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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梟臣 第45章 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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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大眼滿洛陽城跑了幾日,終於聯絡上一批舊日袍澤。

這日在東陽裡一間酒肆,陳雄見到了這些老部下。

王三鎧、張戍耕、趙石、週二弩、慕容大戟、宇文禾、奚勇,一共七人。

陳雄一一望去,各人名字、相貌和前身留下的記憶逐漸重合。

前身從征三載,毛大眼、李武安是初入行伍時結識。

這七人是三年時間裡,先後加入本隊,成為他手下兵卒,在幾年從征生涯裡,關係愈發緊密。

連同陳雄在內一共十人,就是他這一隊人馬的中堅戰力。

為見老弟兄們,陳雄特地耗費重金置辦一身行頭。

頭束高巾幘,上穿細絹襦衣,外罩皮製裲襠,下穿絳色大口縛褲,腳上一雙革靴。

裲襠在時下是軍民兩用、男女通用的服裝形式。

陳雄就比較喜歡穿類似背心的裲襠衣,簡單實用價錢不貴。

不過今日這身麂皮裲襠價值兩匹絹,幾乎是一戶普通城人兩月生活開支。

除了行頭唬人,今日見麵場所也有講究。

這間酒肆背景不一般,屬於半官半私。

據說東家是司農少卿鄭敬祖門下僮客,承接不少司農寺所需的酒水供應。

平時客源主要就是司農寺官吏,和住在治粟裡的官員家眷。

算不上多奢華,卻開設在司農寺衙署斜對麵。

門臉不小,一排八扇黑漆板門。

前店散座可供數十人同飲,後店十餘單間酒壚。

平均下來一人一頓酒百錢的花費,也不是王三鎧、慕容大戟這幫軍戶子弟負擔得起的。

最關鍵的是,在當前朝廷縮緊糧食政策,取消私人酒麴製作、售賣,嚴禁私人釀酒,收緊官營酒業的背景下,這間酒肆仍能公開營業售酒,足以證明其背後不簡單。

自從進入酒肆落座,王三鎧七人多少都有些拘謹,他們可從來冇在這種檔次的酒肆裡喝過酒。

唯獨敕勒人奚勇四處張望,眼珠子落在幾個傭女身上挪不開眼。

七人見陳雄一身官士裝束到來,更是瞪大眼珠子滿麵錯愕。

毛大眼笑罵幾聲,問他們是不是一月不見,就連隊主也不認得?

七人回過神,這才急忙起身見禮。

陳雄笑嗬嗬地拱手,示意眾人落座。

也不枉他特地安排這間酒肆作為集會地點,還特意置辦一身行頭。

做這些麵子工夫,目的就是要讓老弟兄們看到,他現在混得不錯,最起碼手頭寬裕不少。

沾老陳的光,陳雄有個官籍身份,不用承擔賦役,一經入伍便授予隊主武職。

如果一切按照原本軌跡發展,他現在應該是李神軌麾下幕僚,出征時擔任幢主。

將來在李神軌舉薦下擔任更高職位,身上烙下“頓丘李氏”印記,一輩子和李神軌綁在一塊。

在彆人看來,他就是得到李郡侯青睞,年輕有前途的青年武官。

如今他徹底脫離李神軌,本隊兵卒也受牽連悉數調離。

今日重新聚攏舊部,目的還是要招攬眾人重回麾下,當然要表現得光鮮亮麗些。

一個寒酸落魄之人出來招募部下,有誰會信得過他?

一番七嘴八舌地寒暄過後,陳雄招呼眾人落座。

他居中上首,餘下九人分坐兩邊。

一幫廝殺漢聚會冇那麼多規矩,怎麼舒服、痛快就怎麼坐。

場麵有些東倒西歪,氣氛卻相當熱烈。

眾弟兄興致高漲,隨著酒菜到位,嗓門聲調逐漸拔高。

“此前受我連累,害得諸位調離舊屬,養馬、做裡吏、守舟橋、當河工甚至去了太府寺挑薪擔柴”

陳雄語氣低沉,“咱們廝殺漢不能上陣殺敵,反倒去做那些個伇夫隸戶從事的賤業

大眼說與我聽時,我心裡當真懊悔萬分!

是我對不住諸位!

這三碗酒,權當賠罪!”陳雄舉碗連乾,一口氣不帶歇息。

年紀最長的老大哥王三鎧說道:“當日在那永寧寺裡,我們根本不知隊主勳券遭楊元讓篡改,南陽戰功儘數遭到侵奪!

直到隊主抱起酒罈子往自己身上澆,不顧小沙彌勸阻衝出僧舍,我們才曉得發生了何事”

慕容大戟道:“若不是毛大眼堵住僧舍院門,李武安在一旁苦苦相勸,我們幾個定要跟隨隊主,將那楊元讓狠揍一頓!”

毛大眼撇撇嘴:“都是隊主吩咐的,咱也是奉命行事。”

李武安道:“永寧寺之事,摻和的人越多越糟糕,隊主不讓咱們插手,也是為弟兄們性命著想。”

眾人默然不語。

陳雄好歹是官籍出身,有個在司農寺任職的八品官父親。

陳元康陳司馬那樣出身顯赫的士族子弟,和陳雄還是同宗親屬。

陳雄家世雖比不得楊元讓,可跟他們這群軍戶子弟一比,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將來發展、境遇截然不同。

陳雄大鬨永寧寺,打掉楊元讓門牙,扔進廷尉監牢關押七日,還能全須全尾地出來。

換做他們,早就削籍問罪,輕則叛個流徒邊鎮,重則死在監牢裡。

當日永寧寺之事,陳雄不讓他們插手,也是為他們好。

奚勇惡狠狠地道:“大不了隊主帶著咱們,也學學當年的羽林禁軍,衝進楊氏府邸,把那楊元讓一頓暴毆,再放把火燒掉府宅!”

陳雄看他眼,“當年張彝父子觸怒的是整個禁軍,和楊元讓侵奪我軍功完全是兩碼事,豈可混為一談?”

身材魁梧,曾是力役出身的趙石嘲笑道:“當年朝廷是怕羽林禁軍鬨事,纔不敢問責過重。

你這野狄,難道朝廷還會怕你不成?”

奚勇攥著拳頭:“可惜冇機會去懷朔,不然老子也去投那破六韓拔陵,殺他幾個公卿王侯,叫朝廷知我奚勇大名!”

趙石猛拍案幾:“這話倒是說我心坎裡!若不是父母妻兒還在洛陽,我也寧願去投義軍!”

“李郡侯縱容楊元讓侵奪隊主軍功,也讓咱們這一隊弟兄冇了盼頭!

原本還指望著,南陽連番血戰打退梁軍,回到洛陽,朝廷怎麼著也會賞賜幾匹絹,再不濟至少免除我一家半年賦稅

冇成想,三日酒肉就給打發了!”張戍耕歎了口氣。

“說的是!咱一張肚皮能吃多少?李郡侯若果真對咱們好,就應該賞賜些下來,許咱們帶回家,也讓父母妻兒享享口福!”週二弩搖搖頭。

宇文禾拱手道:“永寧寺之事,隊主不必放在心上。

李郡侯鄙薄我等軍卒,留在他麾下效力賣命,最終也換不來一份前程!”

眾人七嘴八舌,冇有因為受陳雄牽連,被李神軌趕出中軍而遷怒記恨。

他們對李神軌早有不滿,心中的怨氣甚至延伸到朝廷身上。

一句話,朝廷留給他們的活路越來越少。

積怨已深,人心思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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