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良緣 第138章 婆母之威嚴·夫君之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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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陳稚魚睡得並不安穩。
那噴湧如注的血色,崔老漢倒下去時不能瞑目的神情,成了一段模糊不掉的畫麵,反覆地重現在她的眼前。
然後,她親眼看著被卸下四肢的劉氏,手腳並用,以極其怪異的姿勢朝著自己爬來。
嘴裡直念:“我們是無辜的……為何不幫我們?為何不言語?為何不去徹查?”
夢境中的自己像是被困住了一般無法動彈,也張不了嘴,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形容駭人的人體爬來,眼見那隻手快要碰到鞋麵,劉氏嗬嗬怪笑:“你做媳婦兒,想討好婆母,就枉顧公理,包庇隱瞞……你也是貧寒出身,如今飛上枝頭做了鳳凰,就看不見我們的苦難了……你才該死!你們都該死!”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那張疲態縱橫的臉變得血肉模糊,猛地朝她撲來,一聲驚叫中,陳稚魚猛地坐起身子,睜大雙眸,大口喘息著。
睡在外邊的陸曜也被她驚醒,一翻身坐了起來,看她驚怕不已的模樣,心頭一窒,將她攬住,在她耳邊輕聲:“做噩夢了?”
從夢中醒來回到現實,陳稚魚深吸了兩口氣,方纔長喘了出來,她咬住唇,看向擔憂看過來的陸曜,一時如鯁在喉,她壓製著心頭的自責和恐懼,衝他笑笑,殊不知她那笑有多勉強。
“夢到一隻熊要吃我,冇事,睡吧。”
話畢,未再多言,她躺了下去,隻是自己都未察覺,她躺下去以後,並非是平時平躺的姿勢,而是側向裡頭,朝裡稍靠了一些。
一舉動落在陸曜眼裡,無論是為何,他都隻感受到了她的抗拒和牴觸。
他亦躺下,目光緊緊地鎖住她,看著她烏黑的長髮枕在腦後,細弱的脖子上搭著一隻玉手,細指纖纖甲床粉紅,可想她是如何環抱自己睡下。
看了會兒,他貼上去,雙手將她抱入懷中,腿屈起挨著她的臀肉,哪怕夏日的夜本就炎熱,皮肉挨在一起都會膩出汗來,他也壓根不想放手。
他不喜歡她離自己遠遠的模樣,亦不願看她將自己蜷縮起來。
原本噩夢過後陳稚魚就有些睡不著,此刻被他這般嚴絲合縫地抱著,更覺燥熱難耐,愈發睡不著了。
兩人各懷心事,一直到天亮,陳稚魚迷迷糊糊醒過來,身後的人已經起來了,昨夜她也不知是何時睡著的,這會兒醒來還有些困頓。
揉了揉眼,撐著褥子起身,剛落腳欲找鞋穿,打外頭進來的男人走到她麵前蹲下了身,大掌握住她的腳踝,從床邊尋了襪子要給她套上。
陳稚魚頗有些不好意思,哪怕更親密的事情,兩個人都做過了,但青天白日叫他把著自己的足,多少是有些羞的。
腳趾忍不住扣了起來,小腿也在下意識地收力。
“我自己來。”
陸曜乾燥的手掌並未移開,隻抬眼看她,笑道:“為娘子穿鞋襪是為夫應做的事,娘子莫羞。”
讓她莫羞,陳稚魚的臉反而更紅了,眼見他抬起自己的足放在他的大腿上。
陸曜拿著襪子,從寬闊的褲腿下捉出玉足,白日屋裡亮堂堂的,可見她細瘦的足背白得發光,足背上青筋隱現,恰似碧溪蜿蜒於雪野,脈絡分明,與自己粗糙的手掌比都顯得白瑕如玉,玉趾玲瓏,每一個都長得整齊飽滿,修剪得當。
女子纖弱美感,儘在她身,除卻那張令人見之忘俗的玉容,渾身上下無處不是寶兒,唯他知道,唯他擁有,這個認知令他心臟震動,血液翻湧。
喉頭髮緊,手緊握了那細瘦足掌,將襪子套了上去,再將那雙秀色步履穿好,他才鬆開了些,手背在身後握了握,腦子裡竟裝滿了豔俗圖冊,那裡頭嬌兒如何善用足來滿足……令他一時心頭髮熱。
但……在這裡,在此間,甚不方便,低眸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淡定地走到梳妝檯前,好似一點波動也無,一時暗斥自己思想齷齪。
她那般小學究模樣的人兒,怎會允許自己那般對她。
可……可到底是夫妻之間的情趣不是?
正想著,腳步無目的地往外走,陳稚魚從鏡子中看到他抬了手欲要摸鼻子,忙揚聲提醒了句:“喚夏打了熱水,夫君快去洗洗手。”
陸曜一頓,看著抬至鼻尖的手,一時耳朵都紅了,回頭微惱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目不斜視地梳妝,切齒無言,背了手先出去了。
不過是掌握罷了,那圖冊上,含弄,舔舐……
腦子裡又亂七八糟起來,他猛地打住,腳步一頓,轉而去那盆裡洗了手,自覺難堪啊!
好歹也是讀了聖賢書,聖上欽點的狀元,怎麼總是想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自嘲又無奈,深歎了口氣,在陳稚魚收拾好出來時,他才勸說好自己——
夫妻本該親密,在妻子麵前自己隻是丈夫,想要尋求一些歡樂,有何不可?
在自己女人麵前裝正經那都是假正經,他可不能讀書讀迂腐了去。
兀自說服了自己,陸曜長舒口氣,拉過她的手,兩人一道,氣氛和洽地用了飯後,就去了陸夫人那裡。
陸夫人的住處,藥苦味深重,況她身體受傷本就難以展顏,見小夫妻倆濃情蜜意地走進來,一時心情複雜。
好巧不巧,陸太師這兩日陪方夫人回孃家祭祖了,她受傷一事,隻有自己的兒子趕回來陪著。
明知他去祭祖乃是正事,但見這對小夫妻恩愛非常的模樣,心中也是忍不住一陣酸澀。
陳稚魚見了陸夫人就收斂許多了,卻架不住旁邊的人像火炭一般,她敏銳地察覺到陸夫人麵色不虞,也下意識的落了半步,同陸曜一起請安。
陸夫人“嗯”了聲,看著陳稚魚,目光還是往她肚子上落了落,說道:“說你昨日回去就吐了,可是身子不適?”
陳稚魚想到昨日雙春說的艾媽媽來過,隻是不曾有話就又回去了,正是她忍受不住吐酸水的時候。
以為陸夫人關心自己,陳稚魚忙回:“謝婆母掛懷,陡然離府,許是吃錯了東西,好在吐過就好多了,並無大礙。”
陸曜擰眉,轉頭看她一眼,方纔一路來旖旎的心思,在這一刻回到了現實。
他們的事還冇有解決,她心裡的那個結也還未打開,縱然冇有找她問為何嘔吐,心裡也知曉了緣由。
陸夫人含氣,說道:“非是我這個做婆母的一大早就問你話,你自己也是學醫的,可曾關注過自己的身子,為何圓房這麼久了還冇個動靜?”
話音落下,屋內靜默一息,她又自顧自地說:“昨日偶然聽聞你有嘔吐症狀,還當你是害喜,轉念一想,你自己對行醫問藥頗有研究,若真是如此,又怎會不告知呢?”
陳稚魚的笑險些僵在臉上,收斂了神色,忙道:“許是孩子還冇準備好吧,有緣時自會來。”
陸曜擰眉,親兒子說話,總比做兒媳的要更直白一些。
“成親不過半載,哪有這麼著急的?母親若是等不及要抱孫子了,暉二嫂嫂比我們快些。”
陸夫人一噎,被兒子的話懟回來,心裡縱然不痛快,也不好說什麼。
又看向陳稚魚,他越是維護,自己心裡就是隱隱的不痛快。
“也不是母親想插手你們房裡事,隻是你也這個年歲了,你大伯在你這個年歲早已有了你的菀堂姐,按理來說隻要身子無礙,圓房過後何愁冇有身孕?母親不過是擔心,稚魚平素學的東西太多,冇多少精力在此事上下功夫,少不得操心……我記得,你房中有個通房叫秋月,是吧?”
陸曜眉頭更緊了,下意識地看了眼旁邊的妻子,見她平靜無波,眼眸微垂看不清臉色,便與母親說:“新婚不過半載,冇有這些道理,娘,此事揭過吧。”
陸夫人本也就是心頭一口氣,看那陳稚魚此刻大氣不敢喘一下,也覺無趣,不願叫兒夾在中間為難,便收了話頭。
心中不由冷嗤,就這個膽子,怎麼敢在自己兒子麵前搬弄他母親的是非?
也好叫她看看,做媳婦兒的哪有那麼容易,從前都是自己脾氣太好,慣著她了。
小夫妻二人坐了一會兒,陸夫人問起如何處置崔家餘下的人時,陸曜臉色認真,回道:“亂刀砍死,丟入亂葬崗。”
她便看到那張瑩白的小臉霎時間慘淡起來,還強撐著得體的表情。
陸夫人舒了口氣,也不知那話是對誰說——
“貴賤有等,長幼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這樣做是極對的。媳婦兒,可聽見了?往後你要與他同心同力,攜手共進,作為宗婦,也要學得這般規矩。”
陳稚魚站了起來,頭埋下去,做了退讓之態,聲音也極細:“是,兒媳明瞭了。”
陸曜:“……”
從那廂離開,陳稚魚沉默至極,陸曜說帶她出去走走,她也像是冇入心一般,隻跟著他身邊,不知覺地走出了莊子,穿過一條小道,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腿肚子都疼了起來,這次回神過來,問:“大少爺是要帶我去哪兒?”
陸曜難得冇去糾正她的稱呼,隻拉過她的手,帶著她繼續往前走,道:“再行五裡就到了。”
陳稚魚提了裙襬,與他一同踏上更高處,再蜿蜒曲折地行走了約莫五六裡的樣子,眼前便能看到山下情景,她還在喘氣,豆大的汗珠掉下來,抬手揩去時,忽見魏忠駕了馬車出現在視線裡,似乎還往上看了眼,而後,他打開車簾比劃了一番。
陳稚魚呼吸頓住,看他那比劃的動作時,心跳停了半拍,隱約有了猜測。
而下一瞬,一緊緊抱著包袱的老婦探出身子,隻一眼,陳稚魚就認出了此人。
頓時眼睛一熱,看那惶恐的老婦又縮了回去,魏忠放下簾子,頭未再抬起,隻揮了揮手便駕馬而去。
“夫君……”她看著遠去的馬車,不由呢喃道。
陸曜一直盯著她看,見她眼眶濕潤,抬手按住她的眼尾,語氣帶笑:“現在又喊夫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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