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上京去 章五十八
章五十八
彼時,嚴曾還未趕回西北,西遼的第二次進攻驟然開始。
此番由嚴行恭掛帥,恒崢則作為主將,率領恒家軍出戰,於永懷城外與西遼大軍正麵交鋒。
永懷城牆上,柳念與褚之意並肩而立,目光緊鎖著城外那兩方對峙的人馬,隻見遠處西遼陣營,旌旗獵獵,戰馬嘶鳴,一片肅殺之氣。
西遼主帥乃部落王的小兒子耶律緒,此人行事張狂,其張狂背後,定然有令人膽寒的資本。
西遼素有兄死弟繼位的傳統,部落王耶律額洛之上本還有兩位兄長,按常理,王位絕無可能落至他手。
然耶律緒心狠手辣,竟於一夜之間,率部屠儘兩位伯父的部眾,為其父耶律額洛生生搶來了這王位。
這次攻打永懷,耶律額洛欽點耶律緒掛帥,趁鎮守西北的嚴曾不在駐地之機,對永懷發動突襲。
嚴曾之名,在北方諸部落中如雷貫耳,西遼上下本就對他存有幾分忌憚,如今一得知他不在駐地,耶律緒頓時興奮不已,隻覺永懷城已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他率領大軍殺至城下,滿心以為能輕易破城,哪曉得城中老將們頑強抵抗,竟讓耶律緒的初次進攻铩羽而歸。
不過,耶律緒雖未攻下永懷城,卻在混亂中抓獲中都督霍弘範及其妻嚴珮。
柳念極目遠眺,隻見西遼的隊伍如蝗蟲過境般鋪天蓋地向南遷移而來,為首的西遼將領,騎在一匹高大地戰馬上,手中高高挑著一個黑乎乎地東西,在陽光下晃動著,那耀武揚威的姿態,應當是在向城內眾人示威。
隨著隊伍漸近,柳念雙眸瞪大,瞳孔猛然緊縮,那黑乎乎地東西,竟是顆人頭!
在她瞧清楚的同時,城下的恒家及嚴家一眾皆瞪大了眼,目光釘在那顆人頭上,霎時眾人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馬背上的嚴行恭一瞬眩暈,幸得身旁將士扶住,他雙目通紅,牙關緊咬,那顆人頭,分明是永懷城的中都督霍弘範!更是他家妹嚴珮的夫婿!
嚴行恭隻覺一股怒火從心底直衝腦門,燒得他渾身滾燙。
嚴浩良更是按捺不住,他“刷”地一聲抽出佩劍,劍尖直指正前,淒厲吼道。
“西遼狗賊,虐殺姑父姑母,辱我嚴家,我定要將你們碎屍萬段!”
聲量之大,甚至回蕩到城樓之上。
恒家軍一眾亦是義憤填膺,高舉手中兵器,怒喝。
“此等惡行,天理難容!西遼賊子,且等著我恒家軍與你們血戰到底,為死去的將士報仇雪恨!”
一時間,城下眾人皆被悲痛與憤恨所籠罩,麵目決絕,他們心中隻一個念頭,與西遼拚殺到底,哪怕血染疆場,也在所不惜!
耶律緒本以為自己舉著那血淋淋地人頭,定能讓對麵的盛軍肝膽俱裂,妄圖以這般殘忍的手段,在氣勢上徹底壓倒盛軍,待出擊時,便能所向披靡,將盛軍殺得片甲不留。
然他不曾料到,這出挑釁竟起了截然相反之效。
聽著對麵盛軍的怒吼,耶律緒毫無懼怕之意,反倒甩動著手中血首,臉上放肆獰笑,大喝一聲。
“盛軍鼠輩,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
說罷,他夾動馬腹,戰馬猛地衝了出去,似餓狼般朝著盛軍陣營狂奔。
這邊的嚴浩良絲毫不怵耶律緒的囂張氣焰,第一個拍馬迎上前去。
耶律緒手持彎刀,嚴浩良則緊握長劍。
兩人剛一對上,耶律緒便從嚴浩良的招式和氣勢中知曉,眼前這小將軍並非自己的對手,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笑意,戲弄起嚴浩良來。
隻見耶律緒身形靈活,時而用彎刀虛晃一招,引得嚴浩良急忙躲閃;時而又突地欺身而上,刀鋒擦著嚴浩良的衣衫而過,帶起一陣勁風。
嚴浩良雖奮力抵擋,但在耶律緒嫻熟地刀法和詭異地身法麵前,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幾回合下來,嚴浩良身上已多處受傷,鮮血幾乎浸透戰甲,盛軍將士們見狀,紛紛高呼,想要上前相助,但嚴浩良卻咬著牙,不肯退縮半步。
最終,他一個不慎,被耶律緒的彎刀劃傷手臂,疼痛讓他差點鬆開了手中長劍。
耶律緒趁機一腳踢在嚴浩良馬腹上,戰馬受驚,長嘶一聲,將人甩下馬背,嚴家親衛急忙上前,將嚴浩良攙扶著退了回去。
恒崢在嚴行恭授意下,大喝一聲,親自拍馬迎上前,他手中長槍如蛟龍出海,帶著淩厲氣勢,直刺耶律緒。
耶律緒心中一驚,他沒料到盛軍中竟還有如此厲害角色。
第一回合,恒崢快如閃電刺向耶律緒咽喉,耶律緒側身躲避,彎刀橫在身前,擋住這一擊,但巨大地衝擊力讓他手臂一陣發麻。
第二回合,恒崢手腕一抖,長槍似蛇般轉而刺向耶律緒胸口,耶律緒大驚失色,連忙向後仰身,整個人幾乎貼在了馬背上,才堪堪躲過這一槍。
僅三個回合,恒崢便抓到耶律緒的破綻,長槍猛地一挑,將耶律緒手中的彎刀挑飛出去,緊接著,他將槍一橫,狠狠掃向耶律緒的馬腿,馬兒受驚,前腿一軟,將耶律緒掀下了馬背。
耶律緒狼狽摔倒在地,仰視著恒崢,心中第一次湧起畏懼的情緒,他知曉自己今日恐難再取勝,若糾纏下去,定會性命不保。
故而,耶律緒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撿起飛出的彎刀,轉身上馬朝著大部隊方向狂奔而去。
一邊跑,耶律緒一邊大聲放話。
“盛軍鼠輩,今日算你們走運!下次再戰,我定要將你們殺得一個不留!”
恒崢豈會讓人輕易逃脫,他拍馬追趕上去,長槍如影隨形,直逼耶律緒後背。
耶律緒嚇得魂兒都飛了,拚命催動馬匹,加快逃跑的速度。
西遼軍隊見主帥落荒而逃,頓時軍心大亂,他們也跟著紛紛掉轉馬頭,跟著耶律緒逃命。
盛軍將士們見此情景,士氣大振,紛紛高呼。
“殺!殺!殺!”
如潮水般朝著西遼軍隊追去。
一時間,戰場上喊殺聲震天,西遼軍隊在盛軍的猛烈攻擊下,節節敗退,死傷慘重。
耶律緒帶著殘兵敗將四處逃竄,直到遠離了盛軍的追擊範圍,纔敢停下腳步,他望著身後狼狽的軍隊,心中又氣又惱,他想不到自己精心謀劃的挑釁之舉,竟會落得如此慘敗下場。
另一邊的盛軍大獲全勝,恒崢看著眼前歡呼的將士們,心中卻沒有多麼喜悅,這幫西遼賊子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下一回的戰鬥隻會更為激烈。
殘陽如血,將大地染成一片悲壯色彩。
眾人神情肅穆,腳步沉重地擡著嚴珮與霍弘範的棺槨,緩緩走向早已選定的安息之地。
嚴行恭與嚴浩良親手將二人合棺放入挖好的墓xue,再一捧一捧填入黃土。
嚴家人身著素服,麵容悲慼,依次走上前去。嚴老夫人老淚縱橫,顫抖著雙手捧起一把土,緩緩灑進墓xue,聲音哽咽。
“珮兒,你與弘範一路走好,你們是為國捐軀的英雄,盛國不會忘記你們,為娘也不會忘記你們”
霍家兩個兒郎雙膝跪地,對著父母的棺槨鄭重磕下三個頭,發誓要為他們報仇雪恨。
嚴如意淚水決堤,泣不成聲撲在自家母親懷中,不忍再看下去。
營帳中,柳念正專注研究著西北的山形地脈,她麵前的羊皮地圖上,詳儘標注著各處山川、河流與關隘。
柳唸的手指沿著地圖上的線條不斷移動,麵容沉靜,琢磨著合適的突破口,才能在這場殘酷戰爭中出奇製勝。
此時,帳外傳來一陣輕微腳步聲,盧家兄弟二人趁著表哥不在,偷溜進來,麵上帶著狡黠笑意。
盧屹言率先開口道。
“嫂嫂,我們打算夜遊銀蛇山,你可要一道前往?”
柳念回憶起方纔地圖上那處山脈——銀蛇山,是西北本地的一大奇景,每逢入夜,山石在月光映照下,就像一條條銀蛇在遊動,頗為壯觀。
盧昭陽接著說道。
“對了,嚴家小姐也會同去,自她姑父姑母過世後,一直鬱鬱寡歡,她想順道去散散心。”
柳念一聽,心中微動,她知曉嚴如意這些時日極為煎熬,能陪著她去散散心亦是好事,且那銀蛇山的景色確實讓她有幾分嚮往。
然柳念腦中突地浮現出某人,上回因她自己一時衝動,跟幾個小的闖了大禍,被那人狠狠打了一頓臀,還嚴厲教訓她要懂得分寸,不可再如此莽撞。
想到這兒,柳念不禁有些發囧,臉頰泛紅,她可不想再被那人當作稚童那般對待。
柳念最終還是委婉拒絕了盧家兄弟。
“多謝你們的好意,今夜我就不去了,戰事叵測,如今需得專心研究這山形地脈,為後續做準備。”
盧家兄弟見柳念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勉強,隻得無奈離開營帳。
柳念望著二人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又繼續埋頭研究起地圖來。
嚴曾不顧自身傷病,風雨兼程趕往西北,那些舊傷始終隱隱作痛,每走一步,似有無數細針在體內亂刺。
然他不願因病體耽誤分毫,可身子終究不是鐵打的,在連續數日的折磨下,傷病癒發嚴重。
直至嚴曾眼前發黑,腦袋如被重錘猛擊,整個人從馬上直直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