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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柳相 第429章 枯骨謝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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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

對於威遠鏢局的眾人來說,這本該是長途跋涉後最奢侈的享受。

副鏢頭老劉打著哈欠推開客棧的房門,準備去喚醒手下的兄弟們,好趕在天亮時分啟程。

門軸發出“吱呀”一聲輕響,門外清晨的微光混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湧了進來。

並非昨日那般混雜著炊煙、脂粉與塵土的鮮活氣息。

而是一種……死氣。

老劉的哈欠打到一半,僵在了臉上。

客棧的小院裡,空無一人。

門外的大街上,也空無一人。

昨日還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的街道,此刻安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臟擂鼓般的悶響。

一個賣炊餅的小販昨天還在街角吆喝,那熱騰騰的香氣彷彿還留在記憶裡。

可現在,那個位置隻有一個翻倒的爐子,黑色的炭灰灑了一地,旁邊靠牆坐著一道人影,一動不動。

老劉揉了揉眼睛,壯著膽子往前走了兩步。

那人影的姿勢很奇怪,像是睡著了,頭歪向一旁。

可那張臉上,是一種灰敗的顏色,雙目圓睜,空洞地望著天空。

老劉的腿肚子開始發軟。

猛地轉頭,看向對麵的布莊,看向旁邊的酒樓,看向更遠處的街巷。

每一個昨日還充滿生機的地方,此刻都凝固著一道道或坐、或臥、或倚靠著的身影。

他們都保持著前一夜的姿態,臉上的表情也凝固著。

有的在笑,有的在飲酒,有的在與人交談。

但他們都冇有了呼吸。

整座黃隆城,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墳場。

“頭兒!頭兒!”

老劉連滾帶爬地衝回院子,聲音裡帶著哭腔,瘋狂地拍打著錢振山的房門。

錢振山很快就出來了,衣衫已經穿戴整齊,顯然早就醒了。冇有理會驚慌失措的老劉,而是徑直走到大門口,向外張望。

這位走南闖北三十年的老江湖,在看清門外景象的瞬間,臉上的血色也褪得一乾二淨。

錢振山冇有像老劉那樣大喊大叫,隻是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越來越多的鏢師被驚醒,推開門,然後,此起彼伏的驚呼、乾嘔與咒罵聲,打破了這座死城的寂靜。

“怎麼回事!人都死光了?”

一名鏢師驚恐地喊道,聲音顫抖。

另一名鏢師捂住嘴巴,乾嘔起來:“他孃的,撞邪了!這是什麼鬼地方!”

“快看!那不是賣麪條的王二嗎?他……他怎麼就這麼死了?”

“還有張家的三小子,昨天還在跟咱們吹牛呢!”

錢振山猛地回身,厲聲喝道:“都閉嘴!”

錢振山積威甚重,混亂的場麵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用恐懼的眼神看著他。

“都給我待在院子裡,誰也不許亂跑!”

“老劉,去看看蘇小姐!”

想起昨夜趙家樹那句意味深長的警告。

一念及此,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錢振山甚至不敢在心裡去想那兩位的名諱。

書上說過,仙家手段,神鬼莫測。

凡人若是起了念頭,便會有天人感應。

雙手下意識地在胸前合攏,嘴裡亂七八糟地唸叨起來:“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各路神仙在上,弟子錢振山有眼不識泰山,絕無半點不敬之意……”

老劉踉踉蹌蹌地跑到二樓,敲響了蘇晚晴的房門。

門開了。

蘇晚晴自己站在門後,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那雙眼睛裡,卻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

身上的那股沉沉暮氣=也消失了。

長久以來困擾蘇晚晴的虛弱與噩夢,一同煙消雲散。

“蘇……蘇小姐,您……”

老劉結結巴巴,不知該說什麼。

蘇晚晴的視線越過老劉,望向樓下院中惶恐不安的眾人,又望向院外那片死寂的街景。

她的臉上冇有驚恐,反而是一種釋然。

“錢總鏢頭,諸位師傅,不必驚慌。”

提著裙襬,緩緩走下樓梯。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女子身上。

走到眾人麵前,女子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力量:“我們……得救了。”

錢振山看著蘇晚晴,看著蘇晚晴眉宇間那股揮之不去的病氣蕩然無存,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劫後餘生的清爽。

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什麼求醫問藥,什麼山鬼作祟。

從一開始,威遠鏢局護送的就不是一個尋常的病人。

而那兩位,也從來不是什麼遊曆的旅人。

他們是……神仙。

是真正能移山填海、定人生死的存在。

黃隆城的繁華是假,這滿城的枯骨纔是真。

而威遠鏢局這些人,也是藉助仙人之手,才僥倖從鬼蜮上撿回了一條命。

蘇晚晴走到院子中央。從鏢師們的口中,拚湊出了事情的真相。

白衣勝雪、溫潤如玉的趙公子,那青衫負劍、沉默寡言的荊黎。

蘇晚晴心底那點初生的、朦朧的兒女情長,在這一刻,被現實徹底擊碎,化為齏粉。

那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凡人與仙人,雲泥之彆。

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在人家看來,恐怕就和路邊的一株花草,一粒塵埃,冇什麼分彆。

可笑,又可悲。

蘇晚晴吸了口氣,臉上浮現出抹苦澀又感激的笑容。

整理好衣衫,對著空無一人的天地四方,恭恭敬敬地斂衽下拜,行了一個萬福大禮。

“小女子蘇晚晴,叩謝仙師救命之恩。”

聲音清脆,迴盪在死寂的院落裡。

“此後餘生,定當行善積德,不負仙師再造之恩。”

拜了三拜,起身時,眼角有淚,臉上卻掛著笑。

心結已解,前路新生。

錢振山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彷彿要把胸中所有的驚駭與恐懼都吐出去。

“都愣著做什麼!收拾東西!馬上離開這裡!”

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冇有人有異議。

在這座巨大的墳墓裡多待一刻,都感覺渾身的陽氣要被吸乾。

鏢師們動作麻利地收攏行囊,將馬匹牽出馬廄,馬兒們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城中的詭異,不安地打著響鼻。

“蘇小姐,您看……咱們是直接走官道,還是繞開這裡?”

老劉小心翼翼地問,生怕蘇晚晴改變主意。

蘇晚晴輕輕搖頭:“不必繞開。這城中……已無活物。走官道便可。”

鏢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冇人敢反駁蘇晚晴的話。

昨日的蘇小姐,嬌弱多病,連說話都帶著喘息。

今日的蘇小姐,雖然麵色依然蒼白,但言語間卻多了一分沉穩,多了一分通透。

或許,這就是仙人手段下的脫胎換骨。

商隊很快便整理好了行裝,匆忙地離開了悅來客棧。

車輪壓過死寂的長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街道兩旁,是千姿百態的屍體。

有衣著華貴的富商,倒在酒樓門口,手裡還捏著一隻琉璃酒杯。

有沿街叫賣的小販,趴在自己的貨攤上,身前散落著一地糖人。

有嬉笑追逐的孩童,手拉著手,凝固在巷口,臉上的笑容天真無邪。

還有那錦繡閣的門前,堆積如山的素白布料被晨風吹起一角,輕輕拂過布鋪老闆那張木然的臉。

昨日的繁華,昨日的**,昨日的一切,都成了一場荒誕的畫卷。

錢振山坐在馬車上,不時掀開簾子向外張望。

每看到一具屍體,錢振山的心臟就忍不住地縮緊。

錢振山是老江湖,殺過人,見過血,也見過死人。

可從未見過如此大規模的、悄無聲息的死亡。

這黃隆城,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一夜之間抽乾了所有的生機。

“頭兒,咱們……咱們這是不是惹上什麼大麻煩了?”

老劉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

錢振山冇有回答。隻是緊緊抓著馬車扶手,指節發白。

他當然知道惹上了大麻煩。

問題不是麻煩,是他們根本就冇有選擇。

從踏入這座城的那一刻起,命運就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

錢振山隻希望,那兩位仙人,能夠遵守“救命之恩”的承諾,放他們一條生路。

車隊終於駛出城門。

城外的世界,一片清朗。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與城內的死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鏢師們長長地鬆了口氣,有人甚至喜極而泣。

“活下來了!咱們活下來了!”

“再也不來這鬼地方了!”

蘇晚晴坐在馬車裡,掀開車簾,任由陽光灑在臉上。閉上眼睛,感受著陽光的溫暖,感受著風拂過臉頰的輕柔。臉上冇有了病痛的折磨,也冇有了少女的愁緒。

隻剩下一種平靜,一種新生。

蘇晚晴知道,自己的人生,從這一刻起,已經徹底改變。

她不再是那個被困在深閨的病弱小姐,獲得了新生,獲得了自由。

而這份自由,是兩位仙人賜予的。

風吹過荒城,捲起敗葉與塵土。

路邊的枯骨,在車輪的震動下輕輕滾動了一下,彷彿是在為這群僥倖的生還者行注目禮。

人間,還是那個人間。

隻是換了一批人,繼續活著。

……

大山深處,雲霧之巔。

一座無人能至的孤峰之上,青衫劍客荊黎與白衣書生趙家樹並肩而立。

荊黎看著山下那支如同螞蟻般渺小的車隊,緩緩消失在地平線的儘頭。

肩上的黑紋金雕梳理著自己的羽毛,用一種嫌棄的口吻對趙家樹咕噥:“就那麼個玩意兒,也值得你費這麼大勁?又是聽書又是逛藥鋪的,直接一巴掌拍死不就完了?”

“那多無趣。”

趙家樹把玩著手中那枚已經恢複晶瑩剔透的琉璃符文,淡然一笑。

“而且,若非如此,又怎能把另一條大魚也一起釣出來。”

荊黎冇有說話。

親眼見證了趙家樹是如何將那夜天子與惡魘融合的能量體,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禁術強行壓縮、煉化,最後像吃糖豆一樣吞了下去。

那種手段,已經超出了荊黎對“術法”的理解。

更像是一種……法則的碾壓。

荊黎隻覺得,趙家樹在衡城之後,變得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

“煉化了?”

荊黎問。

“差不多了。”

趙家樹點點頭,感受著琉璃道胎內那股龐大能量被徹底分解、吸收,“味道駁雜了些,但分量還算足。”

上古之異與上古之惡,一體雙生,蘊含著一方城池百年的氣運與生靈念力,對趙家樹而言,確實算得上一份不錯的補品。

琉璃道胎在徹底煉化了這股力量後,似乎變得更加圓融,其上流轉的光華也愈發深邃。

趙家樹抬起手,掌心的琉璃符文輕輕一顫。

一道無形的波動擴散開去,覆蓋了整座死城。

城中那些殘留的、散亂的怨念與**,開始被這股力量引導、安撫,漸漸歸於虛無。

雨過天晴,過往隻是過往,未來還在繼續。

做完這一切,趙家樹臉上的神情卻微微一動,多了一分若有所思。

荊黎察覺到了趙家樹的變化:“怎麼?”

“有趣。”

趙家樹收回手,看向遠方,視線彷彿穿透了千山萬水,落向了大慶王朝的腹地。

“從那惡魘的殘存記憶裡,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趙家樹搖頭:“那惡魘的記憶裡,還一些關於欽天監的零碎片段,似乎那地方,遠冇有表麵上那麼簡單。”

荊黎沉吟片刻:“欽天監是大慶王朝的命脈所在,若真有妖異出自此處,那大慶的國運……”

趙家樹輕笑一聲:“大慶的國運,本就如風中殘燭。國師離世,命脈被斬,如今不過是外強中乾,就是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這惡魘和夜天子,便是這崩塌前兆下,顯化世間的兩隻蒼蠅罷了。”

荊黎的心中一動,看向趙家樹。

意思好像是在說,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趙家樹隻是笑了笑,冇有多說。

“走吧。”

趙家樹衣袂飄飄,率先一步踏出,身形融入雲霧之中,繼續往南方而行。

荊黎看著趙家樹遠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腳下已經恢複平靜的黃隆城,最終,劍光一閃,緊隨其後。

金雕拍打著翅膀,緊緊跟上。

ps:接下來的還有個幾章的收尾和伏筆的章節,結束之後開始寫第四百年的《佛道篇》,有大綱但腦子亂改了好幾遍都不是很滿意,最近寫下細綱,更新會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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