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法醫小說 第5節
附和,正欲舉步,卻見晚綠氣喘籲籲的跑了出來,“吳神醫今日一早去西山采藥去了,我尋遍整個院子,他老人家尚未返回!”
這個訊息無異於一道驚雷,晚綠話音才落,那婦人便嚎啕大哭起來,“周家隻這一根獨苗,賤妾也不能守住!夫君啊!賤妾對不住你!”
村民們也默不作聲,幾名村婦上前去安慰劉氏。
冉顏撥開人群,默不作聲的走到劉氏麵前,出言道,“把孩子放到地上。”
聲音不大,但是肅然,平靜的似乎沒有含帶一絲感情,竟是讓哭泣不止的劉氏怔住。
“若真想救他,就聽我的話。”冉顏不耐的蹲下`身,從怔愣的劉氏手中接過小童。
隔著冪蘺上的薄如蟬翼的黑紗,能清晰的看見小童麵色漲紫,腹部微微隆起,渾身上下已經被泡得發白,手攥成了小小的拳頭,手心還握著水藻沙石之類的東西,冉顏心裡微微一涼,伸手輕輕按上鼓起的腹部,冉顏向劉氏確認道,“可是一夜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
劉氏見冉顏認真的形容,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聲道,“昨日晚飯過後三郎便說去村頭玩一會兒,晚間回來的時候,神色有些不愉,說是他長大了,要獨自住一屋,我當隻當時他聽了什麼嚼舌根的話,便應了,今早喊他吃飯時才發覺他不在屋裡……嗚嗚……”
說著已經泣不成聲。
劉氏這話一說出口,其餘人也都死了心,從昨晚被溺,泡了一夜,人都已經是這副模樣了,哪裡還有能活得道理,便是吳神醫恐怕也難以救回來了。眾人紛紛歎息著,勸劉氏節哀。
劉氏麵上淚水縱橫,卻不死心的盯著冉顏,雖不曾出聲,可眸中全是哀求希冀。
冉顏撩開冪蘺的黑紗,用指頭擠壓孩子的眼球,觀察瞳孔變化。
這是一種辨彆人真死還是假死的辦法,如果瞳孔被擠壓變形,鬆開手指後瞳孔能夠恢複,便說明人還人還沒有死亡。
法醫學上有一種情況叫做“假死”,又稱微弱死亡。是指人的迴圈、呼吸和腦的功能活動高度抑製,生命機能極度微弱,用一般臨床檢查方法已經檢查不出生命指征,外表看來好像人已死亡,而實際上還活著的一種狀態,經過積極救治,能暫時地或長期的複蘇。
假死常見於各種機械損傷,如縊死、扼死、溺死、各種中毒等等。冉顏在工作中便遇到過幾例這樣的情形。
冉顏見這小童的瞳孔還能夠恢複,恐怕還活著。為了確認判斷結果,冉顏用帕子將小童指頭紮結起來。
“去找乾土!越乾越好。運到這裡來,能救他性命。”冉顏抬頭,用最簡潔直接的語言表達出意思。
眾人麵麵相覷,蘇州人家儘枕河,哪裡能有乾土?
埋土救人
冉顏想起從村中路過時,見到許多人家都是用是泥糊的院牆,天氣已經晴了好幾日,那些院牆應當都是乾的。
“去砸泥牆!把土運過來。”冉顏一邊說著一邊快速清理孩童口鼻中的水、泥等汙物,又要了晚綠的手帕裹著手指將小童舌頭拉出口外。
院牆不過是用河邊的泥堆砌的,所費不過是些體力罷了,不值什麼錢,這廂村民們聽說隻是砸院牆,立刻跑回去砸自家牆去了。
不是他們盲目信任冉顏,畢竟劉氏孤兒寡母的甚是可憐,更何況,冉顏那沉著認真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一絲看玩笑的意思,莫名給人一種不可質疑的希望。
晚綠來不及詢問,又被冉顏與以往不同的氣場所懾,一時間竟呆立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小童並非是剛剛落水,他已經被浸泡的大半天,身體僵硬,呼吸停止,用普通的急救方法恐怕不行。
冉顏趁著這個時機看了一下適才紮結的手指,指頭腫脹紫紅,證明還有血液迴圈,至此冉顏確信小童還活著,便立刻開始給他做心臟按摩。
等到眾人用擔子挑來乾土,便吩咐人把乾土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再取乾土覆蓋在小童身上,隻露口、眼。
晚綠也不知該幫什麼忙,便也跟著眾人一起捧土。
村民們一邊忙活,心中也越來越疑惑,終於,一個著寬袖直裾長袍、青年士子模樣的人,忍不住探頭問道,“不是說三郎還有救嗎?怎的就地埋了?”
冉顏抬起頭,靜靜的盯了他兩息,也沒有言語,卻將那士子盯的渾身發毛。
其實冉顏就是覺得這士子忒二,便是就地埋人,哪能埋在自家當門口?所以也懶得與他解釋。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劉氏已經不再哭泣,睜大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兒子,一旁的人均以為這是巫術的某種儀式,也都靜觀其變。
大唐貞觀年間,醫術已經廣泛應用了,但實際上還是巫醫不分家,大名鼎鼎的醫聖孫思邈便曾鄭重其事的在《千金要方》中記載了一些類似於巫術迷信的內容,所以村民們有這種想法,也十分正常。
一時間,十數人屏息凝神,竟是連呼吸人都不可聞,隻有知了聲嘶力竭的鳴叫著,太陽漸漸升了起來,夏日的陽光烈烈,刺眼而又灼熱。
族長和長老們也陸陸續續的到來,村民們越聚越多,卻是沒有一個孩童。
近些日,天氣連連晴好,院牆也隻是表麵被夜露浸過,中間的土甚為乾燥,再加上有太陽光曬,小童身體內的水氣漸漸被土吸乾。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從城中被請來的醫生已經趕到,一襲廣袖長袍,急急的推開人群,“病人在何處?”
有人連忙領著醫生到土堆前,“還埋著呢。”
老醫生頓時跳腳,“誰埋的!溺水之人,當儘快倒水,簡直……簡直……”
“是我。”蹲在地上的冉顏起身,淡淡道,“週三郎在水中已溺了一夜,這個法子最好不過。”
老醫生雙目大睜,神情中滿是惱怒,休說溺了一夜,便是個時辰,人也已經死透了!這還奔了好幾裡的硬是把他給接過來,這不是耍著人麼!不過老醫生也能理解死者親人的心情,隻是重重的歎了口氣,轉身便要走。
“前輩請留步,等三郎醒來,還要勞您費心調理。”冉顏頓了下,轉頭吩咐道,“晚綠,去取診金。”
晚綠一臉的莫名其妙,自家娘子什麼時候會用這種怪法子救人?這人若是救活了還好,若是死了,把人折騰這一通,少不了被人戳脊梁骨。晚綠滿心悔恨,自己方纔竟然莫名其妙的就信了娘子,眼下也隻能繼續相信了,瞬間心思千回百轉之後,晚綠連忙應聲回房取錢。
“唉!”老醫生歎了一聲,反正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人家願意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自己也就本著仁心,在這候一會兒便是。
見老醫生如此形容,眾人便知道恐怕這週三郎是難以救治,本來嘛,把週三郎撈上來時,他渾身都已經僵透了,出氣入氣全無,他們這麼儘心儘力一方麵是看冉顏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儘人事聽天命罷了,另一方麵也是等劉氏自己死了心。
“咳!”
就在眾人饑腸轆轆,漸漸失望的時候,土堆中一聲微不可聞的咳嗽,忽然間振奮了所有人。
“三郎!”劉氏一下子撲到跟前,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我的兒!嚇壞為娘了!”
冉顏蹲下`身,輕輕撥開週三郎麵上的土,見他睜開眼了,便道,“你先躺一會,待身上的水都乾了,再出來。”
週三郎糊裡糊塗的,隻聽眼前這個極美的女子說讓他再躺一會兒,恰好他也渾身疼痛脫力,便就順著她的意思,靜靜躺著。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劉氏掉過頭鄭重的行了稽首大禮,沒有任何言語,隻是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這是唐朝是最重的禮節,凡拜必先跪坐,秦漢隋唐時,還沒有正式的凳椅,習慣是席地而坐,也就是所謂的跽坐、跪坐、正坐,然後才能行拜禮。
繁文縟節,向來都是有身份的人才會嚴格遵守,一般村婦哪裡懂這樣的禮,恐怕也隻會胡亂的磕頭罷了,可見這劉氏也並非一般村婦。
“夫人請起。”冉顏扶起劉氏。
周家村的長老也忙過來向冉顏致謝。
村民們一時被起死回生的事兒給震住了,見長老致謝,這纔回過神來,人群頓時炸開了鍋,致謝聲讚歎聲此起彼伏。
冉顏心裡歎了口氣,她本打算先拜吳修和為師再說,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廂剛剛想過,事兒就撂在她眼下了,是福是禍,也未可知,冉顏隻在心裡記下,不再多想。她朝眾人欠了欠身,便在晚綠的攙扶下回府。
眾人見事情已然落定,連忙幫著劉氏把兒子從土中挖了出來,用木板抬了回去。
那老醫生上前去把了週三郎的脈,雖然尚還虛弱,命卻是救回來了,不禁連連稱奇,當下為週三郎開了藥方,又將診金交給劉氏,請她代為歸還冉府。
訓導
晚綠回來後,神情激動、添油加醋的與邢娘講了此事。
邢娘聽完後,不禁皺起眉頭,輕聲細語的責備冉顏道,“娘子此事做的可不妥。”
剛剛準備用飯的冉顏,放下筷箸,準備洗耳恭聽,末了卻隻等來了邢娘一聲歎息。真是讓人氣結。
“如何不妥?”冉顏忍不住問道。
邢娘滿是憐愛抬起手來,正欲撫摸冉顏的發,卻忽然頓了手,她發現如今的娘子已經不再像是那個猶如小貓兒一般惹人憐愛的模樣,雖然聽晚綠說娘子比以往愛笑了,但總覺得有些疏離之感。
邢娘垂下手,心想娘子總是要長大的,一時間既是傷悲又是欣慰,“倒不是說救人不妥,隻是娘子這般丟下感激涕零的村民,也不多言語,失了禮節,怕是對娘子聲譽有礙。”
“救了人是做了好事,他們難不成不心存感激,還要編排娘子的不是?”晚綠不由得打抱不平,義憤填膺的道,“更何況,娘子還是客氣了一兩句的。”
邢娘伸手點了點晚綠的腦袋,板著臉教訓道,“你這丫頭就是脾氣大,娘子是未出閣的姑娘,又是這般處境,多搏些好名聲總是無錯。娘子對那位城中來的醫生,可曾見過禮?”
說罷又轉向冉顏道,“娘子半年前就已及笄,眼看過冬之後就滿十六,若是如今還在主宅,早已經開始說親了,可這境況……唉!娘子,如今你窩在這窮鄉僻壤,也不求什麼才名,隻求健健康康,再搏個知書達理、溫婉賢淑的聲名,也好說親事……”
邢娘說著眼裡又開始冒淚花,她連忙從袖子中掏出帕子來拭乾,才又到,“娘子如今身子也一日比一日見好,老奴心裡頭總算放下了一塊石頭,眼下老奴就是怕繼室在娘子婚事上做文章,尤其是前些日才得罪了十八娘……”
“我知錯了。”冉顏知道,邢娘擔憂的也不無道理,若如今她不搏個好名聲,恐怕縱然是嫡女,也嫁不到好人家。婚姻大事,不可怠慢,冉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