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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十萬裡 第650章 人間可憐的一對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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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娘不知道靳滄海口中的主人是誰。

但見靳滄海似乎也沒有繼續多說的樣子,自也沒有追問下去。

整日裡活的提心吊膽,這點眼色,玲娘是有的。

從剛開始的驚駭中緩緩醒過來,玲娘轉身,把門給帶上了。

“還活著就好,就好······”她小聲道:“三磊很凶的,你·······你得小心些。”

三磊是剛才那個漢子的名字。

靳滄海搖了搖頭,就靜靜看著玲娘。

她也在望著他。

片刻後,靳滄海猛地反應了過來,趕忙把懷中的錢袋子丟給了玲娘。

玲娘呆呆看著落在自己腳下的錢袋,第一次,她沒有彎腰去拿,隻是眼眶,瞬間熱了起來,有淚流下來。

以往,客人大多都是這麼給錢的,那時候她沒有任何的感覺,躬身拿起來就是了。

但,這一次·······

她抿了下嘴角,嗓音,有些沙啞:“你,你不用給錢的。”

“我們娘倆欠你那麼多,我能還你的,隻能這樣了。”

玲娘覺得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的太多,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因為鼻孔堵塞。

之前,靳滄海是個乞丐,她是個娼婦帶著一個小女孩,有什麼難事,靳滄海幫了她很多。而且,還從未欺負過她們娘倆。

隻是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靳滄海消失了。

她打聽了下,說是靳滄海染了重病,自己給自己尋死的地方去了。

為此,玲娘傷心了很久,沒想到今日·······

靳滄海有些慌了,他趕忙走過去,把錢袋掂起來,塞到了玲娘手裡:“玲娘,不是·····我······”

“我以為你會接著。”

“我沒這麼想過。”

靳滄海說道。

玲娘抬起了頭,破涕為笑,她拉著他朝房間走去。

隻是到了房門前的時候,靳滄海雙腳好似釘子般,紮在了地上。

玲娘望著他,小聲道:“外麵冷,進屋裡說吧。”

“我不乾那事。”靳滄海臉頰有些發紅。

玲娘點點頭:“我給你下碗湯麵,暖暖身子。”

靳滄海想了下,憨憨揉了揉肚子,點了點頭,不過進入房間的時候,步伐控製著更輕了些:“小兔兒睡了?”

“睡啦。”提起來小兔兒,玲孃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溫柔。

“她的病······”

“服了好幾天藥了,好了不少。”

“那就好。”

“你先坐著,我去下麵。”

“好。”

房間裡的燭光很暗。

擺設也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梳妝台,外加幾個能坐的墩子罷了。

靳滄海望著玲孃的背影,當背影消失轉向了旁邊的廚房後,他就呆呆望著院子裡的月光。

永陽坊在長安的西南角,很窮,很破,很臟,但月光卻很美。

靳滄海盯著月光,看了很久很久。

明天,主人已下了命令,要他出動,徘徊於神仙岔四周,隨時做好準備。

至於要讓自己做什麼,靳滄海不清楚,他也不想清楚,隻要是主人的命令,就足夠了。

保護人?

殺人?

惡戰?

不管是什麼,乾就行了。

並且不能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身份,若是真的落到了危機之處,自己想法子讓自己閉嘴。

對於這樣的命令,靳滄海覺得很正常,沒有什麼不對,若是沒有主人,自己早就死了,而且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裡,主人真的對自己很好。

錢糧不缺。

衣食無憂。

隻是,暫時不能出門,每日除了鍛煉軍中殺人技和識字兩件事外,就沒有其他的事了,顯得有些無聊。

所過,當命令下來的時候,靳滄海甚至還有些興奮。

主人對自己穩重如山,雖說還不知主人是誰,但,已是足夠為主人豁出一切。

但,到了這個關頭,心裡最放不下的,不是自己的命,竟是玲娘,所以,他提交了一個請求探望的條子。

沒想到,很快就批複下來,讓自己可自由行動,並且還說,如果這次任務能活著回來,如果他也有本事把這個女子帶走的話,可以去幽州,可以在那裡安家。

當靳滄海看到這些字的時候,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送給主人。

就在靳滄海還出神的時候,玲孃的身影又出現了,手裡,還端著一個老大的陶碗。

麵,很多。

並且還有三個雞蛋。

“這麼多······”靳滄海醒過來,微微一愣。

“你剛才給了好多錢。”玲娘把筷子遞給了他,關上了門,坐到了靳滄海一側,咬了下嘴角:“我不值那麼多錢。”

靳滄海不說話,也不抬頭,隻顧著呼嚕嚕狂吃湯麵。

玲娘見此,也不說話了,托著下巴,歪著腦袋,靜靜望著眼前的男人,嘴角,不知不覺的就已翹了起來。

當靳滄海再抬起來頭的時候,一整碗麵,已經空了。

不過雞蛋,沒有動。

他推到了玲娘麵前。

“我不餓。”玲娘立馬道。

靳滄海想了下,自己吃了一個,然後又推到了玲娘麵前,這一次,目光顯得有些逼人,不容拒絕。

玲娘嚥了口唾沫,用手摸了摸眼角,低下頭,小口吃了起來。

還剩下一個。

靳滄海沒吃。

玲娘也沒再吃。

“明天留給小兔兒吧。”靳滄海說道。

玲娘沒說話,隻是拿著筷子,把雞蛋夾了起來,放到了靳滄海嘴邊。

靳滄海望著她,抿了下嘴角,片刻後,還是張開了嘴。

玲娘笑了。

靳滄海也笑了。

兩人對視著,很安靜。

“現在在乾什麼?”

“還在當乞丐嗎?”

玲娘開口,打破了寧靜。

“不當了,乾些彆的。”靳滄海回答。

“這半年,你去哪裡了?”玲娘望著他的眼睛。

“我身子從小不好,乾不了活,老早就被家裡丟了,大半年前,病又犯了,我自己爬到了亂葬崗,想著死也就死了,後來就被人撿走了。”靳滄海輕聲道。

“然後呐?”玲娘目光既擔憂又好奇。

靳滄海沒有再說,而是仍舊盯著玲孃的那雙眼睛,似乎怎麼看,也看不夠。

沉默。

寂靜。

最終,這一次是靳滄海打破了寂靜。

“如果······玲娘,我說如果,如果我還能再回來,你願意跟我走嗎?”

“我的身子好了,能乾活了,養活你跟兔兒,沒問題。”

靳滄海詢問道。

玲孃的嘴在顫抖,她絲毫沒有任何猶豫的點下了頭。

“願意!”

滾燙的淚花從玲娘眼角落下。

靳滄海同樣。

人間兩個可憐的人兒,天寒地凍下,可人,卻如同火焰那般炙熱。

兩個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相擁在了一起,但,也僅僅隻是相擁在了一起,說著似乎永遠也說不完的話,聊著似乎永遠也聊不完的天。

當東方矇矇亮的時候,靳滄海離開了這個家。

毅然決然的朝著城外走去。

玲娘依靠著門框,望著那道背影,第一次,心裡再有了期盼和等待。

不知多久,她轉過了身,這一次,她似乎要把門給堵上一樣,插上的門栓檢查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又拿出來了棍子抵在了門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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