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內外三百年 第53章 染工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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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染工登殿
第一節:朝堂傾軋
長慶二年(822年),隨著裴度被排擠出朝,以李逢吉、元稹為核心的宰執集團徹底把持了朝政。然而,權力的蜜月並未持續太久,同盟內部便因爭權奪利而迅速瓦解。
李逢吉,這個“性忌刻,險譎多端”的政客,深知元稹文名甚著,且與宦官有舊,恐其威脅自己的地位。他利用元稹急於立功、插手軍事(時元稹試圖結交宦官魏弘簡,乾預對成德戰事)的心理,暗中指使他人誣告元稹“謀刺裴度”。儘管此事查無實據,但在李逢吉的運作下,穆宗還是將元稹罷為同州刺史。曾經的詩壇翹楚、一度接近權力巔峰的元稹,其政治生命就此草草收場。
驅除了元稹,李逢吉大權獨攬。他進一步援引黨羽,如戶部侍郎牛僧孺、禮部侍郎李程等人入相,形成了以其為首的“李黨”雛形(雖與日後牛李黨爭性質不儘相同,但已開黨爭傾軋之風)。他們排斥異己,凡不依附者,儘數貶逐。朝堂之上,正氣凋零,隻剩下阿諛奉承與朋比結黨。
穆宗李恒對此似乎並不在意,或者說,他已無力也無心去掌控複雜的朝局。他滿足於李逢吉等人將政務處理得“井井有條”,使他能夠從繁冗的國事中解脫出來,儘情享受皇帝的奢靡生活。他沉迷於遊獵、擊鞠(馬球)、宴飲,常常一擲千金,賞賜無度。宮中用度,較之憲宗時代,倍增不止。
一次,穆宗欲遊幸華清宮,時任諫議大夫的鄭覃(名臣鄭珣瑜之子)、李渤等人聯名力諫,認為國喪未久(指憲宗喪期),且河北新叛,不宜逸遊。穆宗竟問宰相:“彼何人斯?”得知是諫官後,雖表麵納諫,止了此行,但內心頗為不悅,對李逢吉抱怨道:“此輩好名,欲以直諫邀譽耳。”其昏聵之態,與虛心納諫的祖輩判若雲泥。
第二節:府庫空虛
穆宗的揮霍無度,加之對河北用兵(雖無果而終)的巨大耗費,以及維持龐大官僚和軍隊體係的日常開支,使得憲宗時代通過劉晏、李巽等人改革以及平定藩鎮後略有積蓄的國庫,迅速變得捉襟見肘。
此時,帝國的財政命脈——東南漕運,也因管理不善和地方截留而問題叢生。主管財政的判度支(先是王播,後是崔植)等人,並非裴延齡、皇甫鎛那樣的聚斂之臣,但也缺乏開源節流的良策,隻能勉強維持,甚至不得不挪用備邊經費和官吏俸祿來填補窟窿。
為了滿足宮廷和朝廷的用度,唯一的辦法便是加大對尚且控製區域百姓的盤剝。兩稅法的“量出製入”原則,在此刻變成了無底洞般的橫征暴斂。地方官吏為了完成考課,往往在正稅之外,加征各種名目的雜稅,如“折糴”、“和雇”、“攤逃”等,將因戰亂和銷兵逃亡農戶的賦稅,強行攤派到未逃亡的鄰裡身上,導致更多的百姓破產流亡。
江淮一帶,本是魚米之鄉,此時卻出現了“萬戶蕭條鬼唱歌”的淒慘景象。詩人白居易此時雖遠離中樞,任杭州刺史,但其詩中仍不乏對民間疾苦的描繪,如“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之類的慘狀,並非完全的藝術誇張。
而神策軍及其衍生出的“神策行營”駐軍,因其特殊的地位和宦官背景,更是成為地方一霸。他們不僅享受著最優厚的待遇,還常常欺行霸市,強占民田,地方官不敢過問。長安城中,五坊小兒的惡行雖在穆宗初年被短暫抑製,但隨著政局的**,很快又故態複萌,甚至變本加厲。
第三節:張韶舉事
就在朝堂上下醉生夢死,民間怨聲載道之際,一場近乎荒誕卻又發人深省的鬨劇,在長安皇城之內驟然上演。
長慶四年(824年)四月,長安城中一位名叫張韶的染坊工匠,與一位以占卜為業的江湖術士蘇玄明交往密切。一日,蘇玄明為張韶占卜,煞有介事地說道:“我為你算了一卦,你有帝王之相,將來必能升禦座,與我共食於殿上。”
這本是術士信口開河的妄言,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張韶長期生活在社會底層,目睹朝廷**、民生艱難,加之自身可能也受了些官府或權貴的欺壓,胸中積鬱著一股無名之火。蘇玄明這番話,如同火星濺入了乾柴堆,點燃了他心中那點瘋狂的念頭。他竟真的與蘇玄明密謀,準備“殺進皇宮,坐坐龍椅”!
他們利用張韶在染坊工作、常運送染材入宮的便利,暗中聯絡了百餘位同樣對社會不滿的市井無賴、工匠、遊俠兒,將兵器藏在運送紫草(染料)的車中,準備混入大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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