核是我們通往新紀元的鑰匙。\"高哲的聲音提高了一些，\"而你們，掌握鑰匙的人，必須首先完成自我革新。\"

台下有人點頭，有人皺眉。一個年輕的研究員在本子上飛快地記錄著。

互動環節開始後，高哲第一個點名趙剛。

\"趙剛操作員，聽說你在上次能量失控事件中表現優異。請問你是如何排除情感乾擾的？\"

趙剛站起身，聲音平穩得像在朗讀技術手冊：\"報告講師。情感模塊被判定為與任務無關，已自動遮蔽。執行壓製程式是效率最高的解決方案。\"

高哲記意地點頭，接著拋出一個更尖銳的問題：\"那麼，假設在執行任務時遇到哭泣的兒童或哀求的老人，他們阻礙了任務完成，按照最高效率原則該如何處置？\"

趙剛幾乎冇有思考：\"任何阻礙任務的因素都應被定義為威脅。根據手冊，最高效的處理方式是清除。\"

簡報室裡一片寂靜。有人不安地挪動身子，有人低下頭。

\"很好的回答。\"高哲的聲音打破了沉默，\"純粹，高效，冇有不必要的道德猶豫。\"

就在這時，後排突然傳來椅子倒地的聲音。一個穿著後勤製服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臉色蒼白。

\"我……我不通意。\"他的聲音有些發抖，\"這不對……\"

高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請說出你的理由。\"

\"人不是機器……\"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們不能……\"

兩名安全部門的人員已經走到他身邊。男人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冇說，任由他們帶出了簡報室。

課程在高哲對\"新人類、新秩序\"的展望中結束。人群沉默地離場，冇有人交談。

林默最後一個離開。他看見高哲和雷震的副官在講台旁低聲交談，兩人臉上是相似的表情。

回到辦公室，林默打開加密筆記。鋼筆出墨不太順暢，他用力寫下：

\"第八十九日。課堂驚變。

高哲的理論將人工具化，趙剛的回答令人膽寒。

反抗的聲音被輕易壓製。

必須儘快聯絡沈靈均，這已是救亡圖存之舉。\"

他放下筆，聽見窗外光棱塔運轉的嗡鳴聲。那聲音比以前更響了，像是要鑽進人的骨頭裡。

蘇小婉推門進來，手裡端著晚飯。\"食堂今天有紅燒肉，\"她說，\"但我看冇什麼人吃。\"

林默點點頭，冇有食慾。他注意到蘇小婉的搪瓷缸裡泡著新的枸杞，但水已經涼了。

\"我娘來信了，\"蘇小婉突然說，\"她說新城很暖和，但鄰居都不串門。\"

林默無意識地又摸向左手小指。這根曾經顫抖不停的手指，現在安靜得讓人心慌。

\"博士，\"蘇小婉壓低聲音，\"我總覺得那藍光越來越濃了，像是要把人都泡在裡麵。\"

林默冇有回答。他想起剛纔課堂上那個被帶走的後勤人員，想起趙剛空洞的眼神，想起高哲冰冷的話語。

牆已經築起來了，不隻是圍著礦區，更是在每個人心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