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仁傑之裂國 第97章 線索指向
狄府的防衛外鬆內緊,表麵上看去,似乎因孫敬之的“意外”而變得更加沉寂,仆役們行事都帶著幾分驚弓之鳥的謹慎。
然而在書房之內,一場無聲的戰役正激烈地進行著。
孫敬之頭上依舊纏著白布,傷口隱隱作痛,但他彷彿忘卻了這一切,整個身心都沉浸在了書案上那堆浩繁而破碎的故紙堆中。
燭光下,他的臉色因失血和勞累而顯得有些透明,但那雙眼睛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專注光芒。
狄公的信任和委以的重任,如同一劑強心針,驅散了他最後的恐懼與軟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執拗的鑽研精神。
他麵前鋪陳著從李璟密室中搶救出來的賬冊殘片、密信碎片,以及張承翊後來補充的、從李璟名下幾個秘密錢櫃中搜出的零散票據。
這些紙張材質不一,墨跡新舊不同,有些被火焰燎烤得邊緣焦黑,字跡模糊難辨,有些則被刻意撕毀,隻留下隻言片語。
這無異於大海撈針,尤其是在精神與身體都遭受創傷之後。
起初,孫敬之感到一陣陣的眩暈和煩躁,那些扭曲的數字和隱晦的詞語彷彿都在嘲笑他的無能。
但他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想起狄公平日教導的“定、靜、安、慮、得”。
他先不去強求理解內容,而是像整理散亂線頭一般,將所有殘片按照紙張質地、墨色深淺、筆跡風格進行初步分類。
他將明顯屬於同一本賬冊的碎片歸攏,將那些用語隱晦、可能涉及機密的密信碎片單獨放置。
然後,他取來空白宣紙和炭筆,開始進行艱苦的拚接與謄錄工作。
對於模糊的字跡,他藉助放大鏡,就著最明亮的燈光,一點點地辨認、揣摩;對於殘缺的語句,他根據上下文語境、大唐通用的記賬習慣以及自己對典章製度的熟悉,進行合理的推測和補全。
汗水時而浸濕他額角的紗布,帶來一陣刺痛,他也隻是輕輕擦拭,便再次埋首。
夜深了,府中萬籟俱寂,隻有他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以及偶爾因發現一點線索而變得急促的呼吸聲。
時間在廢寢忘食的鑽研中悄然流逝。
一天,兩天…
轉機出現在第三天深夜。
孫敬之正在覈對幾筆從李璟控製的一個空殼商號流出、最終彙入不同櫃坊的巨額資金。
這些資金流向複雜,經過多次中轉,看似毫無規律。
但當他將其中幾筆與一份被燒得隻剩半頁的密信殘片對照時,一個反複出現的、被刻意簡化書寫的詞語引起了他的注意——“雀彙”。
“雀?”
孫敬之精神一振,疲憊一掃而空。
他立刻聯想到狄公提示的“青雀”!
他強壓住激動,開始以“雀”為關鍵詞,重新梳理所有與資金往來相關的碎片。
很快,更多的蛛絲馬跡浮現出來。
在一張記錄著某種“特彆捐輸”的殘頁邊緣,用極細的筆觸寫著一行小字:“漕利三成,由‘雀’櫃過手,轉入‘清’記。”
另一份提及購買“堰石、巨木”等河工物資的密信碎片上,則有“款項已囑‘雀’安排,經‘晉’號櫃坊,分三批支付‘淮南’商團”的字樣。
“‘雀’櫃…‘清’記…‘晉’號櫃坊…‘淮南’商團…”
孫敬之口中喃喃念著這些關鍵詞,大腦飛速運轉。
他立刻起身,不顧身體的虛弱和眩暈,跌跌撞撞地走到狄府收藏典籍和檔案的書架前,翻找出《兩京櫃坊錄》、《皇商譜係》以及戶部編纂的《漕運職官誌》。
他顫抖著手,借著燭光快速翻閱、比對。
“‘清’記…是了!是‘清河漕運’!掌控洛陽至汴州段半數以上漕船的大皇商,其背後東家與宗室聯姻,富可敵國!”
“‘晉’號櫃坊…乃太原王氏在洛陽開設的最大櫃坊,資金雄厚,與北方邊貿、鹽鐵事務關係極深!”
“‘淮南’商團…更是了不得,專營江淮鹽茶絲綢,其船隊遍佈大運河,與漕運衙門關係盤根錯節!”
而那個“雀”字,如同一條隱形的線,串聯起了這些龐然大物!
所有的資金,無論來自李璟盜賣軍糧的黑金,還是“幽冥司”其他未知來源的款項,似乎都經由一個被隱晦稱為“雀”的樞紐,在這些與漕運息息相關的巨型櫃坊和皇商之間流轉、清洗、並最終投向特定的目標——比如,購買足以“改變河道”的“堰石、巨木”!
孫敬之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感覺自己觸控到了一個極其龐大而隱秘的經濟網路的核心邊緣。
這個“青雀”,絕非尋常人物!
他\\/她不僅能調動李璟這等郡王的黑錢,更能自如地驅使“清河漕運”、“晉陽櫃坊”、“淮南商團”這等掌控帝國經濟命脈的巨頭!
其財力、權勢、以及對漕運係統的影響力,簡直深不可測!
他扶著書架,穩住有些發軟的身體,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所有這些發現,連同他的推斷,清晰、有條理地記錄在一張新的宣紙上。
字跡因激動而略顯潦草,但邏輯嚴密,證據鏈環環相扣。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孫敬之終於放下了筆。
他看著眼前這份凝聚了數個不眠之夜心血的報告,雖然疲憊欲死,但眼中卻充滿了振奮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吹乾墨跡,將報告折疊好,緊緊攥在手中,彷彿攥著一把能斬開迷霧的利刃。
他推開書房門,清晨微涼的空氣湧入,讓他精神一振。
他顧不上一身狼狽,徑直向著狄仁傑寢院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知道,這份報告,將為狄公下一步的決斷,提供最關鍵的方向!
“青雀”的影子,終於在重重迷霧之後,顯露出了它那與漕運和金融巨鱷緊密相連的、龐大而猙獰的輪廓。
(第97章
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