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標記 第18章 病房
病房
車內空間狹窄,逼仄。
oga仰著頭,被身前的人抵著肩壓進座椅,後背陷入椅背。
但一點沒有掙紮。
墨鏡後頭,淺銀色的琉璃眸子顫動著,垂眸看向幾近乖巧地點頭的人。
心跳瞬間如鼓。
片刻之後。
人群散去後的馬路旁,黑色賓利的車門被開啟,副駕駛位的人走下車,快步繞到另一側。
開啟門後俯下身,把許嘉珞的胳膊搭在肩上,薄歲晴小心地將人扶下來。
幸好晚會結束後換了平底鞋,動作起來會方便許多。
但扶著比自己高出一頭的人,始終很是吃力。
薄歲晴卻沒覺得累。
隻是看著許嘉珞燙紅的臉,以及蹙緊的眉,一手撐在車上,挪動著走過去,終於將人安置進副駕駛。
在發動車之前,許嘉珞掉在駕駛座上的手機響起來。
薄歲晴拿起,看到螢幕上來電顯示“林清蔓”。
趕著送許嘉珞去醫院,先按下結束通話。
但對方又很快打過來,再次結束通話時,指尖多劃了下,點進通話記錄。
一長串互相通話的記錄出現在眼前。
薄歲晴僵下動作,視線停頓。
淺銀眼底氤氳滋生的暖意漸漸冷卻,凝作一片冰川。
幾秒之後,將手機調成靜音,放回許嘉珞夾克外套的口袋。
發動車離去。
“檢查結果一會兒才能出來,請薄小姐稍等。”
“嗯。”薄歲晴側著頭,視線由病房門上的小窗凝著病床上的人,“我不希望有任何相關訊息從這裡流露出去。”
“這您可以放心。這邊是貴賓病房,我們會非常注重您和病患的隱私保護。”
副院長笑著寒暄,
“您的母親前陣子剛為醫院捐贈了一批新裝置,我們院方和病人們都十分感激。”
又壓低聲音,“今天我見著徐教授,聽他說您上午沒去進行治療,是怎麼——”
“麻煩幫我轉告教授,”打斷副院長的話,薄歲晴說,“以後,我不再去治療了。”
副院長有些訝異,“難道是治療見效了嗎?您的資訊素已經不會再……失控了嗎?”
“嗯。”
其實並沒有。
隻是,引發病症的無解矛盾被解決了。
副院長點頭,“那太好了。”
轉頭看向一旁走近的醫生,“這位陳醫生是我們資訊素科室最年輕有為的主任醫師,她一定會儘心為您的朋友診治。”
“您好,資訊素科陳硯白。”氣質精練的短發醫生走上前,開門見山地,“請問您的朋友年齡多大?”
“25歲。”
醫生點了點頭,“目前初步來看,雖然類似的情況很罕見,但您的朋友應該是分化了。”
縱然一早有所猜測,薄歲晴還是怔了怔,問:“為什麼會這樣?”
“25歲,確實已經早早超出了平均分化年齡。但您的朋友情況例外,她的腺體受過外傷。”
薄歲晴愣了一瞬,“受過……外傷?”
聽出她話裡的意外,明顯是不知情,醫生疑惑:“你不知道嗎?那樣長的傷疤……”
是朋友的話,應該很容易注意到。
“……”
薄歲晴沒有回答。
摘去了口罩,僅戴著墨鏡的臉上,美得無缺陷的流利線條明顯緊繃了起來。
可能涉及病患隱私,醫生猶豫了一秒,接收到副院長示意說下去的眼神後,才繼續告知,
“您朋友的腺體上有一處長約五厘米的陳年傷疤。
“看起來當時傷得十分嚴重,估計是損害到了腺體,導致分化終止。”
“……陳年……傷疤……”
無意識地重複著醫生的用詞,薄歲晴低聲問,“是多久前造成的傷口?”
“這無法確定。”
醫生搖頭,“等您的朋友清醒後,您可以問問她本人。”
·
813大樓樓下。
夜色愈深,人流零散。
司機從人群中收回搜尋的眼神,扭頭看向車後座的人,
“小姐,你不要著急,可能許小姐她是已經自己回去了。”
“自己回去?那她怎麼不接我電話啊?”
林清蔓皺著眉再次按下撥打,依然沒人接聽。
許嘉珞那樣禮貌的人,之前每次都會接電話的,從沒有這樣過。
而且前兩通電話還是被主動結束通話的。
難道是出什麼事了?
最近有什麼綁架事件嗎?
林清蔓越想越害怕,低頭翻找著聯係人,又打了電話出去。
“……誰啊?”
“商寧姐,是我,林清蔓。”
“……嗯?”那頭的許商寧明顯是才被吵醒,聲音泛著迷糊,“啊……你是不是想找珞珞……打錯了?”
“不是的,商寧姐,許嘉珞她不見了!”
“……”
一秒安靜後,許商寧猛然從床上彈坐了起來,“你說什麼?!”
·
病房內。
為了讓人更舒服,房間內關了燈。
暗色融融,唯有走廊的光從小視窗照入,隱約映亮房內一躺一坐兩道身影。
薄歲晴坐在病床邊的木椅上,纖薄的肩背弧度優美。
摘下掩飾的瓷白臉上,蝶翼樣的眼睫垂落著,神情被暗色浸染得模糊。
安靜看著閉眼陷入昏睡的人。
唯有交疊在腿上,指尖收緊的手暴露了並不平靜的內心。
床上的許嘉珞突然掙動了一下,手從被單裡探出,胡亂抓握了一下。
什麼也沒能抓到,漂亮且英氣的眉緊緊蹙起,側過身來。
沒有安全感似的,身體緩緩蜷縮了起來。
隨著動作,長發散落在枕頭上,露出一節冷白如雪的脖頸。
薄歲晴的視線下意識看過去。
現在想起來,這人經常穿高領。
如果偶爾不是高領衣物,似乎就會散著頭發。
從未穿過什麼露背高的衣物。
一直以為,原因隻是和粉絲們說的一樣,因為本人禁慾且保守。
可原來……
——“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因為她們根本就不是朋友。
而有些事情,隻有關係親密的朋友才配知曉。
薄歲晴垂下眼。
春末,寒氣未褪,還沒完全入夏。
病房的夜晚似乎尤其的冷。
薄歲晴站起身。
在做出是否要離開的決定之前,床上的人突然再次掙動了一下。
指骨收緊又鬆開,想抓住什麼一般胡亂動作著,將潔白的床單弄得褶皺。
薄歲晴盯著那片褶皺,默了幾秒,她重新坐下去,伸出手去。
纖細的指尖輕輕覆蓋上許嘉珞顫抖的指骨。
等碰到人燙熱的手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十分冰涼。
停住動作,薄歲晴迅速將手往回縮。
卻動作一僵。
先她一步,音樂人一貫靈巧的手翻了上來,按住了她退縮的手。
燙熱的,有力的。
修長的指骨倏然收攏,將她冰冷的手裹進了掌心。
薄歲晴眼睫顫了顫,一動不再動。
半晌,一邊凝著許嘉珞的臉,薄歲晴試探地伸出手,將另一隻手輕輕覆在那隻握緊了她的手上。
冰涼細膩的肌膚貼近,許嘉珞的眉皺了起來。
在薄歲晴匆忙收手前,許嘉珞的另一隻手突然摸索過去。
疊漢堡一樣,將薄歲晴新放上來的手也攏進了溫熱的掌心。
素色的床單上,隆起一座小雪山。
薄歲晴微微睜大眼睛,捨不得眨眼。一腳踏進了從未抵達過領域的人,會怕驚醒瞬間的美夢。
帶著薄繭的指腹,質感不同的柔韌麵板。掌心紋路印落在肌膚上,指骨交疊如編織的巢。
溫暖的熱意沿著被裹緊的手,一路緩緩流淌至四肢百骸。
正值春末,還未入夏。
醫院病房裡尤其的冷。
但夜的春寒一點點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