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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樂 奇香名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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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香名毒

顧逸被她來回瞧了個遍,始淡定地道:“上官玗琪不也會劍舞?乾坤定世,那難道是什麼不能見人,眉挑目語之舞嗎?”

阿秋始知自己心中所想已然被顧逸猜了個七七八八,慚愧道:“是弟子誤會,誤會。”

皆因阿秋自入舞部所習的舞藝,雖然不似胡姬那般是明目張膽的引逗,但始終有表情達意傳神之用。因此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似顧逸這般高冷嚴峻之人,如何可以流目送笑,含情凝視的。

顧逸瞥她一眼,道:“樂舞以為娛聲色眼目之用,亦是自周以後才開始。其時七國傾軋,人心不古,遂有鄭、衛之音,靡靡亂世。樂舞作為精神活動,最原初的目的,是祭祀天地神明,完成人與上蒼的交流。”

他續道:“我所習之舞,便是周之前的先王六代舞,上應天地神明,中令政治條達,治事通暢,下使萬民心悅神服。天子用八佾,諸侯用六佾。不過在宮廷之中,失傳也很久了。”

阿秋隻略想想,便知其中原因。世上任何事物,均是等級越高,要求越嚴格,儲存延續難度便越大。即便連七盤二鼓之舞,都已斷絕傳承,何況上古雅樂。

六代舞為悅神而非娛人,亦是修明德以昭告天下的象征。但當亂世之時,諸侯相傾軋,掌握權力者或汲汲於武力爭雄,或縱私慾而醉心聲色犬馬,誰會有空閒興致去投入修明德,正禮儀的六代舞?

顧逸道:“這七盤二鼓之舞,舞者腳踏日月星辰,我推測亦有祭祀祈禳之義。”

阿秋亦不由衷心請教道:“那龜茲樂舞團的《天宮伎樂》,是否亦是源自神明的樂舞?”

顧逸未及作答,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聲音已在門口笑道:“確是如此,不過他們是異邦神明,與我們不同。我們中土文化,向來重視人本身的情操誌趣多過對神像的崇拜。自漢代黃老之學興起,到本代玄學興盛,主流始終秉承的是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並不會如他們般,無論上下均大張旗鼓的敬事佛像天神,更種種香華塗飾,甚至意圖將天宮化現的樂舞帶入人間。”

阿秋已然立起,詫異道:“扶蘇公子!”

上次公冶扶蘇過來金陵台,是在樓台之下招呼,得放行纔可以上來。當時顧逸亦對他不甚搭理。但阿秋沒有想到的是,這次他竟然能自行登堂入室了。

顧逸看到阿秋詫異神色,淡淡地道:“我約他來的。公冶家主不但是當世城內最信任的人,恐怕除了顧逸,便是公冶扶蘇這個有著橫跨大江南北產業版圖的無冕之王,萬香國主。

信任顧逸則是因彆無選擇,因為他們本就是李重毓應顧逸之邀,纔派遣至京,以身蒞險,試探南朝誠意。

公冶扶蘇把玩著天青蓮盞,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臉容亦變得分外凝重,他沉聲道:“褚夫人係服毒而死,這是明擺著的事,但是我以銀針驗屍時,卻驗出了非常不利於我們大衍的結果。”

隻看他下意識便稱“我們大衍”,便可知他潛意識仍然是站在南朝一方,在對外問題上視顧逸為自己人。

顧逸早有心理準備,卻仍問道:“什麼結果?”

公冶扶蘇淡淡地道:“褚夫人死於牽機散。”

即便連對用毒一道亦是見多識廣的阿秋,亦變了臉色。

因為牽機散,自來秘傳是南朝曆代宮廷,用以賜死大臣、宮妃、皇子的毒藥。武林中沒有此毒,民間就更沒有。

如此,等於坐實了褚夫人之死,與南朝的權力中心脫不開乾係。

顧逸的城內這支朔方軍恐怕會立時兵變。

公冶扶蘇俊秀儒雅的臉,難得地浮現一片疲倦蒼白之色。他重重向後將整個身子陷落椅中,仰天苦笑,反問道:“你說呢?”

阿秋此刻內心生發出由衷的感激之情。

初識公冶扶蘇時,隻覺得他溫潤中透著淩厲,心機深遠,雖有孤僻不群的一麵,但當他不得不應酬人時,芝蘭玉樹的公子仍是個表象,本質上仍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

而到得此刻,他肯為南朝拖延撒謊,才見得此人骨子裡的擔當。

公冶扶蘇自然沒有說出,否則建章此刻已然是兩軍對壘的局麵。

公冶扶蘇歎道:“我隻說,待我回去詳查,才能給他們答複。說實話,我肯如此拖延,皆因我雖然明確知道那是牽機散,但我絕不認為少師會乾這種事,而且毒死一個參軍夫人,屬實沒有必要。”

矛頭若指向南朝宮廷,首當其衝被懷疑的就會是顧逸,因為他是整個南朝權力最大的人。即便牽機散是從宮中傳出,那也必定是經過了他的首肯。

顧逸幽深眸子卻是看定公冶扶蘇,不動任何情緒地道:“南朝過去數百年裡,雖屢有牽機散賜死之事,但大衍自本人輔政開國以來,從未用過牽機散,宮中沒有任何人知道其製法。”

不如說大衍是新立之朝,這些黨爭、謀儲、爭寵的手段還未有機會用得上。

他周身忽然透出了極其淩厲的壓迫之感,看著公冶扶蘇,一字一句地道:“敢問公冶家主,可知這牽機散乃何人所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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