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神途 第160章 安全脫險·彙報情況
風把灰吹進嘴裡,薑小葵咳了一聲,喉嚨裡全是土味。
她還坐在亂石坡上,背靠著一塊斜躺的巨石。鍋鏟橫在腿上,鏟麵朝天,積了一層薄灰。她抬起手,用指腹蹭了蹭鏟柄上的血殼,那層乾掉的東西一碰就裂,碎屑落在膝蓋上。
她閉眼數了十下,再睜眼時視線穩了些。
三個人都活著,一個靠岩壁坐著打抖,一個趴在地上喘,最後一個正低頭看自己的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逃出來了。
“誰帶了火摺子?”她開口,聲音啞得像磨刀。
那個輕傷的弟子抬頭,從懷裡摸出個鐵皮小筒。
“往東三百步,找有遮擋的地方。”她說,“生火,彆大,冒煙就行。”
那人點頭,爬起來往那邊走。
她又看向另一個還能動的:“你去高處看著,半個時辰換一次。”
那人也應了,瘸著腿往坡頂挪。
最後剩下那個小腿骨折的,臉已經發青。她爬過去,撕下裡衣的布條,順手撿了兩根枯枝綁成夾板。動作快,但手一直在抖。她咬住鍋鏟把手,借力把夾板固定好。
“疼。”那人悶哼。
“忍著。”她說,“比這疼的我試過。”
她鬆開嘴裡的鏟子,抹了把臉。指尖碰到右眼尾那粒痣,輕輕按了一下,有點癢。
遠處遺跡還在往下沉,煙塵升得老高,像燒塌的灶台。她盯著看了會兒,轉頭問傷員:“水還有嗎?”
“腰帶上……有個皮囊。”
她取下來聞了聞,沒餿。倒了一點在布條上,給他擦了擦臉。剩下的自己喝了一口,沒嚥下去先漱了漱口,才慢慢吞。
味道像鐵鏽混著沙子。
她把皮囊塞回去,從懷裡摸出半塊青銅碎片。顏色發暗,邊緣不齊,像是被人硬掰下來的。她捏著它,在掌心滾了兩圈。
“你認得青岩村外那棵歪脖子鬆吧?”她對送信的弟子說。
那人點頭。
“到那兒,挖樹根第三圈,下麵埋著一塊玉符。拿符去天機閣,交給守閣人老秦。”她頓了頓,“就說——‘灶冷了,飯熟了’。”
那人重複了一遍,記下了。
“要是有人攔你?”他問。
“碎符。”她說,“光一起,他們就知道事成了。寧可毀了,也不能讓人拿走。”
那人收好話,背上包袱就要走。
“等等。”她叫住他。
他回頭。
“路上彆說話,見人繞著走。餓了吃乾糧,渴了喝溪水,彆進村子。”她看著他,“活著到就行。”
他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下。
“真能擋住他們?”他回頭問,“黑風寨……真的完了嗎?”
她沒立刻答。
風刮過來,吹得她頭發糊住眼睛。她抬手撥開,站起身,走到坡邊,舉起鍋鏟,指向廢墟的方向。
“我們炸了他們的灶,熄了他們的火。”她說,“哪怕他們想再點起來——”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鍋鏟,鏟麵上還沾著黑卵流出來的臟東西,混著血和灰,糊成一片。
“也得重新買米。”
那人愣了一下,忽然笑了。他衝她點點頭,轉身快步離開。
她站在原地沒動,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
回來時天已經偏暮,風更冷了。留守的兩個弟子一個睡著了,另一個正盯著火堆發呆。
火不大,隻夠照亮臉。
她走過去坐下,把鍋鏟放在身側。右手無意識地摸了摸左腕的傷口,布條早換了新的,但底下還是燙的。
“你睡一會兒。”她對醒著的弟子說,“我守第一班。”
“你也能睡。”他說。
“我不困。”
“你臉色很差。”
“我知道。”
那人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靠牆坐下,沒多久就閉上了眼。
她沒動,一直坐著。
火光跳了幾下,照得她臉上明一陣暗一陣。右眼尾那粒痣在光裡一閃,像落了顆星子。
她低頭看鍋鏟,忽然想起什麼,伸手摳了摳鏟麵邊緣。那裡有一道新劃痕,彎彎曲曲的,像是自己長出來的。
她用指甲來回颳了兩下,沒刮掉。
遠處煙塵漸漸低了,遺跡徹底不動了。風吹過去,捲起一層灰,像掃地。
她把鍋鏟握緊了些。
“下次誰再說我做飯難吃——”她低聲說。
話沒說完,鏟柄一滑,差點脫手。
她抓牢,換了個姿勢,把鏟子夾在胳膊底下,騰出手拍了拍衣服。一拍胸口,疼得吸了口氣。
肋骨肯定有問題。
她沒管,繼續坐著。
過了會兒,她聽見身後窸窣響,是那個傷員醒了。
“水……”他輕聲說。
她回頭,拿起皮囊遞過去。
他喝了一口,又問:“我們現在……等什麼?”
“等訊息。”她說,“也等他們來接。”
“他們會來嗎?”
“會。”她說,“隻要話傳到了。”
“你信他們?”
“我不信。”她說,“但我信那句話。”
“哪句?”
“灶冷了,飯熟了。”
那人笑了笑,閉上眼。
她沒笑,但嘴角動了一下。
火堆又跳了下,爆出個小火星。
她伸手撥了撥柴,火穩定了些。
風從背後吹來,帶著涼意。她把鍋鏟拉近一點,手搭在上麵。
溫度很低,但握久了,金屬會回一點暖。
她沒再說話,也沒閉眼。
天完全黑下來時,她聽見坡頂傳來腳步聲。是輪崗的弟子回來了。
“沒人。”那人說,“四周都看了,沒有動靜。”
“好。”她說,“你去睡。我接著守。”
那人猶豫:“你至少躺會兒。”
“我不累。”她說。
那人看了她一會兒,還是走了。
她一個人坐著,火光照不到臉的時候,影子就縮成一團。
她抬起左手,看了看腕上的布條。新包的,還沒臟。
遠處山脊線黑壓壓的,什麼都看不見。
她忽然動了動手指,把鍋鏟拎起來,翻了個麵。
鏟底刻著幾個小字,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寫的。
“我爹是天上管掃星的,媽是西海龍王三公主。”
她盯著看了兩秒,噗地笑了。
笑完,她把鏟子放回原位,手搭上去。
風還在吹。
她坐得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