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人頂天立地 第10章 百年相戀?
-
趙帝負責協調的這個項目名為《百年相愛》,原型講述的是一位女兵因戰爭遠走他鄉,被誤認為犧牲。她的贅夫為之守身六十年,為她照顧父母直至養老送終。女兵最終在百歲高齡攜龐大的家族(上百人)榮歸故裡,找到了那位垂垂老矣、一生等侯的贅夫,並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認親宴,將這位“忠貞”的贅夫接納入家族。
拍攝現場佈置得極儘溫馨,暖色調的燈光與仿古傢俱營造出懷舊的氛圍。趙帝站在監視器旁,看著演員們演繹那個被協會譽為“千古佳話”的故事:女兵遠走他鄉,贅夫苦守六十年,最終百歲團聚,家族團圓。
劇情一步步推進,趙帝的心卻一點點下沉。當演到盛大的“認親宴”時,主持人開始誇讚這個百人家族。
“姥姥孔武有力,高大威猛!”
“媽媽頂天立地,足智多謀!”
“女兒雌韜偉略,英俊瀟灑!”
“姨姨品貌非凡,坐懷不亂!”
“奶奶年過八十,老當益壯!”
“姑姑器宇軒昂,風度翩翩!”
“姐姐彬彬有禮,清新俊逸!”
“妹妹才高八鬥,芝蘭玉樹!”
“侄女才思敏捷,博學多才!
一連串通常隻用於讚美男性的詞彙,如驚雷般砸向現場每一位女性角色。現場的工作人員忍不住低聲喝彩,為這“彆出心裁”的設計叫好。
趙帝怔在原地。
一股前所未有的戰栗感順著她的脊椎竄上來。這些詞彙——孔武有力、頂天立深、雌韜偉略、器宇軒昂——竟然可以如此流暢、如此理所當然地被用在女人身上!
在她原來的世界,這些詞彙幾乎與女性絕緣,是專屬於男性的領地。此刻,她親眼看著它們像勳章一樣,被一枚枚佩戴在女性胸前。
一種扭曲的、近乎眩暈的興奮感攫住了她。原來女人可以被這樣看待!原來女人的價值可以脫離“皮膚是否光滑”、“腰肢是否纖細”、“五官是否美豔”的審判,而在更廣闊的維度上被承認!
但這興奮隻持續了短短一瞬。
因為主持人的話鋒轉向了家族中的男性們,語氣變得柔和,吐出的是一連串趙帝熟悉詞彙:
“爺爺年過七十,風韻猶存!”
“爸爸凹凸有致,天生尤物!”
“兒子媚眼如絲,小鳥依人!”
“大伯玉指如蔥,婀娜多姿!”
“小叔不施粉黛,弱柳扶風!”
“舅舅千嬌百媚,美若天仙!”
“姑父芙蓉如麵,冰清玉潔!”
“姐夫秀外慧中,賢良淑德!”
“老公小巧玲瓏,性感撩人!”
“哥哥亭亭玉立,楚楚動人!”
“弟弟風情萬種,明豔動人!”
“外甥小家碧玉,含苞待放!”
“風韻猶存”…“天生尤物”…“小鳥依人”…
這些她那個世界裡專門用於審視、評判、物化女性的詞彙,此刻正精準地投擲在男性身上。現場的掌聲更加熱烈了,帶著一種發現“幽默”反差後的快意。
趙帝的胃部突然一陣抽搐。
那短暫的興奮感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冰冷而堅硬的悲涼。
這強烈到荒誕的對比,像一麵擦得雪亮的鏡子,毫不留情地照出了她原來那個世界的真相:
為什麼女性永遠逃不過“外貌審判”?
為什麼一看到女人,人們的第一反應總是盯著她的臉、她的身l、她符合“美”的標準了嗎?
她在那個世界為權益發聲時,有人隻關心她口紅的色號是否誘人。
她在那個世界,女性滑雪奪冠,新聞評論區卻在挑剔她的眉毛畫得不夠精緻。
她們用頭腦、汗水、實力去撼動世界,世人卻執著於丈量她們的毛孔大小、腰圍尺寸。
女性,彷彿連呼吸都要接受無形的“顏值評分”!
而在這個世界,僅僅是聽到女性被用讚美男性的方式讚美,竟然讓她感到如此陌生和震撼!這本身是多麼可悲的事情!她那個世界的女性,究竟被剝奪了多麼重要的東西——被嚴肅對待的權利,被首先視為一個“人”而非“觀賞對象”的權利。
“卡!完美!”導演的喊聲將她從翻騰的思緒中拉回。
周圍是通事們輕鬆愉快的談笑,大家都在討論這段台詞肯定會火,冇人覺得那套針對男性的“外貌審判”有何不妥,正如她那個世界的人也習以為常。
趙帝看著這一切,巨大的無力感幾乎將她淹冇。
拍攝結束,人群散去。趙帝獨自留在漸漸暗下來的拍攝現場,道具桌上的盛宴仿若一場無聲的諷刺。
她終於明白,真正的平等是徹底打破所有基於性彆的刻板期待和審判——無論是對力量、智慧的外在表現,還是對美貌、性吸引力的單一標準。
另一個世界的女性,何時才能擁有選擇“不美”的權力?何時才能僅僅作為“人”而被看待?
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比她想象的要遙遠和複雜得多。而此刻,她站在這個光怪陸離的顛倒世界,心中湧起的,是一種更為沉重、卻也更為清晰的使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