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神途 第94章 凱旋而歸·榮譽再臨
晨光灑在青石板上,薑小葵把腳從一塊半塌的瓦片上收回來。那底下壓著的燒焦符紙已經被她踢進溝裡,風吹兩下就散了。
她轉身走向弟子甲。那人正扶著最後一位村民往村口走,臉上全是煙灰,看到她過來,張了張嘴:“肩膀……要不要包一下?”
“不疼。”她說,順手把鍋鏟插回腰帶。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山路。霧還沒散儘,林子裡靜得很,偶爾有鳥撲棱翅膀的聲音。弟子甲走得小心,每一步都先用腳尖試探地麵。
“你太緊張了。”薑小葵忽然說。
“剛打完仗,誰不緊繃?”他低聲答,“萬一有埋伏呢?”
她停下腳步,抬頭看天。雲層裂開一道縫,陽光照下來,正好落在她右眼尾那粒硃砂痣上。
“現在不是打仗。”她說,“是回家。”
山道漸漸變寬,腳下的土也乾淨了。遠處傳來鐘聲,一聲接一聲,像是在數他們走過的路。
弟子甲摸了摸懷裡的令牌:“大長老應該知道我們快到了。”
“嗯。”她應了一聲,沒多說話。
走到半山腰,霧徹底散了。前方出現一條岔路,通向一處小藥廬。
“那邊能換藥。”他說,“我去買點傷膏,你歇會兒。”
“不去。”她繼續往前走,“走正路。”
“可你這傷——”
“輕得很。”她扯了扯袖子,蓋住手腕上的舊疤,“再說,逃兵才繞路。”
弟子甲沒再勸。
又走了半個時辰,天機閣的山門出現在視野裡。白牆黑瓦,飛簷翹角,門口掛著一排紅燈籠,風一吹,晃得厲害。
他們還沒走近,就有弟子跑出來報信。緊接著鼓聲響起,一隊穿藍袍的年輕人列隊站好,手裡捧著花枝和酒壺。
薑小葵的腳步慢了下來。
“要不……”弟子甲小聲問,“咱們走後山?”
“我說過了。”她看著山門前攢動的人頭,“那是逃兵的路。”
她抬手整理了下衣領,撕掉左腕上那條沾血的布條,從懷裡掏出新的纏上去。動作利落,一點沒拖泥帶水。
兩人一步步走上石階。
大長老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他穿著深色長袍,手裡拿著一麵鎏金令旗,看見他們上來,抬手一揮。
鼓聲停了。
所有人安靜下來。
“此行清剿邪勢,斷其根脈。”大長老聲音不高,卻傳得很遠,“皆因聖女薑小葵率眾奮勇,不退寸7土!”
話音落下,百名弟子齊聲喊她名字。
“薑小葵!”
“薑小葵!”
一聲比一聲響。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鞋尖上的泥。那雙布鞋已經磨出了洞,腳趾頭都能感覺得到涼風。
喊聲持續了很久。
她終於抬起頭,衝人群笑了笑。
不是那種裝模作樣的笑,也不是戰鬥時咬牙切齒的咧嘴,就是很平常地笑了下,像村裡人見麵打招呼那樣。
人群反而更激動了。
有人把手裡的花扔過來,一朵砸在她肩上,花瓣掉了滿地。
她沒躲,也沒撿,隻是把鍋鏟往上提了提,免得它滑下去。
大長老走過來,拍了拍她肩膀:“進來吧。”
她點點頭,跟著進了山門。
當天晚上,慶功宴擺在主殿前的廣場上。桌子排成三列,菜一道接一道端上來。
薑小葵坐在主位,旁邊是大長老,對麵是各院弟子代表。她吃得不多,主要是在喝湯。
有個年輕弟子站起來,結結巴巴地問:“您……您一個人衝進地窖的時候,不怕嗎?”
全場一下子安靜了。
她放下勺子,從懷裡掏出青銅碎片。那東西現在不太亮,摸起來溫溫的。
“怕。”她說,“當然怕。”
眾人等著她往下講。
她把碎片放在桌上,輕輕拍了下:“但我手裡有這個。”
頓了頓,又說:“更因為我身後有人等我回來。”
那弟子愣了幾秒,突然紅了臉,坐下了。
另一個角落裡,一個戴眼鏡的小個子舉手:“您是怎麼做到不信命的?大家都說您是藥農的女兒,沒人信您能當聖女。”
她笑了:“我不是天生就會打架的。我也摔過鍋鏟,燒糊過飯,被村裡的狗追著咬。”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
“可隻要你不認輸,東荒洲就有一條路為你開。”她說,“哪怕那條路是拿鍋鏟挖出來的。”
全場靜了幾息,接著掌聲炸開。
有人喊:“您真是我們的榜樣!”
她擺擺手:“彆喊這麼高,我聽著腿軟。”
這話一出,連大長老都低頭笑了。
宴席快結束時,弟子甲湊過來:“你要不要去洗個澡?明天還得述職。”
“不去。”她說,“我得先把鍋鏟修好。”
“就為那破鏟子?”
“它陪我打了這麼多架,不能隨便扔。”
她起身離席,穿過迴廊,回到自己的小閣樓。
屋裡很乾淨,床鋪整齊,桌上放著一碗涼茶。窗外月光照進來,灑在木桌上。
她把鍋鏟取下來,放在膝上。
鏟麵有些變形,邊緣捲了,柄上的裂紋更深了。她用手指慢慢摩挲那兩個刻字——“拾荒”。
這是老乞丐給她的那天刻的。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什麼叫聖女,隻知道餓了就得找吃的。
她盯著那兩個字看了很久。
然後從抽屜裡翻出一把小刀,開始一點點削鏟柄。木屑落在地上,堆成一小撮。
門外傳來腳步聲,停在門口。
“睡了嗎?”是大長老的聲音。
“沒。”她頭也沒抬,“在修家夥事兒。”
門開了。大長老站在那裡,手裡提著一盞燈。
“我還以為你會去聽彆人誇你。”
“聽多了耳朵疼。”她說,“還不如修鏟子實在。”
大長老走進來,看了看鍋鏟:“這東西,還真跟你一樣倔。”
“它要是不倔,早斷了。”她用力刮掉一塊毛刺,“哪還能敲碎三個陣眼。”
大長老笑了下,在桌邊坐下:“你知道下麵那些弟子怎麼叫你嗎?”
“不知道。”
“他們叫你‘聖女典範’。”
她手一頓,差點劃到手指。
“誰起的這名?”她皺眉,“聽著像祠堂裡的牌位。”
“不是貶義。”他說,“你是第一個靠自己打完全套任務回來的聖女。沒人幫你佈局,沒人替你擋刀。你做到了。”
她沒接話,繼續低頭修鏟子。
“你恨他們嗎?”大長老忽然問,“當年把你丟在藥簍裡的那些人。”
鏟子停在半空。
她想了想:“恨過。後來發現,恨也沒用。不如多吃一口飯實在。”
大長老看著她,眼神有點複雜。
“你比我想象的堅強。”他說。
“我不堅強。”她把鏟子翻了個麵,“我隻是不想再被人攆著跑了。”
說完,她拿起一塊粗布,開始打磨鏟柄。
燈光映在她臉上,右眼尾的硃砂痣一閃一閃。
大長老站起身:“早點休息。明天還有事。”
“知道了。”
門關上後,她把鍋鏟平放在膝上,指尖輕輕劃過“拾荒”二字。
然後嘴角慢慢揚了起來。
外麵傳來巡夜弟子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走遠了。
她把鍋鏟抱在懷裡,像抱著什麼寶貝似的。
月亮升到中天,照得窗紙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