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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風雲起蒼穹 第256章 竹樓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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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王剛和柳青正守在樓下,借著月光擦拭兵器。蘇康則在竹樓裡借著油燈整理藥材,把用過的藥渣分類包好,又在紙上寫下每種藥材的用法,準備留給苗民們。

正忙著,竹門被輕輕推開,閻武端著個陶碗走進來,身後跟著亦步亦趨的蘭蘭。

小姑娘手裡拎著個布包,低著頭,腳尖在地上畫著圈。

「蘇大人,還沒歇著?」

閻武把碗放在桌上,裡麵是幾塊烤得金黃的野豬肉,油光鋥亮,還冒著熱氣,「一點心意,墊墊肚子。這是後山的野豬,肉質嫩。」

蘭蘭在一旁哼了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得很:「我阿爸從沒給外人做過烤肉,連智雄哥上次要吃,都被他罵了一頓。」

「蘭蘭!」

閻武皺眉嗬斥,語氣裡卻沒多少火氣,轉而對蘇康解釋,「小女被寵壞了,說話沒規矩,大人彆介意。」

蘇康拿起一塊烤肉,咬了一口,肉質鮮嫩多汁,帶著鬆木的清香,不由得讚歎道:「味道很好,多謝閻叔。」

他故意把「閻大叔」改為「閻叔」,兩個字說得更為親近些,見閻武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又急忙補充道,「既然都是武陵縣的人,不必這麼生分。」

閻武愣了愣,隨即咧嘴笑了,露出兩排結實的牙齒。

他從懷裡摸出個酒葫蘆,倒了兩碗渾濁的米酒:「大人不嫌棄就好。這酒是自家釀的糯米酒,嘗嘗?」

蘇康端起酒碗一飲而儘,米酒醇厚微甜,帶著點糧食的清香,後勁卻不小,喝下去沒多久,臉上就泛起熱意。

他放下碗,見閻武正盯著自己的手看。

他的一雙手骨節分明,虎口處有層薄薄的繭子,是經常練劍和握筆磨出來的,確實不像是個養尊處優的文官。

「閻叔以前練過武?」

蘇康明知故問,他早就從閻武走路的姿態和握刀的手勢看出了端倪。

閻武端著酒碗的手頓了頓,苦笑道:「年輕時瞎練過幾天,混口飯吃罷了。」

「我看不像。」

蘇康指了指他的肩膀,「閻叔走路沉穩,肩膀端得很平,這是常年練刀槍的人纔有的體態。而且那天你握刀的姿勢,沉肘墜腕,分明是軍中的把法。」

這話一出,不僅閻武愣住了,連旁邊的蘭蘭都瞪圓了眼睛,手裡的布包「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閻武沉默半晌,突然把碗重重一放,酒液濺出了不少:「蘇大人果然好眼力。不瞞你說,我以前確實在縣衙當差,是武陵縣的縣尉。」

蘇康故作驚訝:「哦?那怎麼會回苗寨了?」

「還不是因為得罪了人。」

閻武灌了口酒,聲音帶著火氣,「前縣令王坤貪贓枉法,苛待苗民,去年征糧時,硬是把三成加到五成。我看不慣,就跟他理論了幾句,結果他聯合縣丞反咬我一口,說我勾結苗人意圖不軌。幸好當時的總兵是我老上司,念著舊情,偷偷放我回了寨,不然這條命早就沒了。」

蘭蘭在一旁撿起布包,忍不住插嘴:「我阿爸可厲害了,當年在軍中還得過比武第一呢!用一把長刀,把對手的槍都挑飛了!」

說著,她眼角瞟向蘇康,帶著點小女兒家的炫耀。

蘇康笑道:「原來是老英雄,失敬失敬。」

閻武擺擺手:「什麼英雄,都是過去的事了。隻是……」

他看著蘇康,眼神裡帶著猶豫,「大人真打算教我們認字?」

「當然。」

蘇康點頭,「不光認字,還要教你們防疫的法子,編些小冊子,畫上草藥的樣子,免得下次再鬨瘟疫。」

他想起昨天的事,又道,「今天那個叫石頭的漢子,我看他對你很敬重,隻是心裡的坎過不去。」

提到石頭,閻武歎了口氣:「他爹死得冤啊。前年老王縣令征糧,石頭爹就多問了句『為什麼今年比去年多三成』,就被衙役活活打死在曬穀場。換作是我,怕是比他還犟。」

正說著,樓下傳來閻智明的聲音,帶著點怯生生的味道:「阿爸,蘇大人,石頭叔來了,說要謝謝蘇大人。」

蘇康和閻武對視一眼,都立即站起身來。

隻見石頭低著頭走進來,手裡攥著個布包,布都被攥得變了形。

他把包往桌上一放,聲音悶悶的:「這裡麵是我上山挖的天麻,不值錢,大人彆嫌棄。白天……是我混賬。」

「石頭叔言重了。」

蘇康急忙把布包推了回去,「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以後咱們都是武陵縣的百姓,該互相幫襯。」

石頭眼圈一紅,猛地跪了下來,「咚」地磕了個響頭:「大人要是不嫌棄,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絕不含糊!」

閻武連忙把他扶起來:「都是自己人,彆這樣。」

又對蘇康道,「大人,您看……是不是該立個規矩?以後寨裡的人都得聽您的吩咐?」

蘇康連忙擺了擺手:「閻叔這是折煞我了。規矩該立,但得你們自己立。我隻是來幫忙的,苗家寨還是你們自己的。」

他想了想,「不如這樣,明天起,讓智傑和蘭蘭跟著我學認藥,他們年輕,學得快,學會了再教給其他人。」

蘭蘭聞言臉「騰」地紅了,攥著衣角小聲嘟囔:「我纔不學漢人的東西……」

話沒說完,她就被閻武瞪了一眼,隻好把剩下的話嚥了回去,卻偷偷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蘇康。

隻見他正低頭看藥材,側臉在油燈下顯得格外清晰,鼻梁挺直,睫毛長長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夜深了,閻武帶著石頭離開,蘭蘭卻磨磨蹭蹭不肯走,一會兒假裝整理桌子,一會兒又去看窗外的月亮,最後指著牆角的草藥問:「這個真能治發燒?我們寨裡的藥師說這是毒草,碰了會爛手。」

蘇康拿起那株臭蒿,指著葉片上的紋路:「這叫臭蒿,得用沸水焯過才能煮,直接熬確實有毒性。你看這葉子背麵,有白色的絨毛,采的時候要戴手套……」

他耐心講解著用法,從采摘時間說到熬製火候,蘭蘭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頭,眼神裡的敵意漸漸變成了好奇,最後甚至搬了個小竹凳坐在旁邊,托著下巴聽得入了神。

等蘇康講完,蘭蘭突然抬頭問:「我哥說你治好了城裡好多人,是真的嗎?」

「是真的。」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蘭蘭咬著嘴唇,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竹凳的邊緣,「以前的官都隻會欺負我們,要麼搶我們的山貨,要麼騙我們的藥材。」

蘇康看著窗外的月光,月光透過竹縫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他輕聲道:「因為不管是漢人還是苗人,活著都不容易。能幫一把,就幫一把。而且,你們也是武陵縣的百姓,我這個縣令,總不能看著自己的百姓遭難不管吧?」

蘭蘭沒說話,低頭摳了會兒竹凳,突然站起身,轉身輕輕帶上了門。

走到樓梯口,她回頭望了眼竹樓裡的油燈光,那燈光溫暖柔和,像極了蘇康說話的語氣。小姑娘嘴角悄悄勾起個弧度,腳步輕快地跑回了自己的竹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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