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她又遭人暗殺 [就此滅了玄鏡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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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暮色四合,最後一縷天光被連綿的蒼山吞冇,山風呼嘯著穿過竹林。
殺陣即來,謝無渡正在房間中悠閒地喝著清茶,隨後耳廓輕動——似有人正朝這方而來。
他微眯起眼睛,唇邊勾起一道成竹在胸的弧度。
門扉外,四名暗衛齊喚了聲“閣主”。
林霜行推門進來,步伐雖閒適舒緩,落在謝無渡眼中卻像是在強裝一派鎮定。
她神色凜然,走到他麵前頓步:“如此閒情,看來樓主穩操勝券,全然不擔心自己會命喪於此。
”“林閣主怎得有空來看在下?”謝無渡並不接話頭,手底輕叩了茶盞,仰首微笑,“莫非昨夜的一場大雨,當真衝了龍王廟不成?”林霜行冇有入座,高高立於身前,落向謝無渡的眼神冰冷異常:“謝樓主大費周章,卻不怕此後朝廷追究,想必已找好了明哲保身的退路,是嗎?”謝無渡聞言輕聲笑了:“自然。
否則謝某拿什麼和閣主贖回自己這條命呢?”……五日前,京城禮部侍郎府邸。
院落夜沉,侍郎大人黃啟覆披著外衣迎接了來客。
時至深夜,寒風吹得簷角明燈亂晃,將來人身影照得宛如鬼魅。
謝無渡踏進堂屋,躬身接過了黃啟覆遞上的熱茶。
兩個人在案邊對坐,神色間皆帶了些隱微的緊張之感,似在等待其他貴客到來。
“謝樓主,你這麼早就為帝師回京造勢,難道不怕林霜行提前準備,調集鳶城兵馬來個‘黃雀在後’?”黃啟覆暗自思量一陣,終於打開了話頭。
謝無渡抬眼瞧他,笑道:“黃大人細想便知,玄鏡閣此遭若真調動了鳶城城軍,不正好能給您那厚厚的奏本添些漂亮的材料麼。
”“話雖如此……嘶,可是她要並不進你這個‘甕’,”黃啟覆細想後仍不甚明白,探著脖子又問,“或者提前安排人手,把撫笙先生給帶走了,你待如何?”屋內燭火搖晃,謝無渡低頭飲茶,眼底便隨之溢位了一片黑影:“陳按笙若是提前下了山,便是一步踏進了無底黃泉……帝師一死,想必天下皆驚,到時候,針對玄鏡閣的口誅筆伐必然隻多不少,不是正中我等下懷麼?”“你,你竟然想做到這一步!”黃啟覆頓時驚恐起身,食指顫顫巍巍地指向前人,“此種安排,辰王殿下知道嗎?陳按笙要是死了,我們的檄文由誰來呈?你、你簡直是……”謝無渡放下茶盞,麵容依然平靜:“我敢如此為之,不過是瞭解玄鏡閣與那位閣主大人一向的脾氣秉性。
憑林霜行對那位的忠心,想必無論如何也會反你我之道行之,自請撫笙入京來為帝正名。
”他看著黃啟覆逐漸平複的臉,微微一笑:“黃大人,江湖風雨與朝堂之爭並無太多不同,說來說去,也不過是算計人心。
若是因為有一絲異變的可能就投鼠忌器、戰戰兢兢,恐怕被大風連根拔起的,就是你我這種飄搖不定的水中之草了。
”……一炷香後,茗山殺陣已成。
青狸書院門外,黑壓壓的人影如潮水般漫上山階,無聲地融進了夜色,唯有冰冷兵刃偶爾折射出簷下燈籠的幽光,像野獸潛行時森然的眼珠。
盧邊月站在幢幢黑影前方,看著書院中有人舉了火杆走近,一一點亮了院內燈籠。
隨後大門被朝裡拉開,玄鏡閣暗衛夾道而立,林霜行與謝無渡一齊朝前幾步,停在了院中央的石階之上。
“什麼時候動手啊門主?我這兩手止不住地癢癢,現在正直冒熱汗呢!”錢和尚高聲喊著,激起了一陣笑罵和喧鬨。
盧邊月並不看他,沉靜的目光與林霜行遙遙相對,又淡淡掃過謝無渡掛著笑容的臉,終於出聲:“此情此景,林閣主還不肯放人嗎?”謝無渡垂眸看向身側的女子。
她眉心微蹙、眼睫低垂,全然不似昨夜那般瀟灑張狂,彷彿經曆了一番艱難掙紮,方纔緩緩頷首,那四名緊隨的暗衛便退後半步,收回了抵在他腰側的長劍。
“多謝閣主大人。
”謝無渡話音含笑,揮著摺扇就向書院大門走去。
下一刻,一道淩厲的寒光直衝他的心臟而來,謝無渡迅速轉身,硬生生以扇柄接住了那利刃——鬼派刀法快而有力,猶如惡鬼奪命。
祁青洲束了袖子,另一隻手旋轉捏緊,一拳破開扇麵,流星般重重砸在了謝無渡的臉上。
謝無渡臉頰火熱,頓時向後傾倒,為刀身逼上了咽喉。
“且、且慢!”他以雙臂撐地,盯著麵前的寒刃靜止不動了。
“門主,我們還不上嗎?”殺客中有人急道。
盧邊月掃視著眼前情景,略一搖頭:“林閣主這是何意——祁郎君,你紅簽未結就隻身退去,咱們的賬可還冇結清呢。
”覺明懷裡保著祁青洲剛扔給他的劍,上前半步,輕笑道:“盧大門主,我們玄鏡閣想同你做樁生意,用謝公子的性命,換這位祁郎君自由,如何?”盧邊月揚起紅唇:“聽著雖不甚劃算,但盧某人允了。
不過——”她轉而望向在一邊抱手看戲的林霜行,笑意盎然,“我倒是想知道,林閣主想用什麼來換這院裡其他人的活路呢?”林霜行方纔看祁青洲的刀法看入了迷,聞聲方纔轉過臉來,莞爾回答:“性命關天,應當不是隨便什麼東西都能相換的,尤其是無常路這般叱詫江湖的門派,恐怕需得以命換命,是嗎盧門主?”“不錯,不錯。
”盧邊月攤開雙手,作無奈狀,“可惜我這表弟一條微薄小命,都不夠上秤的——”她眼中狠厲浮現,即欲下令動手,卻忽地聽見身後人群一陣騷動,黑影中逐漸浮起了一句清晰人聲:“門主,山下有異動!”盧邊月頓時明白了林霜行話中深意——她道“以命換命”,換的卻是無常路三百殺客之性命。
山腳下,浩浩蕩蕩的鳶城城兵正沿著蜿蜒的山道盤繞而上,步伐沉穩有序,手中火光滔天。
守城軍直領帝王之命,非有敵情不可調動。
謝無渡仰靠在地麵上,隻能聲嘶力竭地大喊:“林霜行!你身為帝王之臣玄鏡之主,竟敢憑一人之語就隨意調動守城之軍,你就不怕朝堂之上人言鑿鑿,給你的陛下引火上身嗎?!”祁青洲垂眸看他,收緊了刀刃。
質問的話音尚未落地,人群中的錢和尚便目眥欲裂地站出,週轉體內真氣逼上手心,握著雙頭鍘刀猛地衝向林霜行——一時間,庭院內金鐵交鳴之聲炸響,火星四濺。
“都要錢不要命了嗎?從後山走!!”見許多殺客跟著衝了上去和暗衛纏鬥,盧邊月氣得大吼一聲,微曲雙膝,以“飛雨步”點上蒼樹枝乾,迅速朝著後山的方向飛去。
錢和尚砍去的鍘刀即刻就為樓出鶴接在劍身中央,隨後肚子就正中一踢,隻得退後調轉鍘刃,再次狠狠劈來。
利齒劃過了樓出鶴的衣領,她一腳踩上錢和尚的胸膛,借力躍起,又是一陣快如虛影的飛踢,踢得錢和尚一時失穩,手上力道漸弱,覺明在側方提劍逼來,將他的鍘刀挑飛在地。
林霜行在一片混亂中,看見了緩緩朝她走來的祁青洲,她忙歪頭去看他身後倒地的人——謝無渡連滾帶爬地起身,頑強地憑藉輕功朝山後去了。
林霜行直起脖子,盯著祁青洲:“……你就這樣放他走了?”祁青洲移開視線,低低應了聲“嗯”。
“……”林霜行揮手,“罷了,碎雨樓還有幾個嘍囉在我們手裡。
”語畢,便聽一陣厚重的腳步聲,鳶城城軍到了青狸書院門口,眼中是一片靜謐的院落,和寥寥幾個倒地不起的江湖殺客。
林霜行迎上前,朝著領軍的將軍拱手:“多謝諸位,深夜勞頓,明日玄鏡閣必登門致謝。
”守城將麵色不動,俯身行禮:“參見閣主。
致謝倒是不必,我等是奉黎大人之命,特來護帝師之駕。
如今看來,麻煩似乎已被林閣主解決乾淨了,我等也便告辭了。
”簷下的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晃,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林霜行眼中帶著盈盈笑意:“是,辛苦諸位上山一趟。
”她在守城軍後身遙遙相送,神色逐漸晦暗不明。
借欽差之命調遣城軍,玄鏡閣與城軍儘可高高掛起,黎照卻是難逃朝堂攻訐。
“你既知此事由我出麵最為妥當,卻不相信我能設法脫身,怕我受到牽累?”鳶城客棧,黎照看向她的目光格外溫柔。
林霜行神情平靜,緩緩搖了搖頭:“你涉險,與我涉險無異。
脫身之法,不過上書自請降職,或暫押牢獄以平怨憤,若辰王在獄中下手,你又當如何自保?”“阿霜,遲疑不定,不像你的性格。
”黎照輕輕笑著,眸光如月色流轉,“可我說的‘脫身’,是毫髮無損,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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