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仁傑之裂國 第70章 將軍之怒
昨夜府中那支淬毒的弩箭和“止步”的警告,非但未能讓狄仁傑退縮,反而更堅定了他直麵軍方阻力的決心。
天剛矇矇亮,狄府門前便備好了車駕。
張承翊一身勁裝,眉宇間帶著一夜未眠的警惕與肅殺,親自護衛在側。
他知道,今日拜訪左金吾衛大將軍李楷固,無異於直闖龍潭虎穴。
李楷固,出身將門,性情剛猛甚至可謂暴烈,戰功赫赫,但也因其倨傲不羈、極度排斥文官乾涉軍務而聞名朝野。
他執掌部分京城防務及金吾衛,位高權重,是軍中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
選擇他作為突破口,風險極大,但若能撬開一絲縫隙,或許便能窺見軍方內部圍繞此案的真正態度。
車駕抵達李楷固的將軍府時,日頭已升。
府邸門樓高大,守衛森嚴,兵士皆披甲持戟,眼神銳利,透著一股百戰精銳的煞氣。
通傳之後,等了足足一刻鐘,纔有一名神色冷淡的家將出來引路,態度談不上恭敬。
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間寬敞卻陳設簡樸、充滿武人氣息的廳堂。
李楷固並未在正座相迎,而是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側的虎皮交椅上,一身常服,未著官袍,正拿著一塊絨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柄寒光四射的橫刀。
見狄仁傑進來,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彷彿來的不是朝廷重臣,而是個無關緊要的訪客。
“李將軍。”狄仁傑麵色平靜,依禮拱了拱手。
李楷固這才停下手中動作,將橫刀“鏘”一聲歸入身旁刀架,抬起眼。
他年約五旬,麵容粗獷,一道刀疤從眉骨斜劃至臉頰,更添幾分凶悍。
目光如電,掃過狄仁傑和張承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輕蔑。
“狄閣老?”李楷固聲音洪亮,帶著金石之音,“什麼風把您這文曲星吹到我這武夫窩裡來了?我這府上,可沒有需要斷的案子。”語氣中的嘲諷之意,毫不遮掩。
狄仁傑並不動怒,自行在下首一張椅子上坐下,張承翊按刀立於其身後。
狄仁傑淡然道:“李將軍說笑了。本閣今日冒昧來訪,確是為了一樁案子,一樁…可能涉及軍務的案子,特來向將軍請教。”
“涉及軍務?”李楷固濃眉一挑,身子微微前傾,一股壓迫感撲麵而來,“狄閣老,你是大理寺卿也好,是欽差也罷,這查案斷獄,是你分內之事。但我大唐軍務,自有法度章程,何時輪到你一個文官來指手畫腳,說查就查?”
他聲音陡然提高,“莫非狄閣老以為,憑著一紙文書,就能到我金吾衛,甚至我大唐百萬軍中隨意提審將士不成?!”
這番劈頭蓋臉的質問,火藥味十足。
若是一般官員,早已被這氣勢懾住。
狄仁傑卻依舊穩坐,語氣平和但針鋒相對:“李將軍此言差矣。本閣奉旨查案,凡有涉事,無論朝野軍民,皆有察訪之責。若軍中將士清白無辜,配合調查,正可還其公道,彰顯軍紀嚴明。若真有蠹蟲作祟,及早清除,亦是鞏固國防,維護將軍麾下將士的聲譽。將軍又何須動怒?”
“放屁!”李楷固猛地一拍身旁茶幾,震得茶盞亂響,“少跟老子來這套官腔!軍紀嚴明?我左金吾衛的軍紀,還輪不到你狄仁傑來指摘!你說涉及軍務,證據呢?就憑你紅口白牙一說?誰知道你是不是聽了些風言風語,就想來我軍中攪風攪雨,排除異己?”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瞪著狄仁傑,手指幾乎要點到狄仁傑鼻尖:“我告訴你,狄仁傑!老子帶兵打仗的時候,你還在書房裡啃聖賢書呢!軍國大事,豈是兒戲?沒有陛下明發詔令,沒有兵部正式行文,你想從我這裡打聽一個字,門都沒有!給老子滾出去!”
廳堂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張承翊手按刀柄,肌肉緊繃,隻要李楷固再有絲毫逾矩舉動,他便會立刻出手。
然而,狄仁傑卻緩緩站起身,臉上非但沒有怒意,反而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並未與李楷固繼續爭吵,而是目光平靜地直視著對方因憤怒而有些扭曲的臉,緩緩道:“李將軍今日火氣如此之大,倒讓本閣有些意外。本閣不過是循例請教,將軍卻彷彿如臨大敵。莫非…將軍麾下,真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怕被本閣查到?”
這話如同一點火星,瞬間點燃了李楷固最後的理智。“狄仁傑!你找死!”他怒吼一聲,竟真的伸手去抓刀架上的橫刀!
“大將軍!”旁邊的家將嚇得魂飛魄散,連忙上前死死抱住李楷固的手臂。
張承翊也一步踏前,護在狄仁傑身前,目光冰冷如刀,與李楷固對視。
狄仁傑卻擺了擺手,示意張承翊退下。
他看著被家將攔住的、兀自咆哮不止的李楷固,心中疑雲更甚。
李楷固的憤怒,看似符合他一貫的蠻橫性格,但這反應…是否太過激烈了些?簡直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老虎,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碎來犯者,反而顯得有些…刻意?
是了,刻意。
李楷固的憤怒不似作偽,但這憤怒的指向和程度,卻似乎超出了正常範圍。
他像是在極力掩飾什麼,又或者,是在用這種極端的方式,阻止狄仁傑將調查的觸角伸向某個特定的方向。
“李將軍息怒。”狄仁傑語氣忽然緩和下來,“本閣並無冒犯之意。既然將軍認為不合規矩,那本閣告辭便是。隻是,望將軍謹記,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若軍中真有害群之馬,及早清除,方為忠君愛國之道。告辭。”
說完,狄仁傑不再停留,轉身便向外走去。
張承翊緊隨其後,警惕地注意著身後的動靜。
直到走出將軍府,坐上馬車,李楷固那壓抑著怒火的咆哮聲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狄公,這李楷固,簡直是蠻橫無理!”張承翊憤憤道。
狄仁傑卻搖了搖頭,目光深邃:“承翊,你隻看到了他的蠻橫,卻沒看到他蠻橫背後的東西。”
“背後的東西?”
“嗯。”狄仁傑沉吟道,“他的憤怒是真的,但他如此激烈地拒絕任何調查,甚至不惜撕破臉皮,這本身就不正常。以他的地位,若心中無鬼,大可從容應對,甚至配合調查以顯清白。但他沒有。這說明,他要麼自身牽扯極深,要麼…是受到了極大的壓力,必須將我等拒之門外。”
“壓力?來自何人?”
“這就難說了。”狄仁傑望著車窗外流動的街景,“可能是兵部那位張尚書,也可能是…更高層級的人物。李楷固,或許隻是一枚被推出來擋在前麵的棋子。他今日這番表演,雖然阻斷了我們明麵上的調查,卻也暴露了一個事實——軍方內部,有人非常害怕我們繼續查下去,害怕我們查到那具焦屍的真實身份,以及那批軍糧的真正去向。”
調查,看似因李楷固的怒火而陷入了僵局。
但狄仁傑卻覺得,這僵局之下,暗流更加洶湧了。
李楷固這座硬山頭暫時繞不過去,那麼,突破口又在哪裡呢?
他的思緒,再次回到了府中,回到了那位手傷未愈、卻擁有著非凡學識的年輕弟子身上。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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