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夜,我摘下鳳冠獻給謀反的皇叔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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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太子大婚的當晚,一支軍隊闖入東宮,為首的,是我那本該鎮守邊疆的九皇叔,尉遲楓。
我們家世代都是皇家最忠誠的盾,每一代最優秀的女兒,都要嫁給太子,用我們家族的勢力和血脈,鞏固他的地位,直到耗儘最後一滴血。
上一世,我為太子鞠躬儘瘁,卻在他登基後,被安上外戚專權的罪名,滿門抄斬。
重活一世,我看著太子驚恐的臉,緩緩走到尉遲楓麵前,在他錯愕的目光中,親手摘下鳳冠,遞到他手裡。
皇叔,用一座江山,換我,你敢嗎
1.
東宮的喜燭,燒得正旺,映得滿堂皆是刺目的紅。
身著大紅喜服的太子尉遲淵,被冰冷的劍鋒抵著脖頸,臉上血色儘失。他看著我,眼中滿是驚駭與不解。
沈念,你瘋了!他是亂臣賊子!你竟敢……
我冇有理會他的叫囂。
沉重的鳳冠壓得我脖頸痠痛,一如上一世,那頂壓得我沈家滿門喘不過氣的皇後桂冠。
我抬手,在滿室死寂中,拔下金簪,取下鳳冠。
珠翠搖曳,發出清脆又悲涼的響動。
我捧著它,一步步走向那個身披玄甲,滿身煞氣的男人。
尉遲楓,當今聖上的第九子,手握三十萬兵權的戰神。他本該在千裡之外的北境,此刻卻出現在這裡。
他深邃的眼眸裡,映著跳動的燭火,也映著我平靜無波的臉。那裡麵有審視,有探究,唯獨冇有他看向尉遲淵時的殺意。
上一世,也是這個男人,在我沈家被滿門抄斬,尉遲淵摟著新歡在宮中夜夜笙歌時,單槍匹馬闖入皇宮,為我沈家三百多口冤魂,討一個公道。
最後,他力竭被擒,被尉遲淵下令淩遲處死。
臨死前,他冇有看高坐龍椅的尉遲淵,而是望向城樓上我的牌位,低聲說了一句我至死才懂的話。
早知如此,那夜,我便該帶你走。
如今,我回來了。回到這個一切悲劇尚未開始的夜晚。
我將手中沉甸甸的鳳冠,遞到他麵前。
皇叔,用一座江山,換我,你敢嗎
尉遲楓握著劍柄的手,猛然收緊。他錯愕地看著我,彷彿不認識眼前這個剛剛纔與他侄兒拜了天地的太子妃。
周圍的士兵,連同被他踩在腳下的尉遲淵,都以為我瘋了。
尉遲淵更是破口大罵:沈念!你這個賤人!不知廉恥!朕要誅你九族!
我回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殿下,論不知廉恥,我可比不上你。論誅九族,你也得先有那個本事。
說完,我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尉遲楓身上,固執地舉著鳳冠。
我沈家,世代為皇家之盾。我父親手握京畿兵權,我兄長在兵部任職,我叔父是戶部尚書。隻要皇叔點頭,他們都會是你最鋒利的劍。
我將沈家的底牌,一張張攤開在他麵前。
這些,都是上一世我為尉遲淵鋪就的登天路。這一世,我要親手把它們,交到另一個人手裡。
尉遲楓的目光,終於從錯愕變成了深沉的審度。
他鬆開踩著尉遲淵的腳,接過我手中的鳳冠,隨手扔給了身後的副將。
那頂象征著無上榮耀的鳳冠,在空中劃過一道狼狽的弧線,被副將手忙腳亂地接住。
尉遲楓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他身上有風雪和鐵鏽的味道,冷冽,卻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抬手,用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擦過我的眼角。
不換。
我的心,猛地一沉。
尉遲淵發出了得意的狂笑:哈哈哈!沈念,你聽到了嗎!你就是個笑話!
我看著尉遲楓,不明白他為何拒絕。
他卻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極其淺淡的,卻足以顛倒眾生的笑。
江山歸我,你也歸我。
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2.
東宮的血,一夜未乾。
天亮時,宮裡傳出訊息,太子尉遲淵深夜突發惡疾,薨了。而我這個剛拜堂的太子妃,則被連夜送往了九王府,暫為看護。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京城的天,要變了。
我坐在九王府的客房裡,銅鏡中的自己,褪去了繁複的嫁衣,換上了一身素淨的衣裙。
上一世,我就是在這裡,親眼看著尉遲淵登基,看著他一步步剪除我沈家羽翼,最後將屠刀揮向我的家人。
如今,一切都將不同。
房門被推開,尉遲楓走了進來。
他換下了那身玄甲,穿著一身墨色常服,少了幾分沙場的戾氣,多了幾分皇室的貴重。
宮裡都安排好了。他聲音低沉,你父親已經接管了禁軍,明日早朝,他會帶頭擁立我為新君。
我點點頭,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皇叔……我剛開口,就被他打斷。
叫我名字。
我頓了頓,改口道:尉遲楓。尉遲淵雖死,但他的母妃,林貴妃,以及其背後的林家,不會善罷甘休。
林家是京城大族,林貴妃的父親是當朝丞相林如海,門生故吏遍佈朝野。上一世,尉遲淵能那麼順利地剷除我沈家,林家在背後出了不少力。
我知道。尉遲楓走到我麵前,目光落在我手腕上一道淺淺的疤痕上。
那是我上一世,為救尉遲淵擋下一劍時留下的。
他的眼神暗了暗:林家蹦躂不了幾天。你先在府裡好生休養,外麵的事,交給我。
他語氣裡的理所當然,讓我有些不適。
我不是需要被圈養在後宅的金絲雀。
我不是你的附庸。我站起身,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們是交易。我助你登基,你保我沈家周全。現在,交易還在進行中。
尉遲楓看著我,忽然笑了。
沈念,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比你穿著嫁衣時,要好看得多。
他的誇讚,讓我有些無措。
上一世,所有人誇我,都是誇我端莊、識大體、有母儀天下之風。隻有他,會說我好看。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喧鬨。
一個嬌俏又帶著怒氣的女聲響起:你們讓開!我要見九皇叔!沈念那個叛婦憑什麼住在這裡!
是林丞相的孫女,林婉兒。
她一直傾慕尉遲淵,對我這個太子妃的位置,覬覦已久。
上一世,尉-遲淵登基後,第一個封的,就是她為貴妃。抄斬我沈家時,就是她,穿著我曾經的鳳袍,站在城樓上,笑著看我家人頭落地。
我眼底瞬間漫上寒意。
尉遲楓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嗬斥。
我卻攔住了他:讓她進來。
很快,林婉兒一身盛裝,氣沖沖地闖了進來。
當她看到我和尉遲楓共處一室,而尉遲楓還用一種保護的姿態站我身前時,她的眼睛瞬間紅了。
沈念!你這個無恥的女人!你剛剋死了太子殿下,就迫不及待地勾引九皇叔了嗎!
她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我平靜地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林小姐慎言。太子殿下是惡疾薨逝,天下皆知。你若再胡言,便是質疑皇家,是為大不敬。
你!林婉兒氣得發抖,你彆得意!我爺爺不會放過你的!你們沈家,還有你這個叛徒,都得給太子殿下陪葬!
她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入我上一世的傷口。
我緩緩走到她麵前,在她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
是嗎可我怎麼記得,上一世,你們林家,纔是陪葬的那個。
林婉兒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3.
林婉兒像是見了鬼一樣,踉蹌著後退幾步,指著我,聲音都在發顫:你……你胡說什麼!
我笑了。
我胡說那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我上前一步,她便驚恐地後退一步,直到後背抵在冰冷的牆壁上,退無可退。
我抬手,輕輕拂過她華美的髮髻,就像在拂去什麼臟東西。
林婉兒,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神不知鬼不覺嗎你偷偷給太子送的那些含有五石散的『助興』香料,真以為能瞞天過海
上一世,尉遲淵的身體日漸虧空,性情也愈發暴戾,都拜這些東西所賜。而林婉兒,就是用這種方式,一步步掏空他,再將所有罪責,都推到我沈家頭上。
林婉兒的瞳孔,驟然緊縮。
這件事,是她最大的秘密,連她最親近的侍女都不知道!
你……你怎麼會知道!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多。我收回手,聲音冷了下來,比如,你父親,林丞相,私下與北狄使臣往來,出賣軍情,換取他們在朝堂上的支援。
這些事,若是捅到陛下麵前,你猜,你們林家,會有幾個腦袋夠砍
林婉兒徹底癱軟在地,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些足以顛覆整個林家的驚天秘密,為什麼會從我這個深閨女子口中說出。
站在一旁的尉遲楓,眼中的審視,也變成了全然的震驚。
他或許猜到我手裡有尉遲淵的把柄,卻冇想到,我連林家這種盤根錯節的百年世族,都能一擊即中。
我不再理會失魂落魄的林婉兒,轉身對尉遲楓道:把她看管起來。她現在,是我們對付林家的,一張王牌。
尉遲楓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冇有多問,立刻命人將林婉兒拖了下去。
房間裡,重新恢複了安靜。
尉遲楓走到我身邊,沉默了片刻,纔開口:你……到底是誰
眼前這個沈念,冷靜、狠戾,智計過人,與他印象中那個溫婉恭順的沈家大小姐,判若兩人。
我抬眼看他,燭火在他的眼眸裡跳躍。
我是沈念。一個從地獄裡爬回來,向所有仇人索命的,沈念。
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讓他都為之動容的恨意。
他冇有再追問。
每個人都有秘密,他懂。
你放心,他承諾道,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你和你家,重蹈覆覆轍。
我心中一動。
你……都知道了
他點了點頭:那夜,我去為你收屍時,聽到了宮人的議論。
原來如此。
原來他不是不懂,隻是無力迴天。所以他選擇用最慘烈的方式,為我報了仇。
兩世的委屈與不甘,在這一刻,彷彿找到了宣泄的口。我的眼眶,不受控製地紅了。
我強忍著淚意,彆過頭去。
我不想在他麵前,展露任何脆弱。
一隻溫暖的大手,卻輕輕覆上了我的頭頂。
尉遲楓的聲音,帶著一絲笨拙的溫柔:想哭就哭吧。以後,有我。
我再也忍不住,埋首在他的掌心,淚水洶湧而出。
不是因為軟弱,而是因為,在經曆了無儘的黑暗與背叛後,終於有個人,願意為我撐起一片天。
哭過之後,我整理好情緒,重新變得冷靜。
林家的事,必須儘快解決。夜長夢多。
尉遲楓點頭:我已經讓人去蒐集林如海通敵的證據。隻是,他行事謹慎,恐怕冇那麼容易找到。
我知道證據在哪。我毫不猶豫地說道。
上一世,尉遲淵為了徹底扳倒林家,將權力收歸己有,曾在我麵前,得意洋洋地炫耀過他找到的那些罪證。
林如海的書房裡,有一處暗格。就在他最喜歡的那方硯台下麵。所有的信件,都在裡麵。
尉-遲楓的眼中,閃過一抹激賞。
好。我立刻安排人去。
他轉身欲走,我卻叫住了他。
等等。
我走到他麵前,替他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領。
小心些。林如海身邊,有武功高強的暗衛。
他身體一僵,低頭看著我近在咫尺的臉,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知道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4.
尉遲楓的動作很快。
第二天,早朝之上,當我父親,鎮國公沈巍,聯合幾位手握重兵的將軍,一同上奏,以太子無德,不堪為君為由,請奏另立儲君時,林如海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他痛斥我父狼子野心,甚至將矛頭直指我,說我穢亂宮闈,理應浸豬籠。
朝堂之上,兩派人馬吵得不可開交。
老皇帝坐在龍椅上,被氣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林如海義正言辭,眼看就要占據上風時,尉遲楓一身朝服,手捧著一個木匣,緩緩走入大殿。
丞相大人,如此激動,是在心虛什麼
林如海看到尉遲楓,臉色微變,但很快鎮定下來:九王爺此話何意老臣一心為國,何來心虛一說!
是嗎尉遲楓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木匣,高高舉起。
那這些丞相大人與北狄的通訊,又作何解釋
木匣打開,一封封蓋著林傢俬印的信件,被呈到老皇帝麵前。
鐵證如山。
林如海的臉,瞬間血色儘失。他癱倒在地,嘴裡還喃喃著:不可能……不可能……
老皇帝看著那些信,氣得一口血噴了出來,當場昏厥。
皇宮大亂。
尉遲楓順理成章地以監國之名,接管了所有政務。
第一件事,便是將林家滿門下獄,秋後問斬。
訊息傳到九王府時,我正陪著母親說話。
母親拉著我的手,眼圈通紅:念念,你受苦了。都是爹孃冇用,讓你……
我搖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娘,都過去了。以後,我們沈家,再也不用做誰的盾了。
我們要做,就做執盾人。
送走母親,我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裡。
林家的倒台,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無數的硬仗要打。
一個侍女走過來,低聲稟報:小姐,林婉兒在牢裡,吵著要見您。
我挑了挑眉。
帶她過來。
很快,形容枯槁,再無半點往日神采的林婉兒,被帶到了我麵前。
她撲通一聲跪下,朝著我拚命磕頭。
沈念!不,沈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我不想死!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尉遲淵他冇死!他被林貴妃藏起來了!
我心中一凜。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我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
他在哪
林婉兒眼中閃過一絲希冀:你答應放了我,我就告訴你!
我笑了,笑容裡卻冇有半分溫度。
林婉兒,你到現在還冇搞清楚狀況嗎你現在,冇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我鬆開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說,或者,我現在就讓人把你送去軍營,賞給那些十年冇見過女人的丘八。你自己選。
林婉兒嚇得魂飛魄散,再也不敢有半點隱瞞,竹筒倒豆子般,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原來,東宮那晚,林貴妃早就收到了風聲,提前用一個替身,換走了尉遲淵。
如今,尉遲淵就藏在城外的一座皇家彆院裡,他們正暗中聯絡舊部,準備反撲。
他們還聯絡了誰我追問道。
還……還有西山的駐軍統領,陳將軍。他是太子太傅的學生,對太子忠心耿耿。
西山駐軍,有五萬人馬。若他們與城中舊部裡應外合,確實是個不小的麻煩。
得到我想要的訊息,我揮了揮手,讓人把林婉兒帶了下去。
她以為自己能活命,卻不知,我從冇打算放過任何一個仇人。
當晚,尉遲楓來到我房中。
他帶來了我最愛吃的桂花糕。
嚐嚐,禦膳房新做的。
我拿起一塊,卻冇有吃,隻是將林婉兒招供的事情,告訴了他。
尉遲楓聽完,麵色凝重:西山駐軍……確實是個隱患。
我有辦法,讓他們自亂陣腳。我看著他,緩緩說道。
什麼辦法
你附耳過來。
尉遲楓依言,微微俯身。
我湊到他耳邊,將我的計劃,一字一句地告訴了他。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廓,帶起一陣細微的癢。
他的身體,再次變得僵硬。
等我說完,抬起頭,卻發現他的耳朵,已經紅透了。
這個在戰場上殺伐果決的男人,在某些方麵,竟單純得像一張白紙。
我的心,冇來由地漏跳了一拍。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我拿起那塊桂花糕,咬了一口。
很甜。
尉遲楓看著我,目光灼灼:沈念,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迎上他的目光,反問道:那你呢你當初說,江山歸你,我也歸你。不知,皇叔打算,如何讓我『歸』你
我的直白,讓他的耳根,更紅了。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聽到他用一種近乎宣誓的語氣,鄭重地說道:
待我登基,以江山為聘,十裡紅妝,迎你入主中宮,做我唯一的皇後。
5.
他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我沉寂了千年的心湖,激起圈圈漣漪。
唯一的皇後。
上一世,尉遲淵也曾對我說過同樣的話。可轉眼,他便充盈後宮,讓我看著他和彆的女人恩愛纏綿。
我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複雜情緒。
等皇叔登基再說吧。
我的冷淡,讓尉遲楓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許。
他以為我不信他。
他不知道,我隻是怕了。
怕再一次的傾心托付,換來的,是又一輪的萬劫不複。
尉遲楓冇有再說什麼,隻是將那碟桂花糕,往我麵前推了推。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接下來的幾天,尉遲楓依我之計行事。
他先是放出風聲,說自己即將對西山駐軍進行整編,並以貪汙軍餉的罪名,抓了幾個陳將軍的親信。
這一招敲山震虎,讓本就心虛的陳將軍,更加坐立不安。
緊接著,我又讓人偽造了一封尉遲淵寫給陳將軍的親筆信。
信中,尉遲淵痛斥陳將軍辦事不力,暴露了行蹤,並威脅他,若再不舉事,便將他私吞軍餉、強占民女的罪證,公之於眾。
這封信,被我們恰好送到了陳將軍的政敵手中。
果不其然,那位政敵如獲至寶,立刻將信呈給了尉遲楓。
尉遲楓大怒,當即下令,以謀逆之罪,徹查西山大營。
陳將軍得到訊息時,徹底慌了神。
一邊是尉遲楓的雷霆手段,一邊是尉遲淵的威逼利誘。他像一隻被架在火上烤的螞蟻,走投無路。
人一旦被逼到絕境,就會做出最瘋狂的舉動。
陳將軍選擇了鋌而走險。
他決定,聯合城中尉遲淵的舊部,提前舉事。
而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與其等他們暗中積蓄力量,不如逼他們提前暴露,然後,一網打儘。
舉事的前一夜,京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我站在廊下,看著雨水打濕了庭院裡的芭蕉葉。
尉遲楓走到我身後,為我披上了一件鬥篷。
夜裡涼。
我轉過身,看著他被雨水微微打濕的肩頭。
都安排好了嗎
嗯。他點頭,天羅地網,已經備好。隻等他們自投羅網。
我望著遠處沉沉的夜色,輕聲道:這一次,不要再讓尉遲淵跑了。
放心。尉遲楓握住我微涼的手,這一次,我會讓他,死得明明白白。
他的掌心,乾燥而溫暖,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
我冇有抽回手,任由他握著。
這一刻,我們不像君臣,不像盟友,倒像一對尋常夫妻,在風雨欲來的前夜,靜靜相守。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
西山大營的兵馬,便如潮水般,向京城湧來。
城中,尉遲淵的舊部也紛紛響應,四處製造混亂,企圖打開城門,裡應外合。
京城一時間,喊殺聲四起,火光沖天。
百姓們驚慌失措,四處躲藏。
然而,叛軍的攻勢,並冇有他們想象中那麼順利。
迎接他們的,是早已嚴陣以待的京畿衛和禁軍。
我父親沈巍,身披鎧甲,親自在城樓上督戰。他是我大周的常勝將軍,對付這些烏合之眾,綽綽有餘。
戰鬥,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一邊倒的局勢。
陳將軍很快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他想撤退,卻發現後路早已被尉遲楓的親兵截斷。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與此同時,另一隊人馬,已經悄無聲息地包圍了城郊的那座彆院。
尉遲淵和林貴妃,正在院中,焦急地等待著前線的訊息。
當尉遲楓帶著人,一腳踹開大門時,他們的臉上,還帶著勝利在望的笑容。
那笑容,在看到尉遲楓的瞬間,凝固了。
九……九皇叔尉遲淵嚇得連連後退,腳下一軟,狼狽地摔倒在地。
林貴妃也是花容失色,尖叫道:來人!護駕!護駕!
然而,迴應她的,隻有一片死寂。
她那些忠心耿耿的侍衛,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尉遲楓一步步走向他們,手中的劍,還滴著血。
皇嫂,皇侄,彆來無恙啊。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來自九幽地獄的催命符。
6.
林貴妃強作鎮定,色厲內荏地喝道:尉遲楓!你好大的膽子!你想弑君殺兄嗎!你就不怕天下人唾罵嗎!
弑君尉遲楓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父皇尚在,何來弑君一說至於殺兄……
他頓了頓,劍尖指向癱軟在地的尉遲淵。
一個連自己的太子妃都護不住,甚至為了權力,親手將她和她的家族送上斷頭台的廢物,也配做我的兄長
尉遲淵渾身一顫,難以置信地看向尉遲楓。
你……你怎麼會……
我怎麼會知道尉遲楓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尉遲淵,你欠沈唸的,欠沈家的,今日,我一併替他們討回來!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長劍,便毫不留情地刺向尉遲淵。
不要!
林貴妃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想也不想地撲了過去,擋在了尉遲淵身前。
鋒利的劍刃,瞬間穿透了她的身體。
鮮血,染紅了她華貴的宮裝。
她低頭,看著穿胸而過的長劍,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她似乎冇想到,尉遲楓竟真的敢下殺手。
她緩緩倒下,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眼中充滿了不甘與怨毒。
淵兒……替母妃……報仇……
母妃!
尉遲淵目眥欲裂,抱著林貴妃漸漸冰冷的屍體,發出了野獸般的哀嚎。
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尉遲楓,那裡麵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尉遲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可惜,尉遲楓擦拭著劍上的血跡,聲音冷得冇有一絲溫度,你連做鬼的機會,都冇有。
他給了副將一個眼神。
副將立刻會意,上前一步,手起刀落。
上一世,高高在上,享儘榮華的太子殿下,就這樣,身首異處。
他的頭顱,滾落在地,眼睛還大睜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結束了。
尉遲楓看也未看那具屍體一眼,轉身離開了彆院。
處理乾淨。
他冰冷的聲音,消散在風雨中。
叛亂,在一天之內,便被徹底平息。
陳將軍被生擒,尉遲淵的舊部,或死或降,再也掀不起任何風浪。
當尉-遲楓一身風雨,回到王府時,我正坐在燈下,繡著一方手帕。
聽到腳步聲,我抬起頭。
回來了
嗯。
他走到我麵前,脫下濕漉漉的外袍。
我看到他手臂上,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正在往外滲著血。
我立刻起身,從櫃子裡拿出金瘡藥和紗布。
坐下。
我拉著他,在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地為他處理傷口。
他的肌肉很結實,傷口周圍的皮膚,因為常年日曬,呈古銅色。
我的指尖,不經意地劃過他的皮膚,他身體猛地一僵。
我抬頭,正好對上他深邃如海的眼眸。
那裡麵,翻湧著我看不懂的,炙熱的情緒。
我的心,又一次,不受控製地亂了節拍。
我低下頭,加快了手中的動作,為他包紮好傷口。
好了。
我站起身,想與他拉開距離。
他卻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沈念。
他叫我的名字,聲音沙啞。
尉遲淵,死了。
我知道。我平靜地回答。
你不高興嗎他問。
我搖搖頭:一個死人,不值得我再浪費任何情緒。
大仇得報,我心中確實有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空茫。
上一世的執念,隨著尉遲淵的死,終於可以放下了。
尉遲楓凝視著我,良久,才緩緩開口:那,看看我,好嗎
從今往後,你的眼裡,心裡,都隻看著我一個人。
他的語氣,不是請求,而是一種近乎霸道的宣告。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佔有慾,和那佔有慾之下,深藏的小心翼翼。
我忽然笑了。
好啊。
我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輕輕印上一個吻。
尉遲楓,我看著你。
他的身體,瞬間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而我,在他錯愕的目光中,第一次,笑得如此開懷。
7.
尉遲淵的死,和林家的倒台,讓朝堂經曆了一次大清洗。
老皇帝經此一役,身體徹底垮了,纏綿病榻,無法再理朝政。
尉遲楓以監國親王的身份,總攬大權,朝中再無人敢有異議。
一切,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
我父親和兄長,因為平叛有功,得到了封賞,沈家的地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穩固。
他們再也不用擔心,會因為功高震主,而招來殺身之禍。
因為如今坐在最高位上的人,是我選的,也是沈家選的。
這天,我正在府中看賬本,尉遲楓走了進來。
他似乎剛下朝,身上還穿著繁複的朝服,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
我起身,為他倒了一杯茶。
很累嗎
他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搖搖頭:還好。
他在我對麵坐下,沉默了片刻,忽然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巧的盒子,遞給我。
給你的。
我打開盒子,裡麵靜靜地躺著一支通體碧綠的玉簪。
簪子的樣式很簡單,隻在頂端,雕刻著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蓮花。
雕工精湛,玉質溫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為什麼送我這個我問。
冇什麼。他眼神有些閃躲,就是覺得,很襯你。
我拿起玉簪,在發間比劃了一下。
好看嗎
好看。他毫不猶豫地回答,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地蟄了一下。
上一世,我收過無數珍貴的禮物,鳳冠霞帔,金銀珠寶,可冇有一樣,能讓我的心,產生如此細微的,卻又如此清晰的悸動。
我將玉簪收好,對他道:謝謝,我很喜歡。
他似乎鬆了一口氣,唇角微微上揚。
你喜歡就好。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問他:還有事嗎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沈念,過幾日,父皇的壽宴,你……陪我一起去吧。
他用的是陪,而不是請。
我有些意外。
自古以來,從未有哪位親王,會帶著一位尚未有任何名分的女子,出席如此重要的宮宴。
他這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我的存在。
我看著他眼中隱隱的期待,點了點頭。
好。
得到我的應允,他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
那樣子,像一個得到了心愛糖果的孩子,與那個在朝堂上說一不二的監國親王,判若兩人。
壽宴那天,我盛裝打扮。
冇有選擇太過張揚的顏色,隻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宮裝,裙襬上用銀線繡著祥雲暗紋,行動間,流光溢彩。
發間,我隻戴了他送我的那支蓮花玉簪。
當我出現在尉遲楓麵前時,他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豔。
他走過來,很自然地牽起我的手。
走吧。
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溫暖。
我們並肩,一同坐上前往皇宮的馬車。
馬車裡,氣氛有些安靜。
我能感覺到,尉-遲楓一直在看我。
那目光,太過炙熱,讓我有些不自在。
我掀開車簾,看向窗外,想藉此轉移注意力。
他卻忽然開口:沈念。
嗯
你今日,真美。
他又在誇我。
我的臉,不爭氣地紅了。
我放下車簾,瞪了他一眼:好好坐著,不許說話。
他非但冇生氣,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低沉悅耳,像羽毛一樣,搔颳著我的心尖。
到了宮中,我們一出現,便立刻成了全場的焦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們緊緊相牽的手上。
那些目光裡,有驚訝,有嫉妒,有探究,也有瞭然。
我能感覺到,許多世家貴女,正用淬了毒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
她們大概都在想,我這個剋死了太子的不祥之人,憑什麼能得到九王爺的青睞。
我坦然地接受著所有人的注視,脊背挺得筆直。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沈念,不是誰都可以隨意欺辱的。
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就是我最大的底氣。
宴會開始,歌舞昇平。
老皇帝在太監的攙扶下,出現在了主位上。
他看起來,比上次更加蒼老憔悴,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他渾濁的眼睛,在看到我和尉遲楓時,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他大概也冇想到,自己最不看好的兒子,會成為最後的贏家。而他最看重的太子,卻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真是造化弄人。
酒過三巡,一個不速之客,忽然出現在了宴會之上。
是北狄的使臣。
為首的,是北狄的三王子,拓跋宏。
他身材高大,麵容粗獷,一雙鷹隼般的眼睛,毫不避諱地在我身上打量。
那目光,充滿了侵略性和佔有慾,讓我感到極度不適。
我下意識地往尉遲楓身邊靠了靠。
尉遲楓察覺到我的異樣,不動聲色地將我擋在了身後,隔絕了拓跋宏的視線。
拓跋宏見狀,哈哈大笑起來。
九王爺,真是好福氣。早就聽聞,大周的沈家小姐,是天下第一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的話,輕佻又無禮。
尉遲楓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三王子慎言。這是我大周的朝堂,不是你北狄的帳篷。
拓跋宏不以為意,舉起酒杯,遙遙對著主位上的老皇帝。
陛下,我今日前來,是為求親。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老皇帝皺了皺眉:不知三王子,看上了我大周的哪位貴女
拓跋宏的目光,越過尉遲楓,再次落在了我身上。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我要求娶的,正是這位,沈念,沈小姐。
8.
【8000字反轉揭秘點】
拓跋宏的話,如同一塊巨石,在平靜的湖麵,砸出了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驚呆了。
求娶沈念
一個剋死了太子的前太子妃
這北狄王子,是瘋了嗎
我亦是滿心錯愕。我與這拓跋宏,素未謀麵,他為何會突然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
尉遲楓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周身的氣壓,低得讓周圍的人,都感到一陣窒息。
三王子,是在說笑嗎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拓跋宏卻彷彿冇有看到他眼中的殺意,繼續笑道:我從不說笑。我真心愛慕沈小姐,願以十座城池為聘,迎娶沈小姐為我北狄的王妃。還望陛下,能夠成全。
十座城池!
這個條件,不可謂不誘人。
要知道,那十座城池,都是北狄最富庶的地方,也是大週一直想要收複的失地。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龍椅上的老皇帝身上。
老皇帝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病了,但他還冇糊塗。
一個沈念,換十座城池,這筆買賣,怎麼算,都劃算。
更何況,這個沈念,還是尉遲楓放在心尖上的人。
若是能藉此機會,打壓一下尉遲楓的氣焰,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他咳嗽了兩聲,慢悠悠地開口:三王子,情深意重,朕心甚慰。隻是,這婚姻大事,還需問過當事人的意思。
他將皮球,踢給了我。
所有人的目光,又齊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心中冷笑。
問我的意思說得好聽。
若我拒絕,便是拂了北狄的麵子,不顧國家大義。
若我同意,便要遠嫁他鄉,與仇人無異的北狄人共度餘生。
這老皇帝,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我還冇開口,尉遲楓已經冷冷地替我回絕了。
不必問了。她不會同意。
拓跋宏挑了挑眉:九王爺如何知道沈小姐不會同意莫非,你能替她做主
她的主,我自然做得。尉遲-楓上前一步,將我完全護在身後,語氣霸道,不容置喙,她是我的女人。
這句話,無異於在宴會之上,投下了一顆炸雷。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監國親王,公然承認,自己與前太子妃有染。
這可是驚天醜聞!
老皇帝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指著尉遲楓,氣得渾身發抖:你……你……混賬!
尉遲楓卻毫不在意,他隻是冷冷地看著拓跋宏。
三王子,請回吧。我大周的女子,不和親。
拓跋宏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
九王爺,你這是要為了一個女人,與我北狄開戰嗎
戰便戰,尉遲楓的聲音,擲地有聲,我大週三十萬鐵騎,何曾怕過!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我輕輕拉了拉尉遲楓的衣袖。
我從他身後走了出來,迎上拓跋宏的目光。
三王子,為何非我不可
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拓跋宏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那不是愛慕,更像是一種……勢在必得的審視。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說出了一句讓我和尉遲楓都始料未及的話。
因為,你身上,流著前朝皇室的血。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前朝皇室
這怎麼可能!
我們沈家,世代忠良,怎麼會是前朝餘孽
尉遲楓也是一臉震驚,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我的手,彷彿怕我會憑空消失一樣。
拓跋宏似乎很滿意我們的反應,他繼續說道:三百年前,大周皇室,也就是你們尉遲家,篡奪了前朝蕭氏的江山。蕭氏皇族,幾乎被屠戮殆儘,隻有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公主,被忠心的下屬救走,隱姓埋名,活了下來。
那個下屬,改姓為沈。而那位公主,就是你們沈家的第一代先祖。
你們沈家世代相傳,每一代最優秀的女兒,都要嫁給太子,也不是為了鞏固什麼地位,而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誕下同時擁有蕭氏和尉遲氏血脈的子嗣,重新奪回本該屬於你們的江山。
這個秘密,隻有我們北狄的皇室,和你們沈家的家主知道。我說的,對嗎沈小姐
拓跋宏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踉蹌著後退一步,若不是尉遲楓扶著,恐怕早已癱倒在地。
我猛地看向坐在不遠處的父親。
父親的臉上,血色儘失,那表情,分明是默認了。
所以,上一世,尉遲淵之所以要對我沈家趕儘殺絕,不僅僅是因為忌憚外戚專權,更是因為,他發現了這個驚天的秘密!
他要的,是永絕後患!
而我,這個被矇在鼓裏,一心一意為他付出的傻子,從頭到尾,都隻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
一個用來顛覆尉遲家江山的,血脈工具!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欺騙的憤怒,瞬間將我淹冇。
我看著拓跋宏,聲音都在發抖: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拓跋宏笑了,笑得得意又殘忍。
因為,當年救走那位公主的,不止有你們沈家的先祖,還有我們北狄的探子。
我們,等這一天,也等了三百年了。
隻要我娶了你,得到了擁有蕭氏血脈的子嗣,我北狄,便能名正言順地,入主中原!
原來如此。
原來,這纔是他真正的目的。
我不是他的獵物,我是他用來侵占大周的,一個藉口,一個跳板。
我隻覺得,渾身發冷。
無論是尉遲淵,還是拓跋宏,他們看中的,從來都不是我沈念這個人。
他們看中的,隻是我身上,那可笑又可悲的,所謂的前朝血脈。
9.
巨大的衝擊過後,我反而迅速地冷靜了下來。
既然沈家是前朝後裔,那尉遲楓呢
上一世,他為我沈家報仇,不惜與尉遲淵反目,最終落得個淩遲處死的下場。
他僅僅是因為愛慕我,還是……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身邊的尉遲楓。
他也正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我看不懂的驚濤駭浪。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我問他,聲音乾澀。
尉遲楓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冇有承認,也冇有否認。
但他的沉默,已經給了我答案。
我心中,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殆儘。
原來,他也是。
他接近我,幫我,說要娶我,或許,也隻是因為我身上這特殊的血脈。
畢竟,如果他娶了我,生下的孩子,便能名正言順地繼承這個江山,徹底洗刷掉尉遲家篡位者的汙名。
何其可笑。
我以為我重生一世,找到了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到頭來,卻發現自己,隻是從一個牢籠,跳進了另一個更精緻的牢籠。
我緩緩地,抽出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沈念……
我冇有看他,而是轉向了拓跋宏,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
好啊。
我說。
我嫁給你。
全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尉遲楓更是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到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平靜地迎上他通紅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重複道:我說,我願意嫁給三王子。
你瘋了!他低吼道,聲音裡充滿了痛苦和憤怒。
我冇瘋。我看著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我隻是,想通了。
與其做你們尉遲家用來鞏固江山的工具,不如去北狄,做個攪動風雲的王妃。至少,那樣看起來,更有趣一些,不是嗎
我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地紮進了他的心裡。
他的臉色,瞬間慘白。
我冇有……沈念,我不是……他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拓跋宏見狀,立刻大笑起來,走上前,想將我拉到他身邊。
沈小姐果然是識時務的聰明人!你放心,隻要你嫁給我,我保證……
他的話還冇說完,一道淩厲的劍光,便向他襲來。
尉遲楓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劍尖直指拓跋宏的咽喉。
滾開。
他聲音裡的殺意,是前所未有的濃烈。
我的女人,誰也彆想碰。
拓跋宏臉色一變,立刻後退幾步,他身後的侍衛,也紛紛拔刀,與尉遲楓的人對峙起來。
宴會之上,瞬間充滿了火藥味。
龍椅上的老皇帝,看著眼前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他巴不得他們打起來。
最好,兩敗俱傷。
我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心中冇有半分波瀾。
尉遲楓,我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你若真的為我好,就放我走。
讓我嫁給他,對你,對我,對沈家,都好。
對沈家,是保全。對你,是少了一個能威脅你皇位的隱患。
我們,兩不相欠。
尉遲楓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中充滿了血絲。
兩不相欠他自嘲地笑了,沈念,你真是好狠的心。
他緩緩收回劍,不是因為妥協,而是因為,他知道,在這裡動手,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永遠無法挽回的珍寶。
然後,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在搖曳的燭火下,顯得無比孤寂,又無比決絕。
我知道,我傷他至深。
可他,又何嘗不是傷我至深
10.
尉遲楓離開後,這場不歡而散的壽宴,也草草收場。
我被拓跋宏的人,護送回了沈家。
一路上,我一言不發,麵沉如水。
回到府中,父親早已等在了書房。
他看起來,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念念……
彆叫我。我冷冷地打斷他,我冇有一個,把我當成複國工具的父親。
父親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爹知道,你怪爹。可是,這是我們沈家,揹負了三百年的使命啊!
使命我笑出了聲,什麼使命就是犧牲一代又一代女兒的幸福,去實現一個虛無縹縹緲的複國大夢嗎
父親,你有冇有想過,我們憑什麼要為三百年前的舊事,賠上自己的一生
我們姓沈,不姓蕭!
我的質問,讓父親啞口無言。
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是我們對不起你……是我們,對不起沈家的女兒……
我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中也不是冇有不忍。
我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
這沉重的枷鎖,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三日後,我就要啟程去北狄了。父親,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我轉身離開了書房。
我冇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祠堂。
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整齊地排列著。
我跪在蒲團上,看著最上方那個,被單獨供奉的牌位。
上麵寫著:始祖,蕭氏諱婉。
那就是三百年前,那位被救走的公主。
也是我們沈家所有悲劇的,源頭。
我在祠堂,跪了一夜。
天亮時,兄長沈辭來找我。
他給我帶來了一身勁裝,和一把匕首。
念念,換上衣服,哥帶你走。
我看著他,搖了搖頭。
哥,我不能走。
為什麼!沈辭急道,你難道真想嫁給那個北狄蠻子嗎!
我走了,沈家怎麼辦我反問他,拓跋宏不會放過我們,尉遲家,更不會。
到時候,沈家,纔是真正的萬劫不複。
沈辭沉默了。
他知道,我說的是事實。
那……那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去送死啊!
誰說,我是去送死的我拿起那把匕-首,在指尖轉了一圈,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我去北狄,是要把三百年前,欠我們沈家的東西,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北狄不是想利用我入主中原嗎
那我就讓他們看看,引狼入室的下場。
三日後,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我坐在華麗的馬車裡,身上穿著北狄的服飾。
送行的人群中,我看到了母親和兄長擔憂的臉,看到了父親愧疚的眼神。
我唯獨,冇有看到尉遲楓。
他冇有來。
也好。
從此山高水遠,不複相見。
車隊行至城門口時,忽然停了下來。
外麵,傳來一陣騷動。
我掀開車簾,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騎著馬,獨自一人,攔在了車隊前麵。
是尉遲楓。
他還是穿著那身玄色的常服,身形挺拔如鬆。
他看著我,什麼也冇說,隻是從懷裡,拿出了一樣東西。
是一塊兵符。
虎頭兵符。
能調動他手中那三十萬北境大軍的,兵符。
他將兵符,扔給了我身邊的拓跋宏。
用這個,換她。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拓跋宏接住兵符,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但更多的是震驚。
九王爺,你可知,你這是在做什麼
為了一個女人,交出兵權
他瘋了嗎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尉遲楓的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那裡麵,有我看不懂的,深沉的情感。
我隻知道,冇有她,我要這江山,又有何用
我曾說過,江山歸我,你也歸我。但若江山和你,隻能選一個……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我選你。
11.
尉遲楓的話,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份不顧一切的執著,心中百感交集。
我以為他和其他人一樣,看中的隻是我的血脈。
可現在,他卻願意為了我,放棄他賴以生存的兵權,放棄他唾手可得的江山。
拓跋宏握著那塊炙手可-熱的兵符,陷入了天人交戰。
兵符,意味著他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大周的半壁江山。
而我,隻是一個擁有前朝血脈的女人。
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他笑了,將兵符收進懷裡。
好!九王爺果然爽快!這個交易,我做了!
他轉身,對我道:沈小姐,你可以下車了。
我冇有動。
我隻是看著尉遲楓,啞聲問道:值得嗎
為你,什麼都值得。他向我伸出手,過來,沈念,到我這裡來。
我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洶湧而出。
我提著裙襬,跑下馬車,不顧一切地,撲進了他的懷裡。
他緊緊地抱著我,彷彿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裡。
對不起……我埋在他的懷裡,泣不成聲,對不起,尉遲楓,我不該懷疑你……
傻瓜。他輕撫著我的後背,聲音裡充滿了失而複得的喜悅,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我不該瞞著你。
他捧起我的臉,替我擦去淚水。
我母親,也是沈家女。所以我一早就知道沈家的秘密。我接近你,一開始,確實存了利用之心。
我以為,娶了你,我的皇位,才能坐得名正言順。
可是,沈念,在與你相處的過程中,我發現,我錯了。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名正言順的皇位。我想要的,自始至終,都隻有你。
那夜在東宮,你摘下鳳冠走向我時,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尉遲楓這一生,註定要栽在你手裡。
他的告白,真摯而熱烈,將我心中最後一點芥蒂,也徹底融化。
原來,我們都曾因為這可悲的血脈,而相互試探,相互猜忌。
但最終,還是真心,戰勝了一切。
就在這時,已經走遠了的拓跋宏,忽然發出一聲慘叫。
我們回頭,隻見他捂著胸口,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心腹。
而那個心腹,正將一把滴血的匕首,緩緩抽出。
你……
拓跋宏話未說完,便一頭栽下馬。
那個心腹,撿起掉落在地的兵符,騎著馬,飛快地奔向我們。
他將兵符,恭敬地呈給尉遲楓。
王爺,幸不辱命。
我這纔看清,這個心腹,竟是尉遲楓的副將,喬裝改扮的。
原來,這一切,都是尉遲楓的計策。
他早就料到,拓跋宏會為了兵符而放棄我。
所以,他將計就計,用一塊假的兵符,換回了我,同時,也除掉了拓跋宏這個心腹大患。
你……我看著尉遲楓,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這個男人,不僅深情,更有雷霆手段。
他笑著,將我擁入懷中。
兵行險著,讓你受驚了。
我搖搖頭,將臉埋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
這一刻,我無比確定,這個男人,纔是我此生,唯一的歸宿。
12.
拓跋宏的死,讓北狄陷入了內亂。
幾位王子,為了爭奪王位,打得不可開交,再也無力南下。
尉遲楓趁此機會,徹底肅清了朝堂,將皇權,牢牢地握在了自己手中。
一個月後,老皇帝駕崩。
尉遲楓,順理成章地,登上了皇位。
登基大典那天,他冇有立刻舉行封後大典,而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麵,下了一道所有人都冇想到的聖旨。
他廢除了沈家揹負了三百年的使命,恢複了我們沈家作為開國功臣後代的榮耀。
他告訴天下人,沈家,永遠是大周最忠誠的臣子,而不是什麼前朝餘孽。
聖旨傳到沈家時,我父親,當著傳旨太監的麵,老淚縱橫,長跪不起。
壓在沈家身上三百年的枷鎖,終於,被尉遲楓,親手斬斷。
做完這一切,他纔來到我的麵前,手捧著一頂比太子妃鳳冠,更華美,更貴重的皇後鳳冠。
沈念,我曾說過,要以江山為聘,迎你入主中宮。
現在,江山是我的了。
他單膝跪地,將鳳冠,高高舉起。
你,可願做我唯一的皇後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片隻為我而存在的星海,笑著,接過了鳳冠。
我親手,為自己戴上。
然後,在他驚喜的目光中,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我願意。
這一世,我不再是誰的盾,誰的棋子。
我是沈念,是尉遲楓的妻,是大周的皇後。
我們將攜手,開創一個,真正屬於我們的,盛世皇朝。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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