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風雲起蒼穹 第157章 宣示主權
「少爺!少爺!!!」
就在蘇大狀元準備腳底抹油的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像條油滑迅捷的泥鰍,終於從堆積如山的綾羅綢緞和無數交錯的人腿叢林中奮力鑽了出來,正是柳青!
這小丫頭片子臉憋得通紅,不知是跑得太急還是興奮難耐,手裡跟攥著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攥著一個信封,那勁頭,恨不得把信封捏碎!
她聲音發顫,帶著一種明顯過載的、混雜著喘息和某種「大事不妙」的緊迫感:
「急……急報!武侯府林家……派人送來的急信……快馬加鞭!凶悍得很!那人撂下信封,說……說讓您立刻看!馬上!立刻!立刻看!」
眾人的目光,瞬間被拉扯了過來。
那信封一角,一個鮮紅刺目的篆體「林」字,如同淬了火的烙鐵,也像一把出鞘三分的利刃,深深烙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柳青的聲音雖低,效果堪比驚天焦雷!
喧鬨聲戛然而止。
唾沫橫飛的媒婆和眉飛色舞的管家們,嘴巴還保持著o型,笑容卻已僵硬在臉上。
那些正賣力抬著金錠銀錠、準備在競爭對手麵前大秀特秀的豪奴們,手臂舉在半空,定格成詭異的雕像。
時間靜止,像被無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脖子。
蘇康隻覺喉嚨乾得像北涼國西邊的沙漠,一股冰流和一股熱流同時逆衝四肢百骸。
他那雙深邃而又錯愕的眸子,死死鎖定在那個「林」字上,銳利得恨不能用目光將它瞬間點燃,灰飛煙滅!
「咯吱……咯吱……」
他後槽牙傳來的細微摩擦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聽著都讓人牙酸心跳。
「武侯府來信?搞什麼鬼名堂?」
蘇康滿腹疑慮,這場景實在太過詭異。
眼看遁逃計劃徹底泡湯,蘇康隻能硬著頭皮接過信封,三下五除二地撕開,抽出了裡麵那張折疊得整齊的素白信箋。
幾行清秀中透著英氣的簪花小楷,映入了自己的眼簾。
蘇康的目光飛速掃過,緊鎖的眉頭先是一愣,隨即,一抹極其古怪、宛如發現了什麼極其有趣之事的笑意,如同狡猾的狐狸般,緩緩爬上了他的嘴角。
他像是看到了一件多麼滑稽的寶貝,忍不住搖了搖頭,將信箋隨手就遞給了旁邊還在大口喘氣的柳青。
「青兒,小點聲?」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促狹,「還是……大聲點?念給大夥聽聽。」
柳青疑惑地接過信箋,目光掃過那些字跡。幾乎是同一瞬間,一絲瞭然的、帶著點小得意和小頑皮的笑容,如同解凍的春風般在她的小臉上蕩漾開來。
這封來自武侯府的急信,怎麼就那麼地出乎意料?
她朝著自家少爺俏皮地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然後以一種能夠穿透整個蘇家大院乃至半條街的、清脆高亢得如同宣佈聖旨般的嗓音,宣讀了這封決定戰局的、火藥味十足……啊不,是「柔情蜜意」滿滿的「急信」:
「蘇公子台鑒:」
「欣聞公子蟾宮折桂,高中魁首,小妹林婉晴,喜不自勝!特修書一封,謹代武侯府上下,遙申賀意,聊表寸心!」
唸到這裡,她故意頓了頓,彷彿給眾人一個反應的時間,「蘇、林兩家,累世交好,情深義重。小妹不才,鬥膽厚顏一問……」
柳青的聲音再次拔高,幾乎帶著迴音:
「昔日父輩訂下之兒女盟約,今日可否算數?!伏乞公子回複,以慰小妹惶惑之心!盼複!切切!林婉晴謹啟!」
她那高亢的尾音尚未落下,就如同那九天玄冰,狠狠砸進了蘇家這鍋已經滾沸的黃金油鍋之中!
林婉晴!
這個名字如同一聲無聲的驚雷,在這死寂中炸響開來!
這些媒婆、官家、豪奴們,個個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主,自然聽聞過林家大小姐與蘇家大少爺之間的婚約糾葛。
林婉晴,蘇康的正牌未婚妻,武侯府那位貴為晴公主的林家大小姐,她的「急信」,裹挾著濃濃的硝煙味,在滿院黃金彩禮的包圍下,殺到了!
她的「問候信」,哪裡是什麼賀喜?哪裡是什麼探詢?!
這分明是扛著代表「正宮娘娘」身份旗幟的鐵騎,轟隆隆衝進了蘇家院子裡,橫刀立馬,兵戈直接瞄準了滿院子虎視眈眈、妄圖挖牆腳的各路妖魔鬼怪!
這哪是信?
這分明是一道扞衛正妻主權的戰書!
信中的言下之意就是:
「老孃的男人,誰敢動?!識相的,收起彩禮,速速滾蛋!」
這些媒婆、管家和豪奴們見狀,不由得麵麵相覷。
蘇家人,包括蘇喆,端著兒子剛塞過來的那杯已經涼透的狀元紅,嘴巴也張得老大,徹底傻了眼。
腦子裡的問號排起了長隊,能繞京城三圈:
啥玩意兒?
武侯府的林婉晴,她……她寫信來催婚了?
那個傳說中對這樁親事嗤之以鼻、見了蘇康就想捶一頓、一心就想著退婚的林大小姐,在求著蘇家履行婚約?
這世界,變得也太快了吧?
還真是應了那一句老話:此一時彼一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整個蘇家大院,成了上演大型「變臉」的露天戲台。
唯一不變的,是位於中心位置的蘇康嘴角那抹若有似無、混雜著荒誕、警惕和一點點……嗯……莫名暗爽的笑容。
金山銀海依舊在閃耀。
媒婆、管家和豪奴們的眼珠子在滴溜溜地轉,都開始萌生了退意。
正主來了,那他們這些撬牆角的,還不得乖乖地夾著尾巴溜之大吉了?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真正的較量,已經緩緩地拉開了序幕。
很快,這些「陳老相爺」、「兵部趙大人」、「皇商錢萬貫」、「大理寺周大人」等的管家、家奴以及聘請的媒婆們,見勢不妙,隻好紛紛捲起禮物,灰溜溜地走了。
喧囂如鬨市的蘇家大宅,頓時變得冷清了許多,但這也擋不住蘇家人和左鄰右舍們的狂歡熱情,等這些人走後,蘇家大宅隻是冷場了一小會,就又恢複了熱鬨。
除了蘇康之外,人人都在縱情狂歡,不醉不歸。
沒了「榜下捉婿」的鬨劇,蘇康也就不想遁逃了,待在了宴席之間進行應酬,但他的心思,卻幾乎全都放在了林婉晴的來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