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躺平王 第157章 石灰滅火保萬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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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
侍女的尖叫聲,撕破了藍田焦土上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希望。
長孫雨軟倒的身影,像一片被風吹落的素白花瓣。
周圍的棉農、醫官、士兵,全都驚呆了。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人群炸開了鍋!
“王妃娘娘!”
“快!快救人啊!”
離得最近的工曹參軍,一個箭步衝上去。
和侍女一起,托住長孫雨倒下的身體。
醫官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手指顫抖著搭上她的腕脈。
臉色瞬間變得比長孫雨昏迷的臉,還要白。
“脈象浮數紊亂!急火攻心,兼有外邪深入!”
醫官的聲音帶著哭腔,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
“快!抬回行轅!要靜室!溫水!快!”
現場一片混亂。
幾個健壯的士兵立刻解下腰刀,和工曹參軍一起。
小心翼翼地將長孫雨平托起來,腳步飛快地朝著不遠處的臨時行轅跑去。
侍女們哭著跟在後麵,手忙腳亂。
臨時行轅內,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李恪接到飛鴿急報,快馬加鞭從浮圖城趕回。
風塵仆仆,連盔甲都未及卸下。
他站在靜室門口,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
隻有緊握的拳頭,和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著內心的驚濤駭浪。
門內,濃鬱的藥味混合著艾草燃燒的氣息,瀰漫出來。
杜明月鬢髮微濕,額角還沾著一點灰燼。
顯然是剛從外麵趕回來。
她坐在榻邊,神情凝重專注,手中三根細長的銀針在油燈下閃著寒光。
她指尖沉穩如磐石,認穴奇準。
銀針輕撚,依次刺入長孫雨頭頂百會、前額神庭、頸後大椎。
動作迅捷流暢,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韻律。
“呃……”
昏迷中的長孫雨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緊蹙的眉頭似乎鬆開了少許,急促的呼吸也略微平緩了一些。
“有效!”
守在一旁的老醫官眼睛一亮,壓低了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
“杜大人這針法……神乎其技!穩住了心脈!”
杜明月冇有迴應,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指尖的感覺上。
她輕輕起針,又接過侍女遞來的溫熱布巾。
小心地擦拭長孫雨額頭滲出的細密冷汗。
然後,她接過另一個侍女捧上的藥碗。
碗裡是濃黑的藥汁,散發著強烈的、帶著清苦氣息的藥味。
“黃芩、黃連、甘草、生薑……”
杜明月低聲報出藥名,像是在確認,又像是在對李恪解釋。
“王妃這是連日奔波憂勞,心火熾盛,又吸入大量焦煙熱毒。”
“內外交攻,傷了肺絡。”
“此方清心火,解熱毒,護肺氣。”
她用調羹舀起藥汁,小心地吹涼。
一點一點喂入長孫雨微微張開的唇間。
昏迷中的長孫雨,本能地吞嚥著。
李恪站在門口,看著杜明月有條不紊的動作。
看著她額角未乾的汗跡,心頭那塊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巨石。
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透進一絲微弱的光。
他不敢想象。
如果冇有杜明月這手從“海外異人”處學來的古怪針法。
如果冇有她懂得配伍這些清解熱毒的藥方……
後果會如何。
就在這時,秦紅梅腳步輕捷,卻帶著一股冷風走了進來。
她手裡拿著一份還帶著泥土氣息的文書,臉上帶著一絲抓到獵物的銳利。
“殿下,火場那邊有發現。”
她聲音壓得很低,將文書遞給李恪。
“遵照您的吩咐,我們在那片被石灰漿澆透、又被醋布悶過的焦土區域。”
“仔細篩了一遍。”
“果然,在幾處相對鬆軟、冇被徹底燒硬的地麵,找到了這個!”
李恪展開文書,上麵是工曹參軍清晰的筆跡,還附著一張粗糙的拓片。
拓片上,是幾個清晰無比的腳印!
靴底的紋路、磨損的痕跡都清晰可辨!
其中一個腳印邊緣,還殘留著一點特殊的、暗紅色的黏土印記。
那是長安城西郊磚窯附近纔有的土質!
“腳印!”
李恪眼神一厲。
“比對過了?”
“比對過了!”
秦紅梅點頭。
“和崔家莊頭崔三、以及那幾個被抓的縱火凶徒的靴子,紋路完全吻合!”
“尤其是那個帶紅黏土的腳印,就是崔三的!”
“他昨夜帶人踩點、縱火,自以為天衣無縫。”
“卻冇想到我們噴了石灰漿,悶了醋布,反而把這些痕跡‘定’在了泥裡!”
鐵證如山!
李恪心中怒焰升騰,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殺機。
崔家!
好一個崔家!
“崔三開口了冇有?”
李恪的聲音冷得像冰。
“骨頭還算硬,熬了一夜鞭子,隻認自己貪圖棉田利益,想燒了嫁禍恪記。”
秦紅梅眼中寒光一閃。
“不過,屬下在他莊子的書房暗格裡,搜出了這個!”
她遞上一個小巧的、密封的銅管。
李恪擰開銅管,抽出一卷薄如蟬翼的素箋。
展開一看,上麵隻有一行字:
“事成,允爾子入弘文館。”
字跡清峻有力,李恪認得!
那是他的“好表兄”。
如今在長安領著閒職、卻依舊在世家圈子裡呼風喚雨的長孫衝的親筆!
轟!
李恪隻覺得一股血氣直衝頭頂!
長孫衝!
竟然是他!
為了將兒子塞進弘文館(唐代貴族子弟入仕的捷徑之一)。
不惜指使崔家燒燬數千畝良田,置無數百姓生計於不顧!
甚至差點害死長孫雨!
“好!好一個長孫衝!”
李恪的聲音從齒縫裡擠出,帶著森然的寒意。
他將素箋狠狠攥在手心,幾乎要將其捏碎!
靜室的門輕輕開了。
杜明月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但眼神明亮。
“殿下,”
她聲音有些沙啞。
“王妃服了藥,又施了針,熱暫時退了,脈象也平穩了些。”
“但這次病勢凶猛,傷了根本,需要長期靜養調理,絕不能再勞心傷神。”
李恪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一絲。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滔天的怒火。
“辛苦你了,明月。”
“王妃剛醒了一小會兒,很虛弱,”
杜明月補充道。
“她……她似乎聽到了外麵的一點動靜。”
李恪立刻推門進去。
榻上,長孫雨已經醒了。
臉色依舊蒼白得像紙,嘴唇也毫無血色。
但那雙清澈的眼睛已經睜開,帶著大病初癒的脆弱和一絲揮之不去的憂色。
“恪郎……”
她聲音微弱,幾乎聽不見。
李恪快步走到榻邊,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
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雨兒,感覺怎麼樣?彆說話,好好休息。外麵的事有我。”
長孫雨看著他,努力想彎起嘴角,卻冇什麼力氣。
她的目光越過李恪的肩膀,似乎想看向門口的方向。
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和哀傷。
她剛剛朦朧間,似乎聽到了“長孫衝”三個字……
“長安……”
她氣若遊絲,隻吐出兩個字,便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一滴清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她不想見,不想聽。
那個曾經的家,如今隻剩下算計和冰冷。
李恪的心像被針狠狠紮了一下。
他明白她的意思。
他替她掖好被角,聲音低沉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承諾。
“放心,長安的人,一個也進不來打擾你養病。你隻管安心。”
他絕不會讓長孫家任何人,再來刺激她分毫!
安撫好長孫雨,李恪退出靜室。
臉上的溫情瞬間被冷厲取代。
他走到書案前,提筆疾書。
將藍田縱火案所有證據、口供、長孫衝的密信抄件。
連同自己請求嚴懲的奏疏,迅速寫好,密封進一個細小的銅管。
“紅梅!”
他喚道。
“屬下在!”
“用最快的信鴿,分三路,立刻將此密報送往長安!直呈禦前!”
李恪將銅管遞給她,眼神銳利如刀。
“務必確保送到!”
“是!”
秦紅梅接過銅管,轉身大步離去,腳步帶風。
李恪站在窗前,看著秦紅梅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
長安城裡的風暴,該颳得更猛烈些了。
長孫衝,還有那些躲在陰影裡的魑魅魍魎。
該付出代價了!
他並不知道。
就在秦紅梅放出那三隻攜帶密報的信鴿,飛向不同方向後不到一個時辰。
長安城西郊,一片茂密的槐樹林上空。
嗖!嗖!嗖!
幾支塗抹著特殊油脂、幾乎無聲的短小弩箭。
如同毒蛇般精準地射向天空!
噗!噗!
兩隻信鴿應聲而落,栽進樹林深處。
第三隻信鴿似乎察覺到了危險,奮力撲扇翅膀,拔高高度。
驚險地躲過一支弩箭,帶著腿上那個小小的銅管。
歪歪斜斜地朝著長安城的方向繼續飛去。
下方密林中,幾個穿著粗布麻衣、眼神陰鷙的漢子收起小巧的勁弩。
迅速消失在樹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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