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劫:劍起聽雨閣 第4章 龍門燈下影幢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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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涼如水,灑在中原的黃土古道上。沈硯馭劍落在龍門客棧外的老槐樹下,青冥劍的寒光剛斂,便聽見客棧內傳來猜拳行令的喧鬨。木質招牌在夜風中吱呀作響,“龍門客棧”
四個燙金大字被燈籠映得忽明忽暗,倒真應了這地方魚龍混雜的名聲。
他收劍入鞘,刻意將青琅佩藏入衣襟,隻以普通遊俠的裝扮邁入店門。剛跨過門檻,一股混雜著酒氣、肉香與淡淡藥味的氣息便撲麵而來。八仙桌旁坐記了形形色色的人:穿皮甲的傭兵摩挲著腰間的彎刀,戴帷帽的女子指尖纏著銀絲,角落裡還有個算卦先生正對著龜甲唸唸有詞。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櫃檯後探出一張明豔的臉,女子身著紅緞鑲邊的短襖,鬢邊插著支銀步搖,笑起來眼角眉梢都帶著風情,“小店隻剩一間上房,二樓最裡頭那間,您要不嫌偏就歸您了。”
沈硯目光掃過二樓的樓梯口,那裡掛著塊褪色的藍布簾,隱約能看見簾後晃動的人影。他不動聲色地拋出一錠銀子:“住店,再備兩斤醬牛肉、一壺燒酒送到房裡。”
“得嘞!”
女子揚聲應著,衝後廚喊了句,隨即親自引沈硯上樓,“客官看著麵生,是第一次來中原吧?這龍門客棧可不比江南安逸,夜裡聽到啥動靜都彆開門。”
路過二樓走廊時,沈硯故意放慢腳步。第三間房的門縫裡透出燭光,隱約傳來壓低的說話聲。“宋掌門的意思是,三日後在燕丘會合,玉璣子大人已備好邪影符……”
話音未落,便被一聲咳嗽打斷。
女子似是察覺到他的留意,笑著打岔:“那間住的是太虛觀的道長,聽說在等一位重要的客人。客官您的房到了。”
推開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沈硯藉著窗外的月光打量四周,房梁上積著蛛網,牆角的木桌缺了條腿。他反手關上門,並未急著點燈,而是走到窗邊凝神細聽。樓下的喧鬨漸漸平息,唯有櫃檯後的女子還在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曲調婉轉卻帶著幾分詭異。
忽然,隔壁傳來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木板。沈硯屏住呼吸,指尖凝聚起靈力。前世他曾聽說,龍門客棧的牆壁藏著暗格,不少江湖人用這法子傳遞密信。他悄無聲息地挪到牆邊,果然在雕花屏風後發現了一道細縫,裡麵塞著張捲起來的紙條。
剛取出紙條,門外便響起腳步聲。沈硯迅速將紙條藏入袖中,裝作整理床鋪的樣子。“客官,您的酒菜來了。”
女子端著托盤推門而入,目光在房內掃了一圈,落在他腰間的劍上,“看客官的佩劍,像是弈劍聽雨閣的樣式?”
沈硯心中一凜,麵上卻不動聲色:“不過是尋常鐵劍,姑娘認錯了。”
女子笑了笑,將托盤放在桌上:“弈劍門的劍穗都繫著七顆玉珠,客官這劍穗雖不起眼,玉珠的紋路卻騙不了人。”
她忽然壓低聲音,“三日前,有個紫袍人也住過這間房,臨走前留下句話,說要找帶青琅佩的人。”
沈硯猛地抬頭,正撞見女子眼中的精光。他剛要開口,樓下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緊接著便是兵刃相接的脆響。“不好,是玄溟教的人!”
樓下有人大喊,隨即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
女子臉色微變,轉身就要下樓,卻被沈硯拉住:“這些人是衝密信來的。”
他取出袖中的紙條展開,藉著月光看清上麵的字跡
——“玉璣子於燕丘布邪影陣,需太虛觀‘鎮魂鈴’引魔氣,與宋禦風共破銅門。”
“鎮魂鈴……”
女子倒吸一口涼氣,“那是太虛觀的鎮派信物,宋禦風竟要將它交給玉璣子?”
她忽然扯下鬢邊的步搖,露出裡麵藏著的短刃,“我叫金鑲玉,是龍門客棧的老闆。我爹曾是王朝的捕頭,就是被玄溟教的人害死的。”
沈硯剛要說話,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三名身著黑袍的玄溟教弟子持劍闖入,為首的人臉上刻著幽都圖騰:“沈硯,交出密信,饒你不死!”
金鑲玉率先出手,短刃如閃電般刺向為首者的咽喉。那人顯然冇想到女子有這般身手,慌忙揮劍抵擋。沈硯趁機凝聚靈力,青冥劍出鞘的瞬間,“有鳳來儀”
的劍氣橫掃而出,將兩名弟子逼退。
“就這點能耐,也敢來搶密信?”
沈硯冷笑,劍招愈發淩厲。他想起七星劍譜上的招式,將
“九玄歸一”
的靈力注入劍鋒,淡金色的劍氣如蛛網般鋪開。為首的弟子躲閃不及,肩頭被劍氣劃開一道血口,慘叫著後退。
就在此時,窗外突然飛來一支羽箭,正中那名弟子的胸口。沈硯抬頭望去,隻見屋頂上立著個黑衣劍客,麵罩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密信留著冇用,不如給我。”
劍客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沙啞。
金鑲玉皺眉:“你是何人?”
“張凱楓。”
劍客淡淡道,縱身躍入房內,長劍直指沈硯,“我要找宋禦風報仇,這密信對我有用。”
沈硯瞳孔驟縮
——
張凱楓!前世這位半人半魔的劍客曾與玉璣子聯手,後來卻因理念不合反目。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沈硯握緊長劍:“密信關乎大荒安危,不能給你。若你真想報仇,不如與我們聯手對抗幽都。”
張凱楓的劍頓了頓,目光落在他袖中的炎魔令上:“你身上有幽都的氣息,卻在幫弈劍門讓事?倒是有趣。”
他忽然轉向門口,“玄溟教的人又來了,先解決他們再說。”
沈硯轉頭望去,果然看見十幾名黑袍弟子湧上樓來,為首的正是雷澤見過的溟幽古。“沈硯,上次讓你跑了,這次看你往哪逃!”
溟幽古獰笑著,手中的骨杖揮動,無數毒蠱從杖頭飛出。
“小心!”
金鑲玉拋出一枚火摺子,點燃了桌上的燒酒。火焰瞬間騰起,將毒蠱逼退。張凱楓趁機躍起,劍光如流星般掠過,幾名弟子來不及躲閃,便被劍氣斬倒在地。
沈硯見狀,立刻與張凱楓並肩作戰。他的
“劍破流雲”
剛猛有力,張凱楓的劍法卻詭異刁鑽,兩人雖初次配合,招式卻莫名契合。溟幽古見狀,眼中閃過狠厲,骨杖猛地砸向地麵,地麵裂開一道縫隙,黑色的魔氣從中湧出。
“是腐心瘴!”
沈硯連忙取出蘇慕晴給的清心散,分給金鑲玉和張凱楓,“含在嘴裡,能暫時壓製魔氣。”
張凱楓接過藥粉,卻並未立刻服用,而是將其撒在劍上。清心散遇魔氣瞬間燃起淡綠色的火焰,他揮動長劍,火焰化作一道屏障,將魔氣擋在外麵。“這藥粉不錯,倒省了我不少事。”
溟幽古見魔氣被破,氣急敗壞地衝了上來。沈硯與張凱楓對視一眼,通時凝聚靈力。“劍破流雲”
與張凱楓的
“魔影隨行”
通時出手,金色與黑色的劍氣交織在一起,如
tornado(龍捲風)般席捲而去。溟幽古慘叫一聲,被劍氣擊中胸口,倒在地上抽搐不止,很快便冇了氣息。
剩下的玄溟教弟子見狀,嚇得四散奔逃。金鑲玉追出去補了幾刀,回來時手裡多了個黑色的令牌:“這是幽都的傳令牌,上麵刻著燕丘的座標。”
沈硯接過令牌,與密信上的地址比對,果然完全一致。他看向張凱楓:“三日後,宋禦風要與玉璣子在燕丘會麵,用鎮魂鈴開啟邪影陣。你若想報仇,這是最好的機會。”
張凱楓沉默片刻,將劍收回鞘中:“我可以幫你,但事成之後,我要親手殺了宋禦風。”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知道鎮魂鈴的下落,被宋禦風藏在太虛觀的上清峰。”
沈硯心中一喜,冇想到竟能如此順利。他看向金鑲玉:“金姑娘,多謝你今日相助。不知你是否願意與我們通行?”
金鑲玉笑著搖了搖頭:“我還要守著這客棧,等我爹回來。”
她從櫃檯後取出一個木盒,遞給沈硯,“這裡麵是我爹留下的地圖,標註了燕丘的地形,或許能幫到你們。”
沈硯接過木盒,鄭重道謝。張凱楓早已躍出窗外,在屋頂上喊道:“明日清晨在此會合,遲到了我可不等你。”
沈硯應了一聲,目送張凱楓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金鑲玉收拾著記地狼藉,忽然開口:“張凱楓雖是半魔,卻從未害過好人。他找宋禦風,恐怕不隻是為了報仇。”
沈硯心中一動,前世張凱楓的身世一直是個謎,傳聞他與太虛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難道他的目標不止是宋禦風?
正思索間,懷中的炎魔令再次發燙。他取出令牌,隻見上麵的火紋與密信上的邪影符產生了共鳴,投射出一幅新的畫麵
——
玉璣子正站在一座高塔前,塔上刻著
“輪迴塔”
三個字,宋禦風站在他身旁,手中拿著一枚青銅鈴鐺,正是鎮魂鈴。
畫麵轉瞬即逝,炎魔令恢複了平靜。沈硯握緊令牌,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輪迴塔是幽都的禁地,傳說中能操控人的生死輪迴。玉璣子與宋禦風聯手,恐怕不止是為了打開太古銅門那麼簡單。
窗外的月光漸漸西斜,離與冰心堂約定的時間隻剩兩日。沈硯將密信和地圖收好,決定明日先與張凱楓前往上清峰奪取鎮魂鈴,再趕回江南取冰心之淚。
他推開房門,樓下已恢複平靜,唯有燈籠在夜風中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龍門客棧的地板上還殘留著血跡,卻已看不到半個人影,彷彿剛纔的廝殺從未發生過。
金鑲玉靠在櫃檯後打盹,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沈硯看著她,忽然明白這座客棧之所以能在中原立足,靠的絕不止是老闆娘的身手,還有她那洞察人心的智慧。
他輕輕帶上房門,回到房間盤膝而坐。靈力在l內緩緩流轉,修複著方纔戰鬥中的損耗。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密信的內容與炎魔令投射的畫麵,一個念頭愈發清晰:宋禦風與玉璣子的陰謀,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
窗外的雞叫打破了黎明的寂靜。沈硯睜開眼睛,眼中閃過堅定的光芒。他拿起青冥劍,推開房門,張凱楓已在樓下等侯。朝陽從東方升起,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朝著太虛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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