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公 第86章 風滿樓(1)
“曹國公李景隆要謀反!”
隨著毛驤的喊聲,哢嚓又是一聲驚雷。
整個牢房頓時全被照亮,亮光之中,蔣瓛猙獰的臉分外清晰,樸不成那笑嗬嗬的眼格外的冰冷。
“你大爺!”
蔣瓛看著毛驤,口中無聲的罵出一句話來。
而樸不成臉上的笑意,卻在短暫的冰冷之後,越發的和煦。
“公公!”
“大總管!”
毛驤雙手把著鐵牢的欄杆,看著他的眼睛,咬牙道,“我要舉報曹國公李景隆造反!”說著,他咽口唾沫,雙眼猩紅道,“我要見皇上,當麵奏陳!我要見皇上!”
“嗬!”
樸不成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而詹徽卻是大吼,“死到臨頭了,你胡亂攀咬什麼!”
但說完,他的臉上卻驟然多了幾分驚恐,不安的看向坐著的樸不成。
他,情急之下說錯話了!
樸不成忽的歎息半聲,搖搖頭。
這個舉動,又讓詹徽心裡咯噔一下。
他是真怕樸不成會把他剛才說的話,轉述給皇帝。
“公公!我說的是性命攸關的事!”
毛驤見狀卻大聲道,“倘若我撒謊,皇上定會誅我九族!”說著,他通紅的雙眼盯著樸不成,“我有必要在臨死的時候,把我全家都拉上嗎?”
“雜家好心好意的來,卻不想讓你給擺了一道!”
樸不成終於開口了,老太監溫和的語氣之中卻滿是森然。
毛驤當著蔣瓛的麵大喊曹國公李景隆要造反,那就是斷絕了樸不成不把這事告訴皇帝的可能。
“公公,我沒法子,我想活著!”毛驤低吼。
樸不成依舊坐著,紋絲不動,“太蠢!”
“我想活著,我沒辦法.....”毛驤繼續低吼。
“行了,叫喚什麼!”
樸不成起身,擺手道,“知道了,等著吧!”
說著,他轉身朝外走,“但皇上見不見你...雜家可說不準!”
“公公,公公!”
身後,毛驤的嘶吼傳來,“您告訴皇上,我有證據...我有十足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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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
鐵牢的鐵門,在刺耳的磨牙聲中被緩緩推開。
“公公,您慢點!”蔣瓛在樸不成身後亦步亦趨。
嘩啦!
一把大傘,隨著樸不成的腳步邁步鐵牢,出現在他的頭頂。
啪啪啪!
暴雨不斷的打在傘上,發出密集的聲響。
“蠢貨!”
樸不成的靴子,踩著深深的積水,緩緩前行。
“你以為你說了你就能活?”
“不過是又給自己多了一條欺君的大罪而已!”
“本來沒想誅你九族的,這回不誅都不行了!”
“我有回護你的心,卻讓你給咬了一口!”
“哪個王八蛋給你出的主意?他孃的,真他媽毒呀!”
陡然,身後尚未合攏的鐵門之後,傳來牢房之中毛驤的喊聲,“我要喝酒...我要喝酒...我要喝乾淨的酒。拿酒來.....不然等回皇上來了,我把你們那些事都兜出去,讓你們跟我一樣!”
“老子要吃餃子,熱乎的餃子...”
驟然,樸不成身側的蔣瓛身子一僵。
“不單是蠢!”
樸不成嗬嗬一笑,開口道,“還沒品!”
說著,歎息一聲,“好歹是做過大臣的人呀,跟潑婦一樣,沒品沒品!”
隨即他擺手,“給他酒....好好伺候他!”
“是!”
蔣瓛答應一聲,轉頭看看身後,站在鐵牢大門口的守衛,“去,給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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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水滴,順著鐵牢的棚頂,滴落在幽暗的夾道之中。
接著一盞昏暗的燈火出現,且帶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一名三旬年紀的錦衣衛,拎著個酒壺出現在毛驤的牢房之外。
“都堂,喝吧,好酒!”
他輕輕的說了一聲,把酒從欄杆縫隙之中送了過去。
然後,還有一盤熱騰騰的餃子。
“您喜歡的牛肉蒸餃!也是熱乎的!”
唰!
卻是毛驤緊緊的抓住他的手,然後顫聲低聲道,“跟太師說,我按照他說的法子做了,我的孩子....我的家人...太師務必照顧!”
那錦衣衛微微點頭,“都堂還需要什麼?”
“滾吧!”
毛驤鬆開他的手,大聲喊道,“我想要你婆娘來陪我喝酒,你捨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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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暴雨的聲,格外的真切。
潮濕的牢房之中,毛驤砰的一聲扒開酒壺的塞子。
然後仰起頭,直接咕嘟咕嘟的灌著。
“咳!”
他喝的太急了,一口嗆住。
但他卻用力的壓抑著,沒讓自己咳出聲來。
而他的腦海之中,也驟然泛起前幾日曆曆在目,身臨其境的畫麵。
此刻回想起來,他就像是個不存在的旁觀者。
那天,還沒下雨。
~
“你想活著?老夫就不想嗎?”
“救你,老夫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這事,你比老夫清楚!”
寂靜的午夜,他在韓國公府的秘房之中,見到了韓國公李善長。
“我現在沒有辦法,隻有死馬當作活馬醫!”
毛驤的聲音低沉,“我怕...但我知道我是必死!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家眷,他們是無辜的!”
“你死....就是你死!你的身份在那,不會牽連你的家人!”
李善長笑笑,神色隱晦。
“皇上放過他們!可是蔣瓛呢?”
毛驤冷笑,“這些年,我得罪的其他人呢?甚至...您老也未必肯放過吧!畢竟我知道的秘密太多了,隨便留下隻言片語,都是滔天的禍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我的親人都殺絕了,這樣才能高枕無憂!”
李善長沒說話,而是目光驟然冰冷,盯著他。
“我隻求丞相護我家眷親人!”
毛驤又道,“彆的....不求!”
李善長微微低頭,“除了老夫,你還求過誰?”
“曹國公!”毛驤笑道,“可是人家壓根沒給我開口的機會!”
“哦?”
李善長眼簾微張,“這麼說他在你手中也有把柄?”
毛驤笑笑,“有把柄在我手裡的人多了....可能幫我的隻有你們二人!”
“他知道你有他的把柄?”李善長又道。
“皇上都不知道的,他怎麼會知道!”毛驤又是一笑。
“那不妨對老夫講講...”
“丞相!”毛驤抬頭,“您套了我半天的話了!”
“哈哈哈哈!”
李善長大笑,“你還沒亂了心智!”
“我以前聽過一句話!”
毛驤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大手,彷彿上麵有一層無形的血色在流動著,“越是聰明的人,事到臨頭越是抓瞎!我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
“你就不怕....”
李善長沉吟道,“老夫先答應你,而等你死後,卻出爾反爾嗎?”
“我當了這麼多年的錦衣衛都指揮使!”
毛驤冷笑,“是白當的嗎?秦檜還有仨朋友!隻要我的親人家眷遭遇不測,那自會有人把您的把柄....嗬嗬嗬,交出來!”
“到時候,毛某的今日,就是丞相您的明日!”
李善長的眉毛猛的一動,“我和你無冤無仇....”
“丞相!”
毛驤打斷他,“快溺死之人,往往會把救他的人給害了!不是他想害,而是沒辦法,本能!”
聞言,李善長沉默了。
許久之後,李善長才開口,“其實你沒你說的那麼無所畏懼,你是怕死,你想多活些日子!什麼子嗣親族,那都是實在活不得了,才說的話,對吧?”
“螻蟻尚且偷生!”
“你想活,就要有價值!”
李善長盯著毛驤,“而李景隆就是你的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