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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風雲起蒼穹 第179章 進城感官,有點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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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剛那句帶著惱火的「呸!什麼玩意兒!」剛衝出口,馬車車輪就不輕不重地碾進城門口的一處窪陷。

「噔!」

車廂隨之晃動了一下,向下沉了沉,才複歸原位。

蘇康沒坐穩當,身子略歪,額頭輕輕碰了下前麵的車框。

「呀!」

對麵的柳青輕呼一聲,下意識扶住了車廂板壁。

「王叔!」

蘇康揉了下額頭,出聲喊道。

「少爺,這真怨不得我!」

王剛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帶著幾分無奈,「這城門路,著實不太平!」

蘇康定了定神,連忙抬手掀起車簾一角,向外看去。

頓時,一股混雜著土腥氣、隔夜炊煙味、還有不知何處飄來的鹹菜壇子氣息撲麵而來,不算好聞,倒也談不上惡臭,就是透著一股子陳年生活的滯澀。

青石鋪就的街道談不上光滑如鏡,不少地方石板鬆動或是乾脆缺了角,顯露出底下夯實的黃土,被來往的牲口、行人、獨輪車軋得緊實坑窪。

車輪每碾過一個坎兒,車廂就是一通搖晃,順帶揚起一陣恰到好處的淺黃色浮塵,足夠嗆得行人皺眉疾走幾步,又不至於把人活埋。

兩旁擠挨挨的老房子,多是灰牆黛瓦,木質的窗框門板不少漆皮剝落,顯露出深褐的原木色,有些小窗格上糊的桑皮紙也破了小洞。

幾家鋪子的幌子還算齊全,布莊的藍色旗子被風扯得滴溜溜打轉,油坊門前的油簍堆成了小山,一股濃鬱的芝麻油香努力擠過土腥味兒鑽進鼻孔。

也有掛著「發兌南北雜貨」、「成衣估衣」等字樣招牌的門麵,門臉兒不大,但門戶敞開。

掌櫃的或倚在櫃台後打瞌睡,或慢悠悠撥弄著麵前幾卷顏色暗淡的棉布,聽見馬車動靜,隻懶洋洋抬眼瞥了瞥,見是生麵孔,又沒什麼油水可撈的樣子,便興趣缺缺地收回目光,接著和那油光發亮的算盤珠子或是自己的指甲較勁。

街上行人不少,他們的衣著,多是靛藍、土黃、藏青這些耐臟的粗布,漿洗得發白,少有鮮亮顏色。

挑著擔子的貨郎慢悠悠走過,扁擔咯吱作響。

行人步子也多是不緊不慢,臉上沒什麼大富大貴的紅潤,但也少見那種骨瘦如柴的菜色,是些長年操勞後風吹日曬的普通膚色。

偶爾有人湊在當街低語幾句,聲音也壓得低沉。

整個街麵談不上熱鬨,透著一股子慢悠悠、有點提不起精神的勁頭。

「少爺,」柳青也湊過來,從簾子縫裡好奇地張望,聲音輕快了些,「您瞧,那邊攤子上掛著紅繩兒呢!」

蘇康順著她指尖看去,果然路邊一個老嫗守著個小攤,竹竿上掛著幾串用劣質紅繩紮好的小木梳和草編螞蚱,倒也添了丁點活氣。

「比龍虎山那草棚總歸是好些。」

蘇康隨口應道。

這時,馬車駛過主街。

道路豁然寬闊了一丁點兒,坑窪似乎少了許多——與其說是修得好,不如說是被人腳車馬徹底碾平了。

兩側屋簷相對高大些,食鋪飄出些麵湯混合著粗鹽的熱氣,裁縫鋪子的門板上掛著幾件待取的交領衣裳的樣品,針腳粗糙卻紮實。

布莊門口多了輛騾車,夥計正往下搬卸成捆的土布。

米鋪門口,排著長隊,很多等候買糧的人,個個都愁苦著臉,嘴裡還在不住地唉聲歎氣:「天殺的,這米怎麼越來越貴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藥鋪的生意,也還算不錯,進進出出的人還不少。

這裡的人氣也旺了一些,幾個婦人挎著籃子在菜攤前挑揀幾個蔫頭巴腦的白菜幫子,討價還價聲夾著市井俚語,終於顯出幾分市集該有的鮮活來。

「咦?那兒有個小娃娃!」

柳青忽地指著街角。

果然,一個約莫四五歲、梳著朝天小辮的娃娃,坐在自家磨盤光溜的門檻上,捧著一塊黃澄澄的粗麵饃饃啃得正香。

許是聽見車輪聲,他抬起小臉望來,腮幫子鼓鼓囊囊,沾滿了饃饃渣子,黑葡萄似的眼睛圓溜溜的,毫無畏懼,倒像是在看一件新奇玩意兒。

「小娃娃看啥?沒見過馬啊?」

王叔也瞧見了,大概是被那副憨態逗樂,緊繃的聲音鬆了那麼一絲絲。

駛過主街道,道路的窪陷又變得多了起來。

沉悶的車輪碾壓石板聲,木頭發出的不堪重負的呻吟,偶爾混著王叔兩聲短促而憋屈的「駕!駕!」,成了穿街走巷的主旋律。

街邊門洞裡蹲著的黃狗抬起頭漠然地瞅了一眼這搖晃的鐵盒子,大約覺得毫無威脅,又低下頭自顧自清理起自己的毛爪子。

在這條漫長的「咯噔——呀」二重奏中,車廂裡,蘇康和柳青相顧無言,隻能努力地提起精神,全神貫注地應付著一路的顛簸。

就在蘇康的額頭快要和堅硬的車壁內側建立更為深刻的「親密關係」,彷彿要在上麵刻下第三個青疙瘩時,馬車終於猛地一頓,停了。

慣性帶著他的身體往前一衝!

「少爺當心!」

柳青反應倒快,一把揪住了他的後腰帶。

「哎喲喂!」

前麵王剛的驚呼還是沒忍住傳了進來,緊接著是他中氣十足,帶著濃濃嫌棄的抱怨,「到了!……這他孃的,是縣衙?」

最後幾個字,簡直是咬牙切齒從他牙縫裡擠出來的。

蘇康和柳青趕緊掀開簾子,鑽出了車廂,王剛也連忙跳下了馬車。

腳剛踩上堅實的地麵,那股無處不在的灰塵味便直衝鼻腔。

蘇康扶著被顛得有些暈乎的腦袋,直起腰,抬眼望去。

眼前,是兩尊石獅子,半人多高,蹲在石鼓門墩子上。風吹日曬雨淋多年,棱角早已磨圓潤了,石頭泛著一種溫潤的灰青色,底座周遭一圈苔蘚痕跡頑固。石獅子身上的刻痕還算清晰,隻是其中一隻前爪上不知被哪個頑童用石塊蹭掉了一小塊,顯得有些滑稽。

大門是厚重的黑色木板,原本莊重的油漆在歲月消磨下早已大片斑駁龜裂,露出下麵深淺不一的木頭本色,活像個掉了牙的老漢努力抿著嘴的樣子。

門楣上方懸著一塊匾額,「威寧縣衙」四個暗金大字倒是端端正正,隻是那木匾裂開了幾道細紋,彷彿經曆了太多風雨和苦楚。

大門倒是敞開著,門內的照壁影影綽綽,磚雕花紋細看還挺繁複,可惜離得有點遠,被門口站崗那位差役大哥遮了大半邊。

台階是常見的青石條砌成,棱角磨得圓滑發亮,被無數雙鞋底蹭得油潤潤的。

此刻,那位穿著半新不舊的皂服、腰帶上歪斜掛著根水火棍的差役,正斜斜倚靠在敞開的門框上。

許是站久了,又或是午時的陽光催人眠,他抱著胳臂,眼皮耷拉著,腦袋一點一點地釣著魚。

一縷稀疏的陽光透過門楣落在他半邊臉上,正好照亮了他毫無顧忌張開的嘴巴——一個圓潤的哈欠打到一半,就被我們突兀出現的馬車和下車的聲音驚擾。

他猛地合上嘴,像受驚的蛤蟆般迅速閉上眼,然後懶洋洋地把眼皮掀開一條縫,渾濁的眼珠毫無聚焦地往我們這邊滾了滾。

那目光既無詢問之意,也無絲毫敬畏,大概是把我們當成哪家迷路的商人或是尋親的窮親戚,隻停頓了一兩息,那眼皮又像沾了千斤重物般,「吧嗒」一聲沉甸甸地落了下來。

懶洋洋的鼻音若有若無地飄過來:「有事啊?衙門今兒個不辦公……」

聲音含糊不清,帶著濃重的瞌睡被打攪的不滿。

一陣裹挾著塵土和草屑的風打著旋兒從空曠的衙門廣場前刮過,捲起幾片枯葉。

台階下,蘇康腳邊的馬車輪轂縫隙裡,還卡著一小塊從方纔坑窪路上帶出來的泥巴。

柳青下意識地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鬢角。

王剛啐了一口嘴裡的塵土,斜眼瞪著那抱臂打盹的差役,手已經開始往那包著官印的藍布包袱裡摸去,被蘇康一個眼色給止住了。

蘇康緊緊地盯著眼前的破舊衙門,「落後」兩字油然而生,那感覺,沉甸甸的。

這小小威寧城,該有的門麵架子似乎還在,該有的熱鬨鋪子也零星點綴,但那股子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鬱的暮氣,還有眼前這扇敞開卻又顯得死氣沉沉的衙門大門……

新官上任三把火?

我看這火種還沒點著,怕是先要被這滿街的坑坑窪窪和衙門門口的石階給絆了個大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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