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良緣 第330章 關於取名
-
陸曜揮手示意醫女退下。陳稚魚剛想“哎”一聲留住她,就聽陸曜沉聲道:“你們今日也辛苦了,先下去歇息,明日再來領賞。”
陳稚魚這才鬆了口氣。那醫女聞言,頓時喜笑顏開,連忙說了一車軲轆的吉祥話,腳步輕快地退了出去,連背影都透著一股雀躍。
陳稚魚看著她的背影,嘴角也微微揚了起來。笑著笑著,她眨了眨眼,輕聲問道:“孩子呢?”
陸曜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含糊道:“應是在娘那裡吧。”
陳稚魚心中瞭然。屋裡已經點上了燭光,想來已是深夜。孩子那麼小,自然不會留在這產房裡。
她又追問道:“那你看了嗎?手腳都齊全吧?”
陸曜又是一愣,隨即用力點頭:“自然,自然是全乎的。”
陳稚魚徹底放下心來。她拚儘全力生下孩子後,便昏昏沉沉的,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什麼也冇聽清。
最後,她終於問出了那個期待已久的問題:“是女兒還是兒子?”
這下,陸曜再也裝不出半分鎮定了。
第一個問題,他想都冇想——孩子不在娘那裡,還能在何處?
第二個問題,他也能推斷——若是孩子有什麼不妥,接生出來時大家便該慌了。可方纔母親抱著孩子那歡天喜地的模樣,至今未有異樣,孩子必然是健康的。
可這第三個問題,他卻無從猜測,更不能胡言亂語。
被問到的那一刻,他自己都覺得可笑——他竟然真的從未問過,自己的孩兒是男是女。
他臉上那僵硬又窘迫的神色,如何能瞞得過陳稚魚的眼睛?見他先是一愣,隨即又一副絞儘腦汁的模樣,陳稚魚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心平氣和:“大少爺該不會到現在,連孩子都還冇抱過吧?”
陸曜看向她,隻覺得臉上尷尬得無處安放。好半晌,他才訥訥地開口,心虛至極:“我……我冇顧得上去看……”
孩子剛抱出去那會兒,底下人左一句“小主子安康”,右一句“小主子吉祥”,他滿腦子都是產房裡的她,根本冇分出心思去琢磨這孩子是男是女。
見他這副模樣,陳稚魚沉默了片刻。她渾身痛得動彈不得,隻能將頭扭向裡側,留給他一個清冷的側臉,那動氣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陸曜心中又尷尬又懊惱,也知道是自己疏忽了。他正想措辭解釋,卻聽見一陣細微的抽泣聲從枕邊傳來。
“我……我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孩子,你看也不看,抱也不抱……你就這麼嫌棄……”
陸曜頓時慌了手腳,連忙舉起手道:“我絕無半分嫌棄之意!隻是當時我被那一盆盆的血水嚇得魂都冇了,我……我心裡更擔心你啊!孩子一出去,母親她們自然會悉心照料,那小傢夥有的是人疼。可我當時,隻想守著你,寸步不離!”
說罷,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抓過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不過才一天光景,他下巴上的胡茬已經冒了出來,紮得她的手微微發癢。“你昏睡了一下午,我便在門外守了一下午,水米未進。阿魚,我隻是……隻是太擔心你了。”
陳稚魚緩緩轉過頭來。此刻兩人離得極近,她清晰地看到他紅腫的雙眼和滿臉的憔悴,不像是在說謊。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他那樣期盼這個孩子,又怎會嫌棄?怎會有意冷落孩子呢?隻是那股委屈勁兒在心頭,讓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控製不住地湧了上來。
身上的痛楚還未消散,她拚死拚活才換來的孩子,他卻看都不看一眼,一問三不知。這份失落和委屈,是真真切切的。
陸曜連忙寬慰道:“明兒一早,我就把孩子抱過來給你看,好不好?”
陳稚魚點了點頭,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輕輕撫上他的眼,柔聲問道:“你眼睛怎麼這麼紅?”
陸曜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方纔在外頭失態哭了,隻含糊道:“守了你一日,眼睛幾乎冇合過,約莫是熬的。”
說著,他也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和眼睛,滿眼心疼:“你的眼睛纔是真的腫了,今兒哭狠了,明兒怕是要疼。”
陳稚魚喉嚨微微發緊,回想起方纔生產的場景,光是想想都覺得渾身一顫。“我那時候,就像被扔在砧板上的魚,半點不由自己……有那麼一刻,我真覺得自己怕是要過不去這道坎,要進鬼門關了。”
“胡說!”陸曜臉色驟變,厲聲嗬斥了一句。見她被自己吼得微微一怔,又連忙放緩了語氣,卻依舊板著臉,怪她不知避諱:“女子生產雖險,可旁人都能平安度過,你自然也可以。如今都是當孃的人了,說話要穩重些,莫要亂講。”
陳稚魚抿了抿唇,莞爾一笑,輕輕歎了口氣,帶著幾分感慨:“是啊,我都當娘了……真是種奇妙的感覺。”
話雖如此,她心裡卻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見見自己的孩子。陸曜又何嘗不是?如今見她安然無恙,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對那個素未謀麵的孩兒,也生出了濃濃的牽掛。
……
晨曦微露,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在錦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陳稚魚的手指動了動,不經意間碰到了身側的男人。
陸曜猛地從淺眠中驚醒,幾乎是立刻坐起身,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急切地問:“阿魚,哪裡疼?”
不疼是不可能的,但最撕心裂肺的那陣痛楚已然過去,如今的疼痛,在止痛藥的作用下,她還能咬牙熬住。冇有再像昨日那般時時喊疼,隻是定定地看著他,輕聲說:“我要看孩子。”
話音未落,門外便傳來一陣輕響。陸夫人抱著一個軟軟糯糯的繈褓走了進來,臉上笑開了花:“我們來瞧瞧,爹爹和孃親醒了冇有呀?”
陳稚魚立刻精神一振,掙紮著想坐起來。陸曜怕她自己亂動扯到傷口,連忙將她半扶半抱起來,在她身後墊了三四個軟枕,隻升起了些許高度,讓她能稍微倚靠,不必平躺。
陸夫人走近床邊,見陳稚魚臉色尚可,便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放到她身側,輕輕掖了掖繈褓邊緣,露出了裡麵那張皺巴巴的小臉。
陸曜湊過去一看,不由得低撥出聲:“這小臉兒,竟還冇我手掌大!”
陸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輕嘖道:“大驚小怪的做什麼?仔細嚇到我的乖孫。”
陸曜立刻收了聲,卻又忍不住彎起了嘴角,目光溫柔地落在陳稚魚垂眸凝視孩子的側臉上。
陳稚魚正仔仔細細地端詳著自己的孩兒。昨日生產時,她隻覺得這孩子像是塊頑石,怎麼也不肯出來,害得她痛不欲生。可如今看著這小小的一團,她用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柔軟的臉頰,隻覺觸感軟得不可思議,生怕稍一用力就會碰壞。她碰一下便趕緊收回手,卻又捨不得離得太遠,隻能輕輕摩挲著包裹孩子的繈褓,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張小模樣,心中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柔軟。
“它長得可真……不一般。”
臉兒皺巴巴的,但她也不忍心說醜,也無法違心的說一句真好看。
陸夫人一聽就知道她這是有些嫌棄了,深覺這是人之常情,忍不住笑說:“再養兩天就好了,小娃兒瘦小,剛生下來都是這樣的。”
說罷,她又看著乖乖睡覺的奶娃娃,說:“她真乖,昨個夜裡吃了奶就好好睡了,睡醒餓了也隻哼哼,不哭不鬨的。”說著,她看著陳稚魚,“這樣的娃兒,纔好帶。”
陳稚魚抿唇一笑,伸手去碰它的小嘴,一碰,它就動動,可愛至極。
陸夫人:“這些日子翻那楚辭詩經,昨個兒孩子一生下來,我和你們爹爹又翻了許久的詩經,總是拿不定主意呢。”
夫妻倆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那就是女孩兒了。
陳稚魚臉上笑意更大了,她抬頭看向婆母,說道:“女孩子,也可取個硬些的名兒。”
陸夫人眼睛一亮:“你這想法倒是和我一般,隻是你公爹,嫌正宇、峻茂太男兒,不配女孩,我卻覺得不錯……”
陸曜蹙眉:“這哪兒像姑孃的名兒?娘還是聽爹的吧。”
陸夫人深吸了口氣,扭頭看他,說道:“你閉嘴。”
言簡意賅。
陳稚魚垂頭憋笑,陸曜啞然失語。
“娘覺得,維楨、思衡、望舒,這些名字如何?”
陸曜忙道:“望舒還成!”
陸夫人:“……”
深深地緩了口氣,她才笑著說:“這幾個都好聽,就是……這一輩的孩兒,皆是承字輩的,你堂嫂的孩兒喚陸承珂,若按傳統,這孩子,最好也是承字居中較好。”
陸曜:“……女孩也不是非要按輩取名,您說呢?”
陸夫人看向他,心平氣和的說:“要我說,她是女孩,也是二房長孫,就按家中排輩來,十分可行。”
陸曜冇話說了,他的孩兒,自然是要最好的,父母都冇意見,他當然不會有說法,隻是覺得,女孩兒的名字中間加個承,不大好取名罷了。
關於名字,陳稚魚提了一嘴,見婆母還是猶疑,便笑看著她他們分析去,左右時間還早,這名字是要跟隨一輩子的,可要選個好的纔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