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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柳相 第349章 重新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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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祠堂那兩扇常年虛掩的門,終究是徹底敞開了。

像是沉默了百年的河口,終於迎來了新一輪的漲潮。二十多個高矮不一、衣衫各異的孩童,被各自的父母或牽或推,或哄或騙,侷促不安地踏過了那道被歲月磨得油光水滑的門檻。

一時間,這方清寂了許久的院落,便被各種稚嫩的、混雜著好奇與畏怯的嘈雜聲給填滿了。

有那膽子大的,早已掙脫了爹孃的手,像隻剛出籠的猴兒,在院子裡東奔西跑,對牆角那叢綠得過分的青苔,對石桌上那隻古樸的茶壺,都充滿了無窮的探索欲。

也有那膽小的,死死攥著母親的衣角,把半張小臉都藏在後麵,隻敢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偷偷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地方,以及那個坐在石桌後,正含笑看著他們的溫潤先生。

第三個百年渡口,二十四個氣運種子。

成色確實遠不如前三批,瞧著就像是河裡撈上來的雜魚,大小不一,品相參差。

張夫子就坐在那棵早已消失的老梨樹下的陰影裡,身邊跟著亦步亦趨的妟回,還有那位始終垂首、如同影子的青衫文士。

老人眯著眼,打量著這滿院子嘰嘰喳喳的頑童,那張佈滿褶皺的老臉,看不出喜怒,隻是偶爾在某個孩子身上多停留片刻。

“先生,您瞧。”儒衫柳相的聲音溫和響起,他不知何時已走到張夫子身旁,指著那群孩子,笑道,“這滿院的朝氣,不正是儒家最樂於見到的景象麼?”

張夫子哼了一聲,冇接話。

儒衫柳相也不在意,話鋒一轉,目光落在一旁正踮著腳,好奇地往院裡張望的妟回身上,“夫子,令徒天資聰穎,根骨不凡,與其跟著您老人家枯坐,倒不如也入學塾,與這些同齡人一同旁聽。紅塵煉心,嬉笑怒罵皆是學問,或許於他那條將要走的路,能有幾分意想不到的裨益。”

妟回一聽,眼睛頓時就亮了,滿臉的期盼。

張夫子斜了自己那不爭氣的弟子一眼,見他那副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嘴上卻道:“也好。玉不琢,不成器。這小子在京城裡被慣壞了,是該讓他沾一沾這凡俗的煙火氣,知道知道,人間不止有鬥蛐蛐。”

青衫文士聞言,連忙躬身道:“先生英明。”

儒衫柳相含笑點頭,算是應下了此事。

……

臧符峰巔,那座比山巔還要孤高的老祠廟內。

墨衫柳相緩緩睜眼,院中的一幕幕,早已通過那縷分身,清晰地映照於心湖之上。

張夫子師徒三人的到來,確實是個有趣的變數,尤其是那個名為妟回的孩童,其身上那一縷似有若無的、穿越了百年光陰的故人氣息,讓柳相對於“命運”二字,又多了幾分新的感悟。

米月的因,妟回的果。

人死道不滅,薪火自有後來人。儒家這條道,倒也堅韌。

柳相收迴心神,不再去關注那方小小的院落。他的目光,彷彿穿透了雲海與山巒,落在了榮昌鎮那二十多戶亮起了微光的人家。

如意神通自行流轉,那二十多道新生的、纖細脆弱的命運脈絡,便如同畫卷般,在其識海中緩緩鋪開。

資質平庸,氣運駁雜,命格皆是凡俗。

冇有天生劍胚,也無琉璃道胎,更遑論那百年難遇的天生七相。

與荊黎、趙家樹那一代相比,確是雲泥之彆。與張蛟、曹蠻那一代相比,亦是螢火與皓月之爭。

可柳相的眼底,卻無半分失望。

恰恰相反,這等駁雜與平庸,反而讓他看到了一種彆樣的可能。

前兩批的種子,天資太過奪目,其命運軌跡,從一開始便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耀眼,卻也清晰,幾乎註定了要走上一條早已被前人鋪就的康莊大道。

而眼前這二十多道命運,卻像是撒入江河的一把碎石,每一顆的軌跡都充滿了不確定性。它們會相互碰撞,會彼此影響,會在那幽深的水底,走出一條誰也無法預料的道路。

這,或許更接近於“道”的本相。

一念及此,柳相又想起了那場耗費了自己三萬載壽元的“第二夢”。

三場大夢,三條自以為完美的通天路,最終都走向了無法逾越的死衚衕。此事曾讓他心生鬱結,一度以為是自己的推衍出了岔子。

可自那日與老僧論道之後,柳相才漸漸明悟。

那三萬載光陰,並非虛擲。

那不是一場失敗的嘗試,而是一場耗時漫長的、剔除謬誤的求證。它證明瞭三條路是錯的,這本身,就是一種收穫。

如今,通往那第十境的畫卷,依舊空白。

但柳相已經不再急於落筆。

他已經知道了筆該如何握,墨該如何研,硯台該如何擺放,甚至連那宣紙之上,何處該留白,何處可著重彩,心中都已隱隱有了計較。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欠的,便是那第一筆該如何落下。

欠的,是一條真正可行的、能承載一切的“道”。

想到這裡,柳相的思緒,忽然毫無征兆地飄到了另一處。

他想起了那個同樣前路斷絕的女子,想起了那個在天王山一住百年,除了釣魚,便再無他事的補天教地仙。

或許,去看看她那所謂的“釣魚台”,也是一種修行。

心念微動,墨衫柳相的身影自祠廟中悄然淡去,再出現時,已至那處位於豐陰澗上遊,水汽氤氳、終年不見天日的幽深潭水之畔。

巨大的青石如一方天然的平台,自崖壁延伸而出,下方是深不見底的碧綠潭水。

一道素白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安靜地站在那青石的邊緣。

正是白芷。

仙子今日並未持竿,也未垂釣。

她隻是伸出纖細的手,將一捧早已備好的、散發著異香的餌料,不緊不慢地,灑入身前那片不起一絲波瀾的幽潭之中。

那動作,輕柔,專注,彷彿在進行一場神聖而古老的儀式。

俗話說,要想上魚獲多,打窩不能少,這位氣質出塵的美人仙子,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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