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_天上掉下個銅板都得姓李 第1646章 威勢
在長孫無忌看來,與高句麗之間,如果能夠抓到機會,能夠趁他病,要他命,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
前隋與高句麗之間的三次戰爭,結果如何,這是有目共睹的。
因此,中原與高句麗之間,是有仇恨在的。
隋煬帝三征高句麗,關中家家掛白綾。
最終,耗儘國力,民怨沸騰,天下大亂,隋室傾覆。
雖然已經過去十幾年,但是這個仇,要記下。
“高建武畢竟是朝廷冊封的遼東郡王......”杜如晦沉吟一聲。
杜如晦不提遼東郡王這四個字倒還好些。
遼東........郡王。
那遼東,是高句麗的嗎?
武德年間,朝廷向高句麗要回了前隋時期的流民,貞觀二年,大唐一統,高建武就立即獻封域圖表,稱臣納貢。
可貞觀五年陛下下令收前隋軍士遺骸的時候,高句麗可沒有那麼配合。
遼東郡王........
武德年間到貞觀初年那陣子,這個遼東郡王,朝廷封的時候,有幾分咬牙切齒在裡頭?
“有這個名義在,高建武請求和親,在情理之中,既然是朝廷冊封的遼東郡王,他那邊遇到一些麻煩,朝廷倒也不能坐視不理了。”
“畢竟那個蓋蘇文,比高建武麻煩多了。”杜如晦繼續說著。
“蓋蘇文跟高建武可以鬥,但是,最好是鬥的勢均力敵。”
“不管是哪一方壓倒了哪一方,最後掌控了整個高句麗,軍政大權集於一身,對於大唐來說都不是好事。”
而一邊的長孫無忌,則是在想著,大唐如何從這件事當中,占好處了。
畢竟遼東之地........
這是一樁心事。
“既然如此,要讓大唐表明態度,也不是不可以。”長孫無忌撫須,思索著開口,眼中精光閃爍。
“他渴望的,大唐可以給,但是代價嘛,也是要有的。”
“在遼東地區,幾處重鎮,烏骨城、泊灼城等,要拿回來,另外,還要開放互市,互市邊防,大唐要駐軍。”
房玄齡一聽,麵露驚訝。
“司空所言,對大唐的確有好處,可是如此過分的條件,高建武,他能同意嗎?”
長孫無忌笑了笑。
“眼下可不是他同不同意的問題。”
“眼見著要跟蓋蘇文徹底撕破臉皮了,這個時候,高建武急切的需要大唐的援助。”
“你說,他會不會同意?”
“畢竟,蓋蘇文要是贏了,高建武怕是要沒命,高家的王權,就要落到蓋蘇文手裡了。”
“兩害相權,他會知道該怎麼選。”
長孫無忌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倒也不用怕高建武不答應,雞蛋不用放在一個籃子裡,那個蓋蘇文,說不定也能接觸一下。”
“不是真的要與他談什麼條件,隻是讓高建武知道,大唐的人,接觸了蓋蘇文。”
“甚至,可以跟蓋蘇文談條件,將來高句麗的內鬥不管誰勝誰負,想要穩住局麵,都離不開大唐的支援,這主動權嘛,便在咱們手中。”
房玄齡蹙眉。
“蓋蘇文此人,觀其行事,桀驁強勢,野心勃勃,未必會將我大唐放在眼裡,與此人虛與委蛇,恐養虎為患。””
長孫無忌從容應道:“無妨。此策重在威懾高建武,令其就範。況且,話又說回來,如果說,將來高建武真的敗亡於蓋蘇文之手……”
“那大唐,正好有了最正當不過的理由,發兵討伐不臣!”
“畢竟,高建武是大唐冊封的遼東郡王。權臣弑主,篡逆奪國,天朝豈能坐視?”
“咱們,這可就是師出有名了。這名,在大唐!”
最後一句話,長孫無忌說的擲地有聲。
李世民一直靜靜地聽著,此刻,他終於緩緩開口。
“如此,朕倒是要召見高句麗的使臣了。”李世民的臉上帶了幾分笑意。
房玄齡拱手說道:“陛下,在召見高句麗的使臣之時,可以先探探他們的口風,後續,就讓臣去跟進這件事吧。”
長孫無忌拱手。
“陛下,後續的事情,倒不如讓臣去跟進,聽說樸滿城為了高桓權的事情,正在長安城裡四下走動,想要聯絡重臣,為他們說話。”
“臣倒是不介意,跟他們接觸接觸。”
長孫無忌的話說的婉約,但是意思很直白。
怕房玄齡抹不開麵子,想要找人說話,還有什麼比當朝司空,皇帝的大舅哥,分量更重呢?
更何況,要嚇唬人了,他這個司空,更拿得出手一些。
論及與人周旋、施加壓力、討價還價,他自認比房玄齡更為擅長。
“好。”李世民點頭應允,“既然如此,便有勞輔機了。”
他隨即看向房玄齡。
“和親的事情,做兩手準備。”
“臣,遵旨。”長孫無忌與房玄齡一同躬身領命,彼此心照不宣。
三日後,兩儀殿。
高句麗王世子高桓權,使臣樸滿城身著正式的使臣禮服,在鴻臚寺官員的引導下,亦步亦趨地走入大殿。
在接到宮中的詔令之後,樸滿城心裡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最怕的便是此行長安,連皇帝的麵都見不到。
好在,拜訪過當朝國舅,司空長孫無忌後,事情迎來了轉機。
宮中召見。
“外臣高句麗王世子高桓權。”
“使臣樸滿城。”
“參見大唐皇帝陛下。”
兩人依足禮數,大禮參拜,姿態放得極低。
“免禮。”李世民的聲音從禦座上傳來,帶著幾分淡淡的疏離。
“謝陛下。”兩人起身,垂首站立,不敢直視天顏。
短暫的沉默,卻如同巨石壓在高桓權和樸滿城的心頭。
“外臣奉我王之命,前來朝貢天朝,獻上國書與貢禮,恭祝陛下聖體安康,大唐國運昌隆。”他示意隨從將禮單與國書呈上。
內侍接過,轉呈禦前。
李世民隻是略掃了一眼,便放在一旁,並未如往常般給予嘉許。
“遼東郡王有心了。”他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們來長安,也有一段時日了,朕聽聞,最近長安城裡的一些傳言,傳的很熱鬨啊。”
樸滿城額角霎時間沁出了汗水。
“陛下,外臣……外臣請罪,世子殿下年少無知,初至長安,被這帝都繁華所迷,行為偶有失檢,做出有損使臣體統之事,驚擾聖聽,外臣等教導無方,罪該萬死!”
“萬望陛下念在其年少,寬宥其罪!”
大唐皇帝提起這件事,讓他們接下來想要求和親的事情,便不好再說出口了。
李世民的目光似乎透過冕旒,落在了他們身上。
“哦?年少無知?”
“朕這裡收到了不少朝臣的奏章,是禦史台送上來的,自禦史口中也得知,貴國世子在我長安平康坊,可是豪擲百金,風流快活得很啊。”
“不過,畢竟年輕人嘛。”李世民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是年輕人,這件事,年輕人風流快活,不算什麼要緊的事情,不過是私德有虧。
但是你要敢開口提和親的事情,那“私德有虧”這種事,大唐不可能不介意。
隻能說,不成為大唐的駙馬,哪怕你們整個使節團都泡在平康坊裡都沒關係。
但是,想要成為大唐的駙馬,此等行徑,不行。
樸滿連忙開口,試圖挽回一些。
“陛下明鑒!世子行為固然有虧,然我高句麗上下,對大唐的忠心天日可表!我王一直謹守臣節,夙夜不敢忘陛下冊封‘遼東郡王’之恩德。”
李世民應聲。
“嗯,恪守臣子本分。”
“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難道,需要朕特意下詔誇讚他一番不成?”
“這........”樸滿城語塞。
樸滿城直接跪在了地上,叩首。
“陛下,實不相瞞,如今高句麗國內……國內偶有宵小作亂,權臣跋扈,我王處境維艱,全賴陛下天威震懾,方能保境安民。
我王派世子前來,亦是希望能得陛下垂憐,穩固國本,永為大唐屏藩啊!”
眼見著事情快要沒有回轉的餘地了,樸滿城也豁出去了,用最低的姿態,道明瞭如今遼東郡王的困境。
李世民聞言,沉默了片刻。
果然,不到一定的地步,使者的話,也不會全透漏出來。
百騎司的存在,實在是太必要了。
“高建武既為朕所冊封之遼東郡王,若果真遭遇逼迫,朕,自然不會完全坐視不理。”
“可是如今,說到底,也隻是你們自家的事情,遼東郡王,難道連自家的事情都料理不明白嗎?”
“若事事皆需朕親自出手,朕要這遼東郡王,何用?”
樸滿伏在地上,額頭緊緊貼著冰冷光滑的金磚,大腦飛速運轉,搜腸刮肚地尋找著合適的言辭。
“陛下……陛下明鑒!”
樸滿城的聲音帶著哭腔,是三分真實惶恐,七分刻意表演,“非是我王無能,實是那淵賊……”
“放肆!!!”話音未落,禦座之上猛然傳來一聲雷霆般的怒喝!
李世民眸光如刀,瞬間將樸滿後麵的話硬生生嚇了回去!
高桓權和樸滿城兩人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不明白為何大唐皇帝會突然發如此大的火。
李世民身邊的王德目光冰冷,直視著兩人。
“你們何等身份,竟敢不避太上皇名諱!”
太上皇尊諱!!
自己剛才說什麼了?
淵賊........
竟然觸犯了大唐太上皇的名諱!
不可饒恕的大不敬之罪!
“臣……臣萬死!臣萬死啊!”樸滿嚇得魂飛魄散,再也顧不得其他,隻剩下最本能的恐懼,他猛地以頭搶地,砰砰作響。
高桓權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威勢和罪名嚇得幾乎癱軟,跟著伏在地上,渾身抖如篩糠,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頭也不敢抬一下。
今日見到大唐的皇帝,高桓權心裡纔有了清楚的認知。
這裡不是他可以肆意妄為的高句麗,眼前的人是掌握著生殺予奪大權的天可汗!
而高句麗,他們高家,竟已經被淵蓋蘇文逼迫到瞭如今這般地步。
難怪.......
整個兩儀殿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隻剩下樸滿磕頭和高桓權粗重恐懼的喘息聲。
“看來,爾等不僅治家無方,連基本的臣子禮數,都需朕來親自教導。”
“臣……臣等知罪!懇請陛下恕罪!”樸滿城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音。
“罷了。”李世民似乎厭倦地擺了擺手,“念在爾等是番邦使者,不通上國禮數,此次朕姑且饒恕爾等不敬之罪。”
“謝陛下天恩!謝陛下天恩!”兩人如蒙大赦,磕頭不止。
“但是,”李世民話鋒一轉,“若再有下次,定不輕饒!”
“退下吧。”李世民揮了揮手。
“陛下.......”樸滿城直起身子,他還有話沒有說完,今日覲見,要稟報的事情沒有後續,和親的事情還沒有說出口.......
“回去,好好學學何為‘規矩’,何為‘臣節’吧。退下。”
李世民不再給他們任何辯解或懇求的機會,直接逐客!
“外臣……遵旨。”樸滿和高桓權兩人麵如死灰,心灰意冷的退出了兩儀殿。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李世民垂眸,隨即,對著身邊的王德吩咐。
“去見司空,告訴他這邊的情況,讓他酌情,與高句麗的使節繼續接觸吧。”
“是。”王德躬身應聲。
皇帝的口諭送到司空府,長孫無忌聞言,撫須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瞭然與精明。
妙極了。
回到書房,再次盯著牆上掛著的遼東輿圖仔細檢視。
來到桌案邊,開始擬定清單。
城鎮,互市,比起原先,條款更加苛責。
有來有往,才叫談。
誰讓他們自己犯蠢,在兩儀殿裡當著陛下的麵都敢不避太上皇尊諱呢?
就這一條罪名,整個使節團都抓起來殺了都不為過。
淵賊?
嘖,這小嘴兒,真是能說會道的。
長孫無忌並不著急,他要讓恐懼和焦慮在樸滿和高桓權心中再多發酵一會兒。
這樣,救命稻草才顯得彌足珍貴。
樸滿城等不及了。
先前與長孫無忌接觸下來,覺得以長孫無忌的身份地位,能夠幫助到他們。
因而,出宮回到鴻臚驛館之後,再次想起了長孫無忌,著人準備了厚禮,到司空府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