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嫁亡夫的孿生兄長 第75章 交易 表哥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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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表哥的身份
營帳內,
林霧知一身粗布男裝,髮絲利落地在頭頂束成一個團髻。她手中拿著傷藥和潔淨的布巾,垂著脖頸,
耐心地給崔潛包紮受傷的胳膊。
崔潛似是方纔咳得太狠,
精神略有些不濟,
過了一會兒,道:“你近日少去傷兵營,有些傷殘士兵意誌不堅定,見到你一個女子,
怕是會起歹心。”
林霧知將染血的帕子扔進沸水裡,淡淡地回道:“放心,
不會有事。我如今倒是想感謝你把我帶到戰場來了,
在這裡治病救人,遠比在洛京有意義。”
崔潛急得連連咳嗽,
怒道:“我說的話你究竟聽到冇有?你一個女子如何敵得過發狂的男人?如今我受傷了,
萬一來不及救你,
你又該如何?”
林霧知擰布巾的動作驟然停滯,沉默地盯著水盆中漸次暈開的血絲。
片刻,
她像是耗儘了所有耐心,將布巾狠狠摔入盆中,驀地回身,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厭:“那我說的話你究竟聽到冇有?我說了不會有事,
我自有我自保的法子!還有,你現在擔心我會出事,
你早乾嘛去了?我本來在洛京待的好好的,是你把我帶到這裡的,如今卻嫌我累贅嗎?”
崔潛閉了閉眼,
道:“你知道我並非這個意思。這幾日傷亡慘重,將士們心中鬱憤難平,故而我下令斬殺俘虜,平息他們的怒火,但不過是飲鴆止渴。我還擔心奸細渾水摸魚……你與我關係親近,免不得會遭到他們的報複。”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意思!但你一口一個女子如何如何,言辭之間分明是瞧不起我,覺得我無知愚蠢,會拖累你!”
“我從未看低你!我隻是想著,我既然把你帶到這裡,那麼就要負責你的安全,你且在這裡耐心等幾日……”
“這裡的人都知道你未曾娶妻,偏偏我和你住在一起,他們一個二個麵帶笑容喊我崔夫人,眉梢眼角卻堆滿來輕慢不屑之色——他們是覺得我是你的上不得檯麵的妾室吧?
“崔潛,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待在這裡等?我為什麼要待在這裡?……你應該慶幸我是一個大夫,不忍見這些傷兵痛苦絕望,否則我早就走了!纔不留下來受這勞什子氣!”
崔潛擡眸:“你想走去哪兒?”
林霧知也冷笑:“你管我去哪?我去哪兒也比待在這裡要好百倍!”
崔潛又開始用那種憂鬱哀傷的眼神望著林霧知,沉默而低落。
“……你便這般恨我?”
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林霧知長歎一口氣,道:“崔潛,我不想與你爭吵……你連日作戰,想必也疲累至極,何苦來哉?”
自她甦醒後,崔潛時常用這種眼神靜靜望著她,他似乎知道自己把她綁來的那一刻,他們便再無可能回到從前,但要他就此放棄,他也不甘心。
或許正是日複一日的煎熬,讓他憋出滿腔怨恨,然後全傾灑在戰場上,於是三日奪一城,五日誅殺七千俘虜,令關東一帶的起義軍聞風喪膽。
林霧知不懂戰況,對外界風傳的崔潛殘暴一事,也始終保持緘默。
所謂術業有專攻,她一個大夫置喙將軍如何行軍作戰,委實可笑了。
收拾好染血的布巾,林霧知最後看了一眼因失血而麵色蒼白的崔潛,低歎一聲,道:“你好好安歇,我去給彆人換藥了,午後再來看你。”
可即將掀開營帳門簾時,忽地聽到崔潛咳了咳,道:“裴湛病了。”
她眼睫頓時輕顫一下。
“不知什麼病,似乎很嚴重,聽聞臥病在床許久,難以治癒。”
崔潛邊說,邊觀察林霧知的反應,見她僵立在門前,心中微澀。
“林霧知,不如我們做筆交易罷。你安生陪我七日,我送你回洛京。”
終究還是說了這些話。
何止林霧知不想再起爭執,他也不想再起爭執,曾幾何時,他們總是笑意盈盈,彷彿有說不儘的貼心話……
那便再給彼此七日時間。
七日後,若他能贏得勝利,便想辦法讓陛下賜婚;若他不幸戰死沙場,那便把林霧知還給裴湛,免得她在戰場上受傷害。雖然後者會讓他死也不甘心,但他也心知肚明,待他死後,全天下恐怕隻有裴湛才能照顧好林霧知。
崔潛說完,靜靜地等待著。
他本以為等來的會是林霧知難過的流淚,激動地質問他,裴湛如何了?
可他設想了所有她可能有的反應,獨獨冇有這一種——
林霧知隻是立在原地,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一動也不動。
許久,她回眸望了他一眼,眼底似是無悲無喜。幾息之後,她轉身離去,衣袂飄然,冇有一絲留戀般。
崔潛靜躺在床上,不解地蹙起眉,什麼意思?她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
…
林霧知一離開主將的營帳,便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步伐也踉踉蹌蹌。
待走到僻靜處,尋安跟上來,見她這副形容,登時握緊腰間軟劍:“可是崔潛欺負你了?”
言下之意,若是崔潛欺負林霧知,他便過去宰了崔潛。
林霧知似是冇回過神,片刻後,倏然握住尋安的手腕,淒淒惶惶:“他告訴我,夫君病了,病的很重……尋安,這幾日你可曾收到過夫君的家書?”
當初,在長公主的宴會上,一同消失了三個人:林霧知被崔潛劫掠,裴思婉也帶著王青禾連夜跑了。
可外人隻以為崔潛去了戰場,也隻以為裴思婉帶著林霧知跑了。
畢竟林霧知是隨裴思婉離開的,而且平日不見她和崔潛有任何交集,眾人自然聯想不到二人關係。
世上冇有不透風的牆,冇過多久,關於裴思婉喜好褻玩容色美豔女子的傳言便散播開來。
——恐怕她肖想嫂嫂許久,今日尋機得以下手,實在是家門不幸啊!
就連裴湛也差點信了這鬼話。
畢竟前往長公主宴席的馬車上,裴思婉一直黏著林霧知,還說一些絕不會愛上嫂嫂的話。之後他在宴席,也是裴思婉的丫鬟趕過來,說林霧知出了事,請他過去看一看。心急之下,他竟然忘記驗證丫鬟這話是真是假。因為林霧知不愛使喚丫鬟,所以裴思婉派自己的丫鬟請他過去也合情合理。
結果他跟著丫鬟去了。
等待許久,發覺自己被騙時,林霧知已然被崔潛帶走,木已成舟。
還是尋安之前贈給林霧知一個隨身攜帶的香包,順著香包特殊的香氣,徹夜追尋到了關東戰場。
與林霧知會麵後,林霧知便讓尋安給裴湛遞了信,讓他不要著急。
裴湛收到信後,才明白林霧知是被崔潛帶走了,暴怒之下,忽然想起崔潛之前說過的話——“你那麼喜歡玩鷹,小心最後被鷹啄瞎了眼睛!”
雙生子命格不祥,二十年前,皇帝本想藉此發作,奈何崔、裴二家聯姻慘烈收場,皇帝隻得忍下芥蒂。
如今裴家“識相”,令嫡長孫娶了一個小官之女,皇帝頗為滿意,也自覺不能太過分,便想給崔家一些臉麵,讓崔潛和陽承公主聯姻。
怎料崔潛當眾不給陽承公主和長公主臉麵……害得裴家也隻得低調行事,免得再挑起皇帝的怒火。
【崔潛惹出禍事,拍拍屁股便去了戰場,偏生前線戰事吃緊,皇帝也不能隨意處置他,倒是苦了我和娘子】
裴湛難以拋下官職,追到戰場上,便在信中大肆冷嘲熱諷辱罵崔潛。
夫妻二人就這般遠隔千裡,通過家書訴說著彼此擔憂,思索著破局之法。
“已經五日不曾有裴大人的家書,但戰火四起,家書幾日不至也正常,林姑娘不必過分擔憂。”
尋安說完,欲言又止,終是蹙著眉頭從懷中掏出另一封信。
“不過,我收到了你表哥的書信,不知林姑娘要不要看一看?”
林霧知原本還神情恍惚,聽聞李文進的書信,詫異不已:“表哥怎麼會在這個時機寫信?還送到了戰場?”
尋安不知該如何解釋。
林霧知擔憂李文進遇到了危險,連忙把書信拆開,可一目十行看去,緩緩變了臉色,猛地將書信合上。
她心跳如擂鼓,死死盯著尋安,大氣也不敢出,嗓音顫抖:“這,這封信你你你看了多少?”
尋安並不想欺瞞她:“全部。李先生如今是鄭仙最信賴的軍師。”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林霧知的大腦一片空白,思緒彷彿凝固了,什麼也抓不住,什麼也攏不起。
她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你們一定是在逗我玩罷?這怎麼可能?”
她太瞭解表哥了,一個欺軟怕硬、招貓逗狗的慫人,怎麼可能是掀起腥風血雨、引領起義軍造下殺業、致使生靈塗炭的罪魁禍首之一?
可這封信就攤在眼前,字字清晰,冰冷而**地告訴她,朝廷通緝榜上那一位罪孽深重、懸賞列在頭名的反賊,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表哥。
接二連三的刺激,致使林霧知頭昏腦脹,身形不穩,幾欲撅過去。
待尋安扶住她時,她恍然靈台清明瞭一瞬,猛地捉住尋安的手腕,一雙杏眸睜得極圓,眼底儘是驚惶。
“不對啊不對……你是如何收到來自敵方的書信的?”
尋安手指微微一頓,卻還是堅持地輕輕按住她的腰肢。可等她站穩,他也冇有回答,隻沉默地望著她。
林霧知迷茫地喃喃:“你是早就知道表哥如今在做什麼,還是……”
尋安總不能做了奸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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