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今天修羅場了嗎 第第二十五章“你喝醉了,沈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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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醉了,沈娘子——”……
沈思修一怔,
卻未拒絕。
李珣目光微動,眸中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七日後平昌坊,設一小宴,
不拘禮數,
願再請校尉一敘。”他說。
沈思修接過香囊:“若有美人,
那我就先謝過殿下了。”
他一走,齊王靜坐片刻,茶盞未涼,便轉身回府。
日暮時分,
王府燈影交錯,廊下浮光掠影。
李珣走進偏廳時,
陸雲深早已候在廳中。
“殿下。”他拱手,神色恭敬。
李珣負手踱至窗前,微微頷首:“你姐姐,
可習了那首《踏雲行》?”
“回殿下,
已能熟奏。”
“很好。”齊王目光落在窗外斜陽,
“下月初八,
聖上欲往定國寺禮佛。我已打點妥當,寺中僧首知情,
到時你們會在側廳設齋。”
“那日,
你姐姐便著湖綠百褶,
隨夫人一同前往。”
陸雲深頓了頓,
隨即明白,
低聲應道:“微臣明白。”
“你要記住,”齊王語氣溫和,“陛下不愛被逼,但若是命運安排的偶遇,
便是天意。”
陸雲深再不多問,告退離去。
廳中光線漸暗,李珣站在原地,望著窗外的一方天空出神。
那天,他也是這樣站著,看著母親被送出宮。
她不過是個繡娘,因一時被寵生下他,卻始終冇有位分。她膽小、柔順,在那座富麗堂皇的深宮裡連話都不敢多說,日日祈求隻求他能長得快、強些。
可他依舊被其他皇子逼著吃泥、跳水,連他唯一的一件小袍子都被當作笑柄拿去擦他們的弓箭。
他記得那年冬天,母親病了,仍挨著給慧貴妃做裙襬的金線收邊。她咳得快要暈倒,卻還對他說:“你若能活下來,往後不要記得這些,我不想讓你帶著恨活。”
可他偏偏記得。
她死後,他被逼著認慧貴妃為母。表麵上風光,實則處處被掣肘。慧貴妃家因貪汙被抄,他也差點被削爵,那時他才知,哪怕是皇子,也不過是一紙“可有可無”的東西。
他被打發到邊陲一個破縣,聖山對他從來不聞不問,李珣才終於明白:
冇有人會給你命。
他必須自己要。
等李珣回過神來,緩緩將茶盞置於案上,眼底一派清涼。
“該起風了。”
他低聲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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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過簷角,靜靜地灑在案幾上,幾頁翻開的書尚未合起,書頁一角壓著一朵殘香未散的桂花,那是之前講書時落下的,蒼晏隨手拾起,又無意中遺落在此。
沈念之坐在書案前,指尖輕輕摩挲著那花瓣,有些乾了,觸感卻仍軟,像極了那人的氣息,藏著細緻的節製與不動聲色的溫柔。
她盯著那幾行墨跡良久,字跡清俊,落筆沉穩,彷彿每一筆都按著規矩來,卻偏生出了剋製之下的鋒芒。
她忽然覺得心頭髮悶,說不清是煩,是亂,是一種被什麼勾住心絃的感覺。
他離京已有數日,無人提起,無人說去處。
可她偏偏日日撞見他的影子,藏在書頁裡,香氣中,或是某個不經意的靜默裡。
沈念之“啪”地合上書冊,聲音不大,卻將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怔了怔,忽而起身走至窗前,望著院外無甚人跡的青石小道,心底竟升起一陣難得的空落。
她向來是個不肯自困的人,煩悶久了,總要尋個出口。
“霜杏。”她喚。
丫鬟立刻應聲而入:“小姐。”
“收拾一下,我要出門。”
“去哪裡?”
沈念之回過頭,眉目間的鬱色已被淺笑掩去,淡淡道:“平昌坊。”
“倒不是想做什麼,就是忽然想起,好些日子未去了,那裡的人,恐怕都快忘了我的樣子了。”
霜杏不敢多言,忙退下去命人備車。
沈念之緩緩轉身,腳步輕慢,像是心有所思。她走過案幾時,停了一瞬,目光再次落在那枚被壓在書頁中的桂花上。
她冇伸手,隻低聲道了一句:“麻煩。”
語氣裡既無怒意,也無深情,隻像是心口落下的一滴溫水,燙不破什麼。
半個時辰後,馬車轔轔駛出沈府大門。
沈念之倚在車中,未再說話,隻輕輕閉了閉眼。
屋內案幾上的書頁被風掀起一角,那枚桂花也隨之輕晃了晃,卻終究冇有掉下來。
平昌坊夜市華燈初上,麴院流觴,朱樓酒氣醉人。
沈念之一襲橘紅紗裙,髮髻輕斜,額間點花已褪,幾縷碎髮纏在鬢側,帶著幾分酒後的恣意風情。她與幾位名伶坐在內廳,酒盞相碰,曲聲繞梁,笑語盈盈。
她早已察覺,從齊王府傳出“欲娶沈家女”的風聲後,京中暗線流轉得愈發頻密。
“齊王?”她低聲笑了一聲,唇角帶著譏誚,“李珣若真識人,看我這副模樣,該避如蛇蠍纔對。”
沈念之醉意漸濃,她獨自起身,半醉半醒地推開簾幕,穿過香菸繚繞的迴廊,朝內坊另一處幽院走去。
誰知前院一扇半掩的雅室門內,低語聲若有若無地傳出。她本無心細聽,卻隱約聽見一個熟悉的名字——
“……沈念之性子不馴,但隻要沈大人一言,她不過是顆棋子。”
沈念之腳步一頓。
接著便聽另一道聲音應和:“她是沈家嫡女,沈相最是看重她,她還有個在龍武軍當值的阿兄,隻要殿下承諾將來一旦事成,許她鳳位。至於外界那些傳言,殿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是陸雲深的聲音。
沈念之眉頭微擰,醉意瞬間退了一半。她側身靠在廊柱後,透過雕花木窗,清清楚楚看見屋內燭影下,坐著的兩人——齊王李珣與她平日吃酒交好的好夥伴。
她眼神微冷,聽著陸雲深談笑間將她的性子、過往,甚至喜惡一一剖出,口吻彷彿在“推銷”一件上好的貨物。
“沈家雖不是宗室,卻一貫中立,不偏不倚,正是王爺所需。若將來太子之位有變,我覺得沈家自會識大體。”陸雲深舉杯,神色從容。
齊王一身深青雲紋長衣,神情斂著笑,舉盞回敬,含而不露:“你們陸家倒是爽快,可惜冇有能出一個與沈淮景抗衡的人。”言語間滿是不屑。
沈念之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手指握緊了帷角,竟不覺掌心泛白。
她轉身就走,卻一時未辨方向,轉身便撞入一道熟悉的身影,燈火下,她對上那張血脈至親的臉。
“阿兄?”她聲音微啞,帶著三分醉意。
這時門也打開了,屋內,陸雲深與李珣的麵色皆是一頓。
“你怎麼來了?”陸雲深起身,語帶慌張,“你喝醉了,沈娘子……”
沈念之卻像冇聽見似的,視線淡淡掃過李珣,隨即落在沈思修身上,抓著他的胳膊。
“阿兄,”她緩緩開口,聲音輕得像是夜風掠過,“父親不說話,你便代他說?如今沈家的臉麵,也由你來給彆人送了?你是不是也和他們想的一樣?”
沈思修臉色一沉,低聲嗬斥:“阿之,你喝多了。”
她卻笑了,笑意涼薄,放開沈思修,走進屋內,手指挑起一旁的琉璃酒盞,盞中酒色清冽,她仰頭一飲而儘,抹了抹唇角:
“阿兄既是願為沈家謀前程,那也請記得一件事。”她目光直視他,語氣淡淡卻帶著壓迫,“可彆押錯寶了。”
沈思修神情微動:“你不懂,彆胡說。”
“我當然不懂。”她點點頭,轉眸看向齊王,眼神波瀾不興,“可殿下。”
沈念之坐在齊王身側,輕巧地倚著榻角,橘紅紗裙堆疊在腳邊,酒意未褪,眼尾卻已挑起。
她一邊拿起盞中清酒,輕輕搖晃,一邊似笑非笑地盯著李珣:“您要娶我,卻不敢光明正大與我開口,倒與彆人私下說嘴……殿下這點膽量,如何坐得起龍椅?”
李珣聽到龍椅爾字麵色微變,但仍維持著王侯應有的從容,隻溫聲一笑:“沈娘子醉了,這話說出來可是要殺頭的。”
“我當然醉了。”沈念之輕嗤,“不然怎會聽見你們在背後說我‘不過是顆棋子’。”她眼神一凜,“既然你們都當我是棋子,不如讓我自己上盤。”
沈思修眉頭緊皺,正要開口,沈念之卻不再理他,輕輕拍了拍手,朝門外懶散揚聲道:
“霜杏,去,把我那些‘不成體統’的朋友請進來。”
片刻後,伴著一陣腳步聲,四五位身著華衣、姿容俊雅的“男伎”魚貫而入。
他們或執瑟抱琴,或攜酒持扇,氣質清貴不俗,皆是京中最負盛名的幾位花樓清倌,平日裡若非沈念之照拂,根本不會出現在這等貴胄之地。
霜杏低頭掀簾,沈念之揚唇一笑,聲音又軟又媚:
“幾位爺今日正好都在,殿下既有雅興謀娶我,不如來試試,看你能不能哄我高興。”
李珣神色不動,卻垂在膝側的手指微微一緊。
沈思修的臉徹底黑了:“沈念之,你瘋了?”
“瘋?”她懶洋洋地仰頭靠著椅背,一隻手隨意勾過其中一名白衣公子的衣袖,那人低眉順眼地奉上了酒盞,“阿兄說笑了,我一向不是如此嗎?”
“殿下不是說我有趣嗎?”她眼波微轉,直勾勾看著齊王,“那便看你今晚……能不能比他們更有趣。”沈念之翻身將齊王壓在身下。
那一刹,氣氛驟變。
她雙膝跪地,撐在他身體兩側,整個人隔著輕紗衣袍貼近他胸膛,呼吸灼灼。燈影微晃,照在她眼裡,像是燃著細碎的火星。
齊王明顯一滯,冇料到她敢做得如此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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