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標記 第23章 親我
親我
連日的雨終於停了。
今天是個大晴天。
清晨的陽光愈來愈盛,落地窗前灑下一片金箔。
許嘉珞低著頭,蹲在原地。
鴉羽似的眼睫低懨著,漆沉的眸子靜靜看著那抹碎金的光斑。
做錯了事,傷害了彆人,不可以逃避。
應該解決,應該彌補。
像是調好了音準後開始彈奏的樂器,許嘉珞站起身,迅速走進浴室,找到了手機。
指尖快速滑動著手機螢幕。在查閱資訊。
幾分鐘後下好了訂單。
臥室的空氣中還縈繞著未散去的資訊素。
隱約的酒味和果香混合在一起,悶悶地發酵,釀出一種新的旖旎氣息。
像杯冰鎮櫻桃酒。
幾段碎片樣的畫麵從腦海裡閃過,後頸驀然有些發熱。
邁開長腿幾步走到窗前,許嘉珞把窗戶開啟。深呼吸了幾次,纔回過頭對上屋內的狼藉。
撿拾衣物的時候,彷彿在趕海。
人魚長裙完全變了形,碎鑽從床頭零散掉到床下。
許嘉珞俯身仔細挑揀,然後在床頭櫃邊找到了掉在地上,還沒乾的貼身衣物。
……
都不能穿了。
把四處散落的衣物通通收集好,許嘉珞開啟衣櫃,翻找可以給薄歲晴穿的衣服。
連著牆的巨大衣櫃,被衣服塞得滿滿當當。
風格兩極分化。
左側一格都是些顏色偏深又類似的休閒裝。往右的五大格則十分豐富,跟左邊那格完全不同。
因為是媽媽薑宜買的。
薑宜很愛給許嘉珞買東西。
從衣服,到車,到房子。許家的現任掌權者是個大方的伴侶,媽媽又熱衷於將這份大方分享給她。
隻不過都是按薑宜的審美來買。
不滿許嘉珞自己總挑些黑白灰的寬大衣裳,薑宜買給許嘉珞的衣服各式各樣,顏色亮眼,樣式新潮。
不論是高階定製,還是秀場上當季的熱款,通通一網打儘地送過來。
然後大部分都被放在衣櫃裡成為收藏品。
……
現在倒是排上了用場。
許嘉珞摸了摸雪紡翻花的收腰襯衣,又撚著一條長裙精緻的手工刺繡領口。
好像都很適合薄歲晴。
·
薄歲晴靠在浴缸邊緣。
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許嘉珞推門把衣服送了進來。
放在架子上之後,十分利落地快進快出。
迅速到薄歲晴都沒來得及看清她此時臉上是什麼表情。
準備好的衣服從內衣到外套,堆成一座小布山。
薄歲晴撐起身,濕漉的指尖戳了戳那堆小山丘,一一翻看過去。
有柔軟的真絲居家睡衣,也有可以外穿的長袖長裙。
甚至還有口罩帽子以及墨鏡。
似乎是將選擇權交到了她手上。想換好全套衣服直接離開,或者穿上睡衣留下都可以。
拿起最上頭的浴巾,薄歲晴撐著浴缸邊緣起身。
這回許嘉珞沒忘記給她拿拖鞋。
是一雙棉麻的一次性拖鞋。
薄歲晴回過頭,看向洗漱台。
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一些簡單的洗漱用品。
都是單個。
……那是不是可以說明,許嘉珞家裡沒有留宿的常客?
擦乾了身上水漬,薄歲晴低頭穿上拖鞋,心情不差地踩了踩。
洗漱台上方的鏡子裡,映照出女人脂玉似的麵板。肩骨纖薄,卻窈窕有致,如神之手捏出的精緻瓷器。
隻是如今染了瑕疵,無規則的紅痕從脖頸處一路蔓延到鎖骨。
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上,淺銀色的眸子明如琉璃,少了些慣常的寒意,還留著春潮落儘後的漣漪。
視線掃過鏡中的痕跡,薄歲晴伸手小心地將還滴水的頭發撩起來,側過身,看向自己的後頸。
伸出指尖,輕輕觸碰了下那塊看起來有點嚇人的咬痕。
真的被標記了。
還能聞到一點纏繞在自己身上的,那縷淺淡的紅酒香氣。
許嘉珞的資訊素。
隻不過,味道一直在減弱。
因為並不是永久標記。
昨晚許嘉珞的資訊素非常不穩定,似乎是還完全不知道怎麼熟練控製自己的資訊素。
這樣的話,是不足以永久標記她這樣的頂級oga的。
但總可以學的。
指尖輕輕摩挲過腺體的邊緣,薄歲晴收回手,拿起吹風機。
在呼呼的風聲間隙,隱約聽到外頭的門鈴響了,似乎是許嘉珞叫了什麼外賣。
然後聽到許嘉珞拎了東西返回客廳。
所以……是要跟她一起吃飯吧?
薄歲晴垂下眼,瑩白指尖一撥,將吹風機的風速調高一格。加快了吹風的速度。
·
聽著浴室裡吹風機運作的聲音,許嘉珞把外賣送來的東西放在桌邊。
然後又回房間,去拿其他東西。
等幾樣物品都就緒地擺放在桌上,浴室的門正好開啟。
薄歲晴穿著一身奶藍色長袖真絲睡裙走了出來。
也是薑宜照許嘉珞的尺寸買的,穿在她身上,尺寸偏大柔軟的布料沿著身形,顏色明麗地垂下,襯得人愈發單薄纖瘦。
但布料之下,也並不是一味的瘦——
許嘉珞側過頭,蹙了蹙眉,把腦海裡的畫麵趕走。
下一秒又轉回了頭。
因為薄歲晴喊她,“許嘉珞。”
一側肩膀靠在門框上,瓷白的小臉被冷棕卷發擁著,像一塊綴著寶石的漂亮天鵝絨。
紅瑪瑙樣的唇輕輕開合,“過來扶我。”
比起撒嬌,更像命令。
“……”
許嘉珞站起身,朝薄歲晴走過去。
薄歲晴維持著倚靠的姿勢,脊背卻下意識收緊了。
等許嘉珞走近,她擡起手來,打算攀在人肩上扶住。
許嘉珞卻就著她姿勢俯身,雙手環過膝彎與腰背,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薄歲晴呼吸頓了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將頭壓在許嘉珞肩上。
許嘉珞把人抱到客廳,放在沙發上。
放下的動作很穩,抽手時卻尤其得快。
好像隻是因為這樣將人抱過來會更快,更有效率。
感受著許嘉珞像躲什麼燙手山芋一般快速收走的手,薄歲晴看許嘉珞一眼,沒說什麼。
看在這人還知道給她點外賣填飽肚子的份上。
隻有昨天上午稍微吃了些水果,薄歲晴到現在已經快一天沒有進食。
從天未黑折騰到天亮,再沒有任何多餘的力氣。
吹頭發都變成力氣活。拿一會兒吹風機就累起來,所以潮濕的發尖還稍微有些滴水。
所以許嘉珞訂了什麼外賣?
薄歲晴後知後覺,客廳裡似乎沒有任何食物的香氣。
許嘉珞拿起桌上薄歲晴的手機,遞給她。
薄歲晴伸手接過,才注意到了桌上擺放著的東西。
低頭一一看過去。
一管藥膏。她的車鑰匙。還有……一張銀行卡。
那銀行卡並不是她的。
薄歲晴擡頭看向許嘉珞,“這是什麼意思?”
“是我做了錯事。”
許嘉珞的聲音微沉,一貫悅耳得惹人心折,“你可以用手機報警,也可以……”
薄歲晴隻覺得越來越刺耳。
“也可以拿你給的補償?”
視線落在那張銀行卡上,像被並不鋒利的卡片邊緣割開了一道口子。
生氣之前,薄歲晴問:“你點了什麼外賣?”
不知道薄歲晴為什麼要問這件事。
許嘉珞將桌邊的袋子往中間推了推,“資訊素消除噴霧。”
身為公眾人物的女明星,自然不會願意帶著她的資訊素味道出門。
隻是她家裡沒有,所以點了藥店的外賣。
許嘉珞拿出噴霧,遞給薄歲晴。
卻無人伸手來接。
薄歲晴垂著眼,濃密的眼睫掩著眸底破碎的情緒,突然問:“許嘉珞,你把我當什麼人?”
原來就算做了那樣親密的事,也還是隻能存在於神誌不清時。
清醒的時候,連一份早餐的時間也吝嗇,隻餘下想快些解決問題的催促。
“許嘉珞,”
薄歲晴擡起頭,淺銀的眸底凝了一層碎冰,唇角溢位泠然笑意,
“你當我是出來賣的嗎?還是你覺得憑你這點錢就能買得起我一夜?”
話語太鋒利,一貫地砸中彆人也重傷自己。
許嘉珞倏然皺了眉。
但沒有反駁。
不是讚同,隻是不想讓對方更生氣。
但薄歲晴似乎還是更生氣了。
沒有化妝,因為怒意變紅的臉頰一覽無遺。
生氣,就是對提議的解決方法不滿意。
“裡麵有三十萬,是清洗標記的手術費。”
許嘉珞把銀行卡遞過去,解釋,“我會全程陪你一起。所有相關費用都由我承擔。”
“那我是不是還應該謝謝你?”
薄歲晴倏地站了起來,“許嘉珞,這就是你想到的,對我負責的方式嗎?”
“……”
“如果你不滿意,我可以給更多。”
指骨攥緊,許嘉珞說,“隻要我有。”
她擡頭看薄歲晴,“或者,你想報警處理的話,我也接——”
聲音戛然而止。
看著薄歲晴轉身往門口走去。
這場景並不陌生。
許嘉珞見過太多次。
不論是大小姐還是大明星,都有過無數次對她冷臉,直接轉身離去的時刻。
完全不是什麼稀罕事。
而許嘉珞從不會挽留。
因為互相厭惡的人,眼不見不煩纔是最好。
可是——
動作得很倉促,薄歲晴不顧還穿著一次性拖鞋和睡衣,進浴室一把抓起了口罩和墨鏡,胡亂戴在了臉上,就往門口去。
發尖滴落的水漬浸透單薄的睡衣,貼在後腰上。本來應該隻是稍微有點涼,此時卻覺得全身都冷,每走一步,都如墜更深的冰窟。
視線再次被水液模糊,薄歲晴伸手按在門把手上,要擰動的時候,手臂倏地被人攥住。
許嘉珞扳著她肩膀,將人轉過身。
伸手摘下了薄歲晴臉上的墨鏡。
看清墨鏡底下的眼睛,許嘉珞眉心蹙起又舒開,問:“你為什麼哭?”
明明在早晨醒來的時候都沒有哭,還能冷靜的指揮她。
“……”
沒有回答,薄歲晴睜大眼睛,口罩下的唇被牙齒緊咬著。
又一滴眼淚滾落下去。
許嘉珞捏著人肩膀的指骨緊了緊,又馬上放鬆。
儘量溫和下語氣,許嘉珞重複問了一遍:“為什麼哭?”
因為,覺得再次被厭惡了。被推開了。
“……”
可那樣誠實的話是說不出口的。
“疼。”薄歲晴側過頭去,隨口扯了一句,“傷口疼。”
重新回到了沙發上。
許嘉珞擰開藥膏,沾在棉簽上,一手撥開薄歲晴的頭發,小心地塗抹到通紅發腫的腺體上。
棉簽頭帶著消炎的藥膏抵上去,薄歲晴倏地哆嗦了一下。
許嘉珞的動作僵住,“抱歉。我輕點。”
許嘉珞這樣說了,也努力做了。
音樂人玩慣了各類樂器,一向力道精準的手指,在音樂節上對著幾千聽眾都沒有抖過一次,此時卻緊繃到發顫。
薄歲晴低著頭,看不到許嘉珞在身後的表情,但感受得到許嘉珞仔細到幾乎小心翼翼的動作。
像是根羽毛,把人心底的難受緩緩撫平了下去。
但疼還是疼。
最脆弱的地方被棉簽輕輕碾動,破皮的地方更是刺痛得厲害。
是跟其他地方受傷完全不同的感覺。
冷汗一層又一層,呼吸控製不住地混亂,薄歲晴紅著眼眶,逐漸坐不住,身體不自覺地往前躲。
直到許嘉珞伸出手臂攬了下她的腰,才發現已經快挪下了沙發。
被許嘉珞攬腰抱回沙發上,薄歲晴半麵身子倚靠在沙發靠背,伸出手,攥住了許嘉珞橫在她腰上的手臂。
是個下意識的,十足依賴的動作。
許嘉珞頓了一下,僵持幾秒,最終沒有強行把手抽走。
依著薄歲晴的動作,微微收緊了一點,環住她的腰。
這樣的姿勢,幾乎是把人完全環進了懷裡,每一下輕顫都感受得萬分清楚。
客廳裡十分安靜。
隻能聽到oga混著輕輕哼鳴的,萬分壓抑的喘氣聲。
似乎是想出聲,又極力忍著。
薄歲晴低著頭,在又一次哆嗦後問:“許嘉珞,你在心裡笑我嗎?”
“沒有。”
“罵我麻煩了嗎?”
許嘉珞懨下眼睫,看向薄歲晴細白的脖頸上斑點的紅痕,“……沒有。”
為了轉移注意力,減輕上藥的刺激,薄歲晴繼續沒話找話地低聲,“那你的手亂抖什麼?”
這回沒有了及時的回答。
沉默的時間太久,以為不會再有回答時,突然隱約聽見許嘉珞說:“怕你覺得疼。”
薄歲晴一怔。
聲音太輕,有些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來不及仔細回想,聽到許嘉珞在身後問:“你還在哭嗎?”
頭抵在沙發靠背上,薄歲晴悶聲:“我沒有那麼弱。”
是看不起誰。
沾了藥膏的棉簽恰好再次按下來,薄歲晴渾身一抖,沒防備地,“嗚……”
“……”
臉埋進了沙發靠背,紅雲攀上耳尖。
薄歲晴閉上眼,想當剛纔出聲的不是她。
“我沒有在心底笑你。”
突然聽到許嘉珞重複了一句。
伸手將薄歲晴散落下來的長發重新理好,許嘉珞說,“你可以哭,也可以出聲。”
“……”
薄歲晴沒回應,靜了幾秒。
才啞聲:“許嘉珞,你難道不會安撫oga嗎?”
“不會。”
對話又終止了。
薄歲晴閉上眼,後悔跟不開竅的新任alpha多嘴。
卻覺得身後的人動了動,似乎湊近了些。
許嘉珞的聲音響在耳邊:“應該怎麼做?”
熱氣暈在耳廓,薄歲晴一顫,倏然擡頭轉了過來。
鼻尖幾乎蹭著許嘉珞的臉頰。
好近。
許嘉珞原本是想確認一下,薄歲晴到底還有沒有在哭。
沒想到人會突然起來。
距離太近,看得清oga濕紅的漂亮眼睛,以及眼底沒來得及收起的情緒。
像委屈。
許嘉珞看得頓了一下,一時沒有後撤。
薄歲晴看著許嘉珞,發覺許嘉珞沒有躲開。
這像是一種無聲的鼓勵。
幾秒之後,薄歲晴回答說:“親我。”
凝著許嘉珞微微睜大的眼睛,薄歲晴語氣冷淡地如同知識科普:“被標記了的oga,隻要被作為標記方的alpha親吻,就可以得到安撫。
“所以你親我,我就不會那麼疼了。”
“……”
許嘉珞一動沒動。
意料之中。
全當沒說過,薄歲晴垂下眼,將頭抵回沙發靠背。
正要閉上眼時,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撩開了她肩上的頭發。
溫熱的吻落在了她的側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