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野桃運刁醫 第1171章 玄機子
唐冉走上前,指尖捏著符紙,動作比剛才上藥時輕了不少。
符紙貼在後頸的瞬間,薑小川隻覺一股微涼氣息順著穴位鑽入。
原本在體內隱約流動的靈氣波動,瞬間像被一層薄紗輕柔裹住,所有的痕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種被強行隔絕的感覺並不好受,就像突然矇住了雙眼,讓人本能地心生不安。
“好了。”
唐冉收回手,往後退了半步,眼神裡藏著點打量——她還是頭回見有人對“封感應”這麼坦然。
陳岐山見事情辦妥,率先邁步進門:“走吧,首領在等你。”
薑小川跟著踏入暗門,才發現裡麵彆有洞天——不是狹窄通道,而是條寬敞石廊,兩側牆壁嵌著夜明珠,亮如白晝。
青石板地麵鋪得平整,走上去聽不到半點聲響,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細微的水流聲。
石廊儘頭是道圓形拱門,拱門後隱約能看見錯落的石屋和小徑,幾個穿著灰袍的人正匆匆走過。
見到陳岐山都恭敬地頷首致意,卻沒人對薑小川投來好奇的一瞥——顯然早得了吩咐,對這位陌生來客視而不見。
“沒想到吧?”
陳岐山像是看穿他的心思,笑著道,“外人都以為炎旅藏在市井,誰能想到根在這西山深處。山高林密又挨著軍事基地,反而最安全。”
薑小川點點頭沒說話,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投向石廊深處。
他總覺得這西山底下藏著的不止是炎旅和軍事基地。
剛才符紙沒貼上時,在石廊儘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古老波動,氣息蒼茫悠遠。
可那感覺轉瞬即逝,快得讓人懷疑是不是錯覺。
他掃了眼身邊的慕容瑾,這家夥正東張西望,眼裡滿是好奇,顯然沒察覺到什麼。
由此可見,那波動確實隱秘。
穿過拱門,眼前是片人工修整的小廣場,中央立著半人高的青石,上麵刻著暗紅色的“炎”字。
廣場兩側各站著兩名灰袍人,腰間彆著短刀,身姿挺拔,目光淡淡卻透著無形的壓迫感。
薑小川掃過他們的手腕——每人都戴著黑色鐵環。
“首領在守心堂等著。”
陳岐山側身引路,腳步慢了些。
守心堂在廣場儘頭,是間石屋。
兩扇厚重木門,門環纏著暗紅麻繩,掛著個小銅鈴。
陳岐山上前輕敲三下門。
門內傳來一道溫和的男聲,沒有半分上位者的威嚴,倒像鄰家大叔在屋裡說話,帶著點慵懶:“進來吧。”
推開門的瞬間,薑小川的腳步硬生生頓在原地。
眼前的景象,和他預想的沒有半分重合。
這是一間約莫丈許見方的石屋,牆麵坑坑窪窪。
坑窪處嵌著幾枚螢石,螢石發出昏黃的光,屋角垂著幾縷蛛網,蛛網上沾著細小的灰塵,在光線下輕輕晃動。
正對著門的位置擺著個老舊的蒲團,蒲團上坐著個道士打扮的中年人,身上那件青灰色道袍補丁摞補丁。
他頭發用根斷了半截的木簪胡亂束著,幾縷油膩的發絲垂在額前,指節粗大的手裡正把玩著個黃銅羅盤,指甲縫裡還嵌著黑泥。
最讓薑小川心驚的是,這人身上沒有半點武者的氣息。
不是刻意隱藏的內斂,是真真切切的空。
甚至連尋常人身上的煙火氣都淡得可憐。
薑小川下意識調動被斂氣符壓製的感知,即便感應模糊,也能篤定。
這就是個普通人,連強身健體的粗淺功夫都沒練過。
可就是這麼個邋遢道士,卻讓身後的陳岐山瞬間收斂起所有氣息,腳步放得輕如貓爪。
“首領,人帶到了。”
陳岐山躬身行禮,“追服部半藏未果,隻取回了這個。”
他雙手捧著枚黑色令牌遞過去。
被稱作“首領”的道士——玄機子,終於抬了抬眼皮。
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山澗裡的黑曜石,與邋遢的外形格格不入。
目光掃過令牌時,他指尖在羅盤邊緣輕輕一叩。
“哢嗒”一聲輕響,原本瘋狂轉動的指標忽然定住,指向了薑小川的方向。
玄機子沒說話,伸出臟兮兮的手,兩根手指夾住令牌,手腕微翻。
那枚巴掌大的令牌竟憑空消失在他袖袍裡,連一絲風聲都沒帶起。
薑小川看得清楚,這不是什麼高明的身法,更像是某種奇門遁甲的斂物之術。
一個沒有武者氣息的人,能使出這種手段?
玄機子的目光終於落在薑小川身上,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審視,他嘴角扯了扯,露出幾顆泛白的牙齒:“陳老頭,你先出去。”
“是。”陳岐山應聲退下。
薑小川站在原地沒動,掌心悄悄沁出冷汗。
一個能統領炎旅、讓陳岐山俯首帖耳的存在,偏偏活得像個乞丐,還沒有半點武者氣息,這本身就透著詭異。
“坐。”
玄機子朝對麵積灰的石凳抬下巴。
薑小川拉過石凳坐下,強裝從容,“前輩是炎旅首領?”
玄機子沒接話,把羅盤往桌上一放。
他指尖點在羅盤中心,目光忽然變得銳利起來:“升龍拳場,你以一敵四,雷橫的拳、趙武的掌,還有羅罡的橫練、陰九的毒針,最後都沒傷著你分毫。其實當時你要是使出全力應該有能力把他們全殺了吧?”
薑小川的心猛地一沉——升龍拳場的事,玄機子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他攥緊了拳頭,沒承認也沒否認:“前輩說笑了,當時能撐下來就不錯了,哪有能力殺他們。”
“哦?”
玄機子挑了挑眉,指尖在羅盤上輕輕滑動。
“你不用瞞我。羅罡的橫練雖然剛猛,可他左肋下有個舊傷,是早年練拳時留下的破綻,你當時要是針對那裡出拳,他至少得躺三個月。”
“陰九的毒針藏在左袖,你每次閃避都故意往他右側靠,他根本沒機會出手。這些你早都看出來了罷。”
每說一句,薑小川的心就沉一分。
這些連馮驥都未必清楚的細節,玄機子卻像親眼所見似的,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