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仁傑之裂國 第168章 九幽現形
刑部殮房的陰冷尚未散去，狄府書房內，一場更為宏大、精密的“繪圖”工程，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崔明與柳文淵的被滅口，如同兩記警鐘，宣告著幽冥司殘餘勢力的反撲並未停止，也預示著潛藏更深的核心層正在竭力斬斷所有可能指向自身的線索。
然而，他們越是瘋狂，狄仁傑便越是冷靜。
對手的每一次行動，無論成功與否，都在無形中為那張龐大的網路，添上新的注腳。
巨大的長安城坊圖被懸掛在書房主壁，但其上如今覆蓋了一層素白的宣紙。狄仁傑手持朱筆，立於圖前，孫敬之與張承翊分侍兩側，一人捧著厚厚的卷宗與玉牒，一人則隨時準備根據指令，標記可能存在的武力據點。
“司主，李昭德，已擒。”狄仁傑沉聲開口，朱筆在宣紙最上方，重重寫下李昭德的名字，以一圈醒目的赤紅框住，旁註“幽冥司主”。
“其下，獨立於架構之外，專司財權，‘財使’，沈千山，在逃。”朱筆在李昭德名下標出，以虛線連線，旁註“財使，青雀”。
“再下，為‘四方使者’。”狄仁傑筆鋒移動，在李昭德名下方，畫出四個並列的方框，分彆寫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但除了“朱雀”掌刑賞監察、“玄武”涉邊鎮軍械這兩條從仇煥口中得到的模糊資訊外，其餘皆是空白。
“‘四方使者’之下，便是‘天、地、人’三級架構核心。”狄仁傑的筆觸開始變得密集，“‘天’字級，決策層，目前僅知李昭德及四方使者，或還有未知‘宗老會’。”他在最上方單獨圈出“宗老會”三字，打上一個問號。
“‘地’字級，各地分壇主事、軍中軍中滲透中堅、朝中要害部門暗樁。”孫敬之立刻根據玉牒名錄，報出一個個名字與官職，張承翊則根據其活動範圍或可能掌控的武力，在長安地圖或大唐疆域圖的相應位置，貼上不同顏色的小旗。
“
‘人’字級，外圍耳目、行動死士，如感業寺眾。”這一層級人數最多，分佈最廣，雖難以儘數標注，但其存在模式與活動規律，已可通過已掌握的案例進行推演。
一張以“司主”李昭德為，以“財使”和“四方使者”為骨架，以“天地人”三級為血肉，脈絡延伸至朝堂、軍隊、地方、乃至域外的龐大組織架構圖，逐漸在宣紙上清晰起來，其盤根錯節、觸目驚心！
“信物，”狄仁傑放下朱筆，拿起那枚冰冷的“幽冥司·地”字令牌，“核心成員，皆以此‘九幽玄鐵令’為憑。‘天’字令為何等形製，尚未可知。但此物，便是他們身份的象征，亦是其勾結往來的鐵證！”
他目光轉向孫敬之：“敬之，各州分壇聯絡方式，破解得如何了？”
孫敬之聞言，立刻將麵前幾張寫滿演算過程的格紙鋪開，上麵是他根據繳獲的多份密碼文書、賬冊以及玉牒上的星點標記，反複推演出的成果。
“老師，學生參照《開元占經》之星野分野，結合《禹貢》九州輿圖，已初步破譯其聯絡密碼之核心規律。”孫敬之語速因興奮而略快，“其並非固定密碼，而是一套動態變化的暗語係統。以天乾地支紀年、月、日、時為基礎資料，代入特定演算法，再對應玉牒上標記的星宿方位，方能得出每次聯絡使用的真實指令或地點！”
他指著格紙上的一組複雜公式：“例如，這條從李昭德彆院搜出的，指示‘幽州分壇’某月某日接應一批‘藥材’的指令，其密碼原文看似無序，但若以事發之日的乾支代入此演算法，再對應玉牒上幽州分壇主事名字旁的‘危宿’標記，便能解讀出真實的接應地點——‘薊城北二十裡，狼牙崗’！”
“也就是說，”張承翊眼神一亮，“隻要我們掌握了其演算法基礎，並持有這本記錄著所有成員對應星宿標記的玉牒，便能破譯他們過往乃至未來大部分的聯絡密文！”
“正是！”孫敬之肯定道，“雖其演算法精妙，每次金鑰皆不同，但根基已為我等所掌！假以時日，必能將其所有秘密聯絡，儘數洞察！”
這意味著，幽冥司那看似隱秘、覆蓋全國的資訊網路，其咽喉已被扼住！
就在此時，書房門外傳來狄春恭敬的聲音：“老爺，宮中有旨，請老爺即刻攜帶現有案捲成果，入宮麵聖。”
狄仁傑目光微動，看了一眼壁上那已然成型的幽冥司架構圖，沉聲道：“知道了。”
他小心地將那張繪有完整架構圖的宣紙取下，捲起。
孫敬之也將破譯出的密碼規律核心摘要整理成冊。
張承翊則負責護衛所有關鍵證物。
……
紫宸殿側殿，氣氛比往日更為肅穆。
武則天端坐於禦案之後，未著隆重朝服，僅一身常服，卻威儀不減。
令人意外的是，禦座之旁，設下了一道精緻的紫檀木嵌螺鈿屏風。
狄仁傑奉旨入內，行禮之後，便將那張巨大的架構圖在禦前緩緩展開。
“陛下，此乃臣等根據連日來所獲人證物證，繪製之‘幽冥司’組織全圖，請陛下禦覽。”
當那以李昭德為起點，脈絡延伸至朝堂各部、各地州府、邊鎮軍伍，甚至隱約指向域外的龐大網路清晰呈現時，側殿內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侍立一旁的幾位心腹重臣，皆麵露駭然之色。
武則天鳳目掃過圖紙上的每一個名字，每一個代號，尤其是那空懸的“四方使者”與帶著問號的“宗老會”，她的臉色如同覆上了一層寒霜，放在禦案上的手，指節微微收緊
狄仁傑開始逐一講解，從“天地人”三級架構，到“財使”沈千山的職能，再到“四方使者”的模糊指向，最後，提到了那源自太宗朝、流落宗室之手的“九幽玄鐵令”，以及仇煥口中那語焉不詳的“宗老會”傳說。
“宗老會…”
武則天低聲重複著這三個字，聲音冰冷徹骨，“以宗室之身，行裂國之舉…好，真是好得很！”
她的話語中，聽不出是憤怒更多，還是那被至親背叛的刺骨寒意更多。
殿內無人敢出聲，連呼吸都放輕了。
隨後，孫敬之上前，簡要稟報了密碼破譯的突破性進展，預示著朝廷已有可能反向監控甚至利用幽冥司的聯絡網路。
當所有這些驚心動魄的真相，以如此係統、直觀的方式呈現在眼前時，即便是早已心誌如鐵的武則天，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動。
這已非簡單的朋黨之爭或權力傾軋，而是一個寄生在帝國肌體之上，擁有完整架構、獨立財源、嚴密紀律和龐大網路的國中之國，其目標直指顛覆國本！
屏風之後，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沉重的歎息。
那歎息中，蘊含著帝王麵對家族內部滋生出的龐大毒瘤時，那難以言喻的孤寂與震怒。
“狄卿，”良久，武則天抬起眼，目光穿透那層無形的威壓，落在狄仁傑身上，“此圖，此證，朕已明瞭。幽冥司之禍，甚於疥癬，實乃心腹大患！”
她的語氣恢複了帝王的決斷：“既然網已張開，架構已明，便到了該收網，與這‘九幽’眾魔，當麵對簿之時！朕，要親耳聽聽，他們還有何話說！”
狄仁傑深深一揖：“臣，遵旨。”
九幽已現形，雖核心猶藏，但其輪廓骨架，已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接下來，便是直搗黃龍，在禦前公堂之上，進行最後的清算。
（第168章
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