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上京去 章五十三
章五十三
西遼約摸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此番竟大張旗鼓地舉兵進犯盛國邊境,來勢洶洶。
前陣嚴曾為收複西南失地,帶走了大半軍力,如今留守駐地的大多都是些上了歲數的老兵,還有那些平日裡忙著墾荒種地、操持家務的軍戶家屬。
這些老兵雖身經百戰,可歲月不饒人,體力大不如前,軍戶家屬們呢,平日也就種種地、做做吃食,打仗可不在行。
嚴曾在進京途中突收此急報,信箋被攥得變了形,他眉頭緊鎖,麵上陰雲密佈,西遼國應是知他不在駐地,挑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搞事,可聖旨如山,他此刻不能擅自離開。
沒法子,嚴曾隻能把兒孫叫到跟前,鄭重道。
“你二人趕緊帶著軍隊回西北抗敵,還有,把恒家軍給召回來,讓他們也麻溜兒去西北,可彆讓西遼國的狗崽子們占咱的便宜!”
嚴家父子領命,神色凝重,抱拳道。
“父親/祖父放心,我們定不辱使命!”
說罷,便預備安排行軍事宜。
至於嚴如意,她自然因緣由是想跟去的,便開口求道。
“母親與祖母她們還在府中呢,我也有許久未見她們,實在想得緊,祖父你就允我跟著回去嘛。”
邊說還邊與她阿兄使眼色,想他能幫襯兩句。
還不待嚴浩良開口,嚴曾暗想此去上京風雲莫測,自家孫女性子純良,還是回去西北得當。
“要回便回罷,路上切莫嬌氣,好生聽你父親和阿兄的話。”
恒崢這邊收到急報,得知西遼來犯,便當即下令改道,馳援嚴家父子。
等魏懷明再度收到恒崢派人送來的信時,好家夥,恒家軍這會子都已渡過渭河了。
魏懷民之前因著常從事那檔子糟心事兒,心緒一直不太好,月前才將此事中的另一位彆駕從事史李韋砍了頭,其全族流放處置。
之後得知西南故土回歸,恒家軍也該啟程回霍州時,魏懷民的精神頭又回來了,可他萬萬沒想到,這恒家軍又要去西北參戰了。
魏懷民不禁長歎一聲,頗為鬱悶地對麵前幾位幕僚道。
“這恒家並非池中物,咱這霍州怕是留不住他們呢”
冬去春來,萬物發跡,饒是北方苦寒之地也是一片綠意盎然。
這日晨光未透,天色尚帶著幾分朦朧的灰藍,恒家軍便拔營啟程,因行軍趕路,朝食不過是一些製作簡易、便於攜帶的乾糧。
此等乾糧,唯有一個“弊”字可言——味若嚼蠟,寡淡至極,入口便覺如鯁在喉,實難下嚥。
將士們素來沒有飲用熱水的講究,皆是就著那透心涼的河水,三兩口便將那磨嗓子的乾糧硬生生嚥下肚去。
然恒崢卻每日早早起身,因著柳念特殊地習慣,燃起柴火煮上熱水,待那水涼至恰可入口之時,便拎著小甕,踱步至柳念等人帳前,將熱水放置一旁,以方便她們飲用。
另一邊,眾將士皆聚於河邊洗漱,盧屹言揚手舀起一捧河水,胡亂往臉上抹了兩把,便算作是洗漱完畢。
盧昭陽在一旁瞧著,目光落在他哥左臉上那半截還未長出的眉毛處,不禁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促狹地笑意。
盧屹言耳力極好,瞬間便捕捉到了那笑聲,頓時瞪圓了雙眼,喝道。
“你小子懂個屁,這半截眉毛,乃是我赫赫戰功的見證。”
當時,嚴如意可是瞧著他雖被削了半邊眉毛,人卻愈發俊朗瀟灑,風姿卓然了呢
說著,他擡腳便要往盧昭陽身上踹水,哪料盧昭陽機靈得很,身形一閃,如泥鰍般鑽到了恒景身後。
可憐恒景,功夫尚未到家,躲避不及,被那濺起的水花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整個人瞬間成了“落湯雞”,濕漉漉地頭發貼在臉上,水珠順著臉頰滾落,僵在原地,無言且哀怨地望著盧屹言,那模樣,活脫脫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婦兒。
盧屹言見狀,剜了盧昭陽一眼。
盧昭陽自知闖下禍端,當下臊眉耷眼,縮著脖子,暗自長歎一聲,這人啊,還真不能有壞心思,尤其是像他這般點兒背的,稍有不慎,便惹禍上身。
盧昭陽隻得慢吞吞地從恒景身後挪了出來,低著頭,不去看盧屹言。
盧屹言哪會輕易放過他,大手一伸,如鐵鉗般將盧昭陽揪住,上去就是一頓招呼,盧昭陽被打得嗷嗷直叫,卻又不敢反抗,隻能連連求饒。
待教訓完畢,盧屹言煞有介事地捋了捋發絲,拍了拍盧昭陽的肩膀,一本正經地吩咐道。“將景表哥的衣裳清理乾淨,要是有一絲水漬,有你好受的!”
言罷,便大步流星離開現場,留盧昭陽和恒景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盧昭陽訕訕看著滿臉哀怨地恒景,隻得硬著頭皮脫下自己的外衫,手忙腳亂地給恒景擦拭起來,邊擦邊嘟囔。
“景表哥,對不住啊,都怪我這張破嘴。”
恒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卻也沒有過多責備。
就這麼一路熱鬨著,恒家軍行軍不過半月,便抵達了西北地界的。
月色沉寂而靜謐,恒崢撫平柳念耳旁翹起的鬢發。
“該歇息了,明日還要早起趕路。”
柳念眼睛仍舊亮晶晶地,她輕輕應了一聲,在恒崢的目光中轉身進帳,放下帳簾。
二十步外的另一個帳篷內,亦是溫情脈脈,程舉磊半跪在氈毯上正用烘熱得祛瘀藥油給盧雲舒捏腿按背,手法格外嫻熟地將羅裙下的淤紫騎痕揉散。
為連日趕路,女眷們早就棄了馬車,整日騎在馬背上,顛簸勞累自是不必說。
程舉磊這個愛妻如命的典範,又怎會放過這般表現的機會,自然是儘心儘力,一邊揉捏一邊關切道。
“舒兒,可還舒服?”
盧雲舒微微閉上眼,享受著這份愜意,話音沒入藥油辛辣地氣息裡。
褚之意與何晏芳則宿在一處,何晏芳向來沉靜如水,不善言辭,而褚之意卻性子活泛,這會兒她正與何晏芳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從家長裡短到江湖趣事,無所不談。
隻是,說著說著,褚之意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帶著一絲睏意。
“芳姐姐,你說這日子雖累,卻也熱鬨。”
何晏芳看著帳頂出神,輕聲回道。
“之意妹妹說的是,且早些睡吧。”
不過須臾,身旁之人呼吸綿長平穩,如微風拂過耳畔,何晏芳起身輕輕吹熄了燭火,帳內倏地暗下去
恒家軍一路馬蹄疾馳如風,似破曉之箭,終於趕到西北駐地——鎮戎,嚴行恭與嚴浩良父子二人早已在此處等候多時。
恒崢一勒韁繩,馬兒嘶吼一聲,穩穩立住,他挺拔如鬆翻身下馬,雙手抱拳,微微欠身行過一禮,才道。
“恒家軍此番急行而來,路途多有波折,不期來遲,還望嚴將軍與嚴小將軍海涵,勿要怪罪。”
嚴行恭爽朗一笑,大步上前,拍了拍恒崢的肩膀。
“恒將軍言重了,軍情緊急,能及時趕到便是大功一件,我豈會怪罪!此番咱們兩軍攜手,定能共破西遼。”
待恒家軍眾人皆妥善安置進駐地,營中跟著熱鬨起來,兩軍皆是一起打過陳軍,彼此都有過命的交情。
盧屹言與嚴如意也在駐地之中再次碰麵,自上回林中那場驚心動魄地夜奔之後,二人關係漸漸緩和,愈發熟稔起來。
嚴如意少見的身著一襲利落勁裝,腰束革帶,腳蹬皮靴,青絲被高高束起,以一根白玉簪固定,顯得格外靈動俏皮。
她看到盧屹言,雙眸瞬間亮起,含笑與他打趣。
“盧小將此番出征,可彆把自個兒弄丟了。”
盧屹言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笑得桀驁。
“大小姐且放寬心,我這條命硬得跟那千年老樹根似的,可丟不了!”
說著,他還故意拍了拍自個兒胸膛,眸中滿是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