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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風雲起蒼穹 第244章 民心如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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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石山的山路陡得像架梯子,腳下的碎石子被踩得「咯吱」作響。

蘇康攀著路邊的野藤往上爬,額角的汗珠子順著下巴往下淌,砸在青灰色的石頭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少爺,讓老奴扶您一把?」

王剛在身後喘著氣,手裡還提著給山民們準備的粗布水袋。

蘇康擺擺手,袖子蹭了把額角的汗:「不用,這點路算什麼。想當年在鄉下,比這陡的坡都爬過。」

他身後跟著二十多個山民,為首的老漢叫李老實,是黑石村的村長。

聽說蘇康要采火石修河堤,老爺子揣著兩個菜窩窩就領人來了,糙臉上的褶子都透著股熱乎氣:「大人,俺們村窮,拿不出銀錢幫襯,有的是力氣!您儘管吩咐,采石頭、運料子,保證誤不了事!」

蘇康回頭笑了笑,看見有個半大的娃子背著簍子,腿肚子都在打顫,卻還是咬著牙往上挪。

他放慢腳步等了等,從懷裡摸出塊麥餅遞過去:「先墊墊肚子,彆累著。」

娃子眼睛亮了亮,卻沒敢接,隻是望著李老實。

李老實糙手一揮:「大人給的,拿著!吃完了好好乾活,彆偷懶!」

再往上走了半裡地,李老實指著前麵一片裸露的黑石灘:「大人,前麵就是火石礦了。這石頭邪乎得很,天陰下雨就冒白氣,摸著手心發燙,俺們以前隻敢撿些碎塊回家取暖,燒火都怕炸鍋。」

蘇康走上前,彎腰撿起塊巴掌大的火石。

石頭黑得發亮,表麵像蒙著層油脂,掂在手裡比尋常石頭沉得多。他用指甲颳了刮,指尖沾了層細密的黑灰:「這是好東西,燒出來的水泥比石灰石還結實。」

他轉頭對跟來的老匠人說:「按我說的比例摻黏土,燒出來的硬塊能當城牆使。上個月試燒的那塊,用大錘都砸不開。」

老匠人蹲在地上,手裡捏著塊碎火石翻來覆去地看。

蘇康讓人新造的耐高溫窯已經起了坯子,能直接燒製水泥,省了先燒石灰的工序,而且還用煤塊替代木材作為燃料,光是柴薪就省了三成。

可這些門道在老匠人看來,還是像聽天書。

蘇康索性蹲下身,折了根樹枝在地上畫起來:「您看,這火石得先砸碎,像碾米似的碾成粉,再按三成火石粉、兩成黏土、半成鐵礦粉的比例拌勻……」

他一邊畫一邊講,從破碎、煆燒到加水攪拌,連窯溫要燒到多高、什麼時候添煤塊、什麼時候停火,都講得明明白白。

山民們圍過來看熱鬨,剛開始還交頭接耳,後來都聽得入了神。

有個常年燒石灰的漢子咂咂嘴:「大人,您這法子要是早說出來,俺們去年修祠堂也不至於用那麼多糯米汁拌灰漿了,省下來的米夠全村吃半個月!」

正說著,山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叫罵聲。

張武滿頭大汗地跑上來,粗布短褂都濕透了:「大人,府衙的稅吏來了!說黑石山是『未開發區』,采火石要交三成『資源稅』,不交就不讓采!」

「資源稅?」

蘇康把手裡的火石往地上一磕,火星子濺起來,「大啟律例裡哪條寫了采石頭要交稅?把他們的公文拿來我看看!」

張武臉漲得通紅:「他們根本沒公文,就說有節度使大人的口諭!為首的那個稅吏還說,不給錢就封了咱們的窯廠!」

蘇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下去看看。」

剛到山腳,就見十幾個稅吏正把山民的獨輪車往路邊掀,為首的稅吏歪戴著帽子,腰間的鐵鏈子甩得「嘩嘩」響。

看見蘇康,他眼皮都沒抬:「蘇大人來得正好。節度使大人有令,黑石山的火石是官產,采一斤交三成稅,少一文錢都不行。」

蘇康往前走了兩步,山風掀起他的衣袍下擺:「把節度使的令箭拿來我看看。」

稅吏梗著脖子,唾沫星子噴了老遠:「大人的令箭,豈是你這小小的縣令能看的?識相的就趕緊交錢,不然彆怪我們封了你的窯廠,把這些刁民都鎖進大牢!」

「哦?沒有令箭就是假傳命令。」

蘇康突然提高了聲音,朝著圍觀的山民朗聲道,「大家都聽見了!這些人借著節度使的名義敲詐勒索!按大啟律例,假傳上官命令,杖一百,流放三千裡!」

山民們頓時炸了鍋。

李老實第一個衝上去,手裡的扁擔往地上一頓:「狗東西!上個月在城南收『過路費』,這個月又來收『資源稅』,真當俺們黑石村的人好欺負?」

「就是!去年俺家男人去州城賣柴,被他們搶了半筐!」

「把他們捆起來送縣衙!」

稅吏們被嚇得連連後退,為首的那個色厲內荏地吼道:「反了!反了!你們想造反不成?」

「造反的是你們!」

蘇康往前一步,眼神像淬了冰,「王叔,把他們拿下,帶回縣衙審問!看看是誰給他們的膽子,敢在威寧地界上如此橫行霸道!」

王剛早憋了一肚子火,帶著幾個衙役衝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稅吏們捆了。

有個稅吏還想掙紮,被李老實一扁擔打在腿彎,「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疼得直哼哼。

看著被押走的稅吏,李老實湊近蘇康,壓低聲音道:「大人,這可是曹節度使的人……您就不怕他報複?」

蘇康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爺子的肩膀硬邦邦的,像塊老鬆木:「李大叔,您帶著鄉親們幫我采石頭,我就得保你們安心賺錢。彆說他派幾個稅吏,就是曹震親自來了,也得講王法。」

他轉身對著山民們喊道:「大夥兒放心采火石,采一斤給五文錢,當天結算,絕不拖欠!中午管飯,糙米飯管夠,還有鹹菜!」

山民們歡呼起來,剛才被稅吏攪亂的乾勁又回來了。

獨輪車的軲轆聲、號子聲、石頭碰撞的「叮當」聲混在一起,在山穀裡回蕩。

接下來的日子,黑石山熱鬨得像趕大集。

山民們推著獨輪車,一趟趟往山下運火石,車輪碾過山路,留下兩道深深的轍印。

窯廠的煙囪白天冒黑煙,晚上冒紅火,新招的民夫在河堤上壘石夯土,號子聲能傳到二裡外的村子。

連縣城裡的孩童都知道,蘇大人要修一條「永遠衝不垮的河堤」,放學後總跑到河堤邊,撿些小石子往水泥漿裡扔,被衙役笑著趕開。

曹震派來的探子混在山民裡,看了三天,回去報信說蘇康不僅沒被難住,反而把火石水泥搞得風生水起,百姓們都把他當活菩薩供著。

曹震氣得砸碎了書房裡的端硯,墨汁濺得滿牆都是。

梁老侍郎拄著柺杖,慢悠悠地走進來,雪白的鬍子上還沾著點心渣:「急什麼?讓他先得意幾天。」

「再得意下去,他就要騎到咱們頭上了!」

曹震胸口起伏著,「那小子把河堤修得那麼結實,不就是想打我的臉嗎?」

梁老侍郎冷笑一聲,眼裡閃著陰光:「打你的臉?他能不能活到修完河堤還不一定呢。我已經讓人去通知南蠻的獵頭人,說威寧有批『上等貨』,讓他們過來……熱鬨熱鬨。」

訊息傳到蘇康耳朵裡時,他正在河堤上檢查水泥強度。

新澆築的堤岸還泛著潮氣,他讓人用鑿子鑿了一下,隻留下個白印。

馮錚亮跟在旁邊,臉色發白:「大人,南蠻獵頭人最是兇殘,據說專割人的頭顱當酒器……要不咱們先停一停,從州城調些兵來?」

「停什麼?」

蘇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越是這樣,越要把河堤修好。」

他指著堤岸內側新修的工事,「您看,咱們這河堤不僅能擋水,還能防賊。沿線修了十個瞭望塔,每個塔上都備著硫磺焰硝,隻要獵頭人敢來,煙火一升,周圍的民夫就能抄家夥過來。」

他頓了頓,對張武道:「再從親兵裡挑五十個懂水性的,在河對岸挖些陷阱,埋上水泥做的尖樁。告訴弟兄們,這不是普通的河工,是守家護院,護的是威寧的百姓。」

張武攥緊了拳頭:「大人放心,保證讓那些獵頭人有來無回!」

馮錚亮看著蘇康胸有成竹的樣子,心裡的擔憂漸漸散了。

他發現這位年輕的縣令,總能用些「奇思妙想」解決難題——用水泥做尖樁,用煙火當訊號,甚至還教民夫們練一種「簡易格鬥術」,說是能以一敵三。

有次他路過訓練場,見蘇康正光著膀子,教幾個民夫怎麼用扁擔格擋,動作乾脆利落,不像個文弱書生。

這天傍晚,夕陽把河堤染成了金紅色。

馮錚亮望著綿延的堤岸,突然歎了口氣:「大人,您的想法,真是與眾不同。」

蘇康望著遠處的群山,山影在暮色中漸漸模糊:「隻要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想法不同又何妨?」

馮錚亮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想起前幾日去給山民發工錢,李老實非要塞給他一籃新摘的核桃,說自家娃子用水泥補好了漏雨的屋頂,這是謝禮。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蘇康做的這些事,早已經刻進威寧百姓的心裡了。

夜色漸深,河堤上的燈籠亮了起來,一串接著一串,像落在地上的星辰。蘇康站在最高的瞭望塔上,望著州城的方向。

遠處的山巒黑沉沉的,像蹲伏的猛獸。

他知道,曹震和梁老侍郎的最後一招,快來了。

但他不怕。

瞭望塔下,傳來民夫們的說笑聲,還有人在唱山歌,調子粗糲卻透著股子歡喜。

蘇康摸了摸懷裡的火石,石頭還帶著白天的餘溫。

用水泥築起的防線,用民心凝聚的城牆,足以抵擋任何風雨。

他轉身下了瞭望塔,燈籠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鋪到新修的河堤上,像在地上寫下了一個穩穩的「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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