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商 第245章 玉碎掌傷拒盟約,血書暗讖禍將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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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德十年九月,瀘州行宮的銀杏葉被秋風染成金紅,簌簌落在青磚上,鋪就一條通往殿門的“紅毯”。柴榮坐在鋪著白虎皮的軟榻上,指尖摩挲著案頭那捲《蜀南防務圖》,目光停留在雅礱江與鬆潘草原的交界處——那裡,周軍與羌部的聯軍剛擊退鬆潘部的突襲,卻也讓西南邊境的局勢愈發緊繃。
“陛下,吐蕃鬆潘部使者求見,攜盟書與貢品,自稱願與大周罷兵言和。”內侍的通報打破了殿內的寂靜。柴榮抬眸,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前日還在牧場劫掠的吐蕃人,今日竟主動求和,其中定然有詐。“傳。”他放下輿圖,順手將那碗尚有餘溫的血藤草藥挪到案角,蒼白的麵容在晨光中透著幾分冷冽。
片刻後,兩名身著吐蕃錦袍的使者步入殿內。為首者手持一卷用犛牛皮裝訂的盟書,身後侍從捧著一個描金漆盒,盒中鋪著紅綢,一塊溫潤的和田玉靜靜躺在其中,玉麵上雕刻著象征“和平”的雙鹿紋,在光線下泛著瑩白光澤。“吾部首領敬告大周皇帝,”使者躬身行禮,語氣卻帶著幾分刻意的謙卑,“此前邊境摩擦,皆因誤會。今吾部願與大周締結盟約:大周停止與羌部合作,恢複茶馬舊稅,吾部則撤兵邊境,不再協助大理。此玉象征盟約堅如磐石,望陛下接納。”
柴榮接過盟書,指尖劃過那些用藏漢雙語書寫的條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所謂“停止與羌部合作”,不過是想斷絕大周的戰馬來源;“恢複茶馬舊稅”,則是要奪回貿易主動權。他抬眼看向那盒中的和田玉,玉質雖佳,卻掩不住吐蕃人暗藏的野心。“你們首領倒是會算計。”柴榮的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朕要的是邊境真正的安穩,不是靠妥協換來的虛假和平。”
使者臉色微變,卻仍強撐著解釋:“陛下,若不與吾部結盟,大理與吐蕃若聯手,大周西南邊境恐永無寧日。且吾部願按舊例,以十兩一匹的價格向大周出售戰馬,這已是最大的誠意。”他說著,示意侍從打開漆盒,將和田玉捧到柴榮麵前,“按吐蕃習俗,若陛下願結盟,需與吾部使者共同割袍蘸玉血,將血滴於盟書之上,以示雙方信守承諾。”
“割袍蘸玉血?”柴榮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拿起那塊和田玉,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盯著玉麵上的雙鹿紋,彷彿看到鬆潘部騎兵在牧場劫掠的場景,看到羌部牧民浴血抵抗的身影。“朕的盟約,從來不是靠一塊玉、幾滴血就能維繫的!”話音未落,他猛地將和田玉摔向地麵。
“啪”的一聲脆響,和田玉在青磚上碎裂開來,瑩白的玉片四濺,其中一塊鋒利的碎片彈起,劃破了柴榮的手掌。鮮血瞬間湧出,滴落在那捲盟書上,染紅了“永結盟好”四個大字,宛如一朵綻放的血色花朵,在犛牛皮紙麵上顯得格外刺眼。
使者嚇得麵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後侍從也跟著跪下,渾身顫抖。“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使者磕頭如搗蒜,聲音裡滿是恐懼,“吾部絕無冒犯之意,若陛下不滿盟約條款,我們還可再議!”
柴榮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使者,手掌上的鮮血順著指縫滴落,落在玉碎片上,暈開細小的血花。“再議?”他冷笑,指著那捲染血的盟書,“這血書,就當是朕給吐蕃的‘戰書’!告訴你們首領,若再敢犯我大周邊境,朕必親率大軍,踏平鬆潘草原!”他頓了頓,聲音愈發冰冷,“至於結盟,朕勸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大周的疆土,不會靠妥協來守護;大周的尊嚴,更不會靠一塊碎玉來維繫!”
“臣……臣遵旨!”使者連滾帶爬地起身,不敢再看柴榮一眼,捧著那捲染血的盟書,狼狽地退出殿外。殿內,柴榮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掌,眉頭微蹙——傷口雖不深,卻讓本就虛弱的身體更添幾分不適。內侍慌忙上前,取出紗布為他包紮,卻被他揮手製止:“不必,這點傷,比之疆場上的刀槍,算不得什麼。”
殿外,陳琅恰好趕來,正撞見使者倉皇離去的背影。他步入殿內,一眼便看到地上的玉碎片與案頭那捲染血的盟書,心中猛地一沉。“陛下,您受傷了?”陳琅快步上前,目光落在柴榮包紮的手掌上,語氣中滿是擔憂。
柴榮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指著那捲盟書道:“吐蕃人想以結盟為名,斷我戰馬來源,朕豈能容他們得逞?”陳琅拿起盟書,指尖拂過那些被鮮血染紅的字跡,心中隱隱不安——按民間說法,血濺盟書,往往預示著盟約破裂,甚至可能引發更大的衝突。“陛下,血滴盟書,似預示盟約即血仇。吐蕃人雖暫時退去,恐不會善罷甘休。”他輕聲說道,眼中滿是憂慮。
柴榮沉默點頭,他何嘗不知吐蕃人的野心。隻是此刻,大周既要防備關中的趙匡胤,又要應對西南的邊境危機,實在難以雙線作戰。“朕知道。”他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疲憊,“傳旨張永德,加強雅礱江沿岸的防務,增派烽火台,一旦發現吐蕃異動,即刻稟報。同時,讓楊盛與羌部加強聯絡,務必守住馬場,不能讓吐蕃人斷了我們的戰馬供應。”
“臣遵旨。”陳琅躬身應道,心中卻仍放不下那份不安。他知道,吐蕃人此次求和失敗,定會尋找新的盟友,而最有可能與他們勾結的,便是關中的趙匡胤——畢竟,兩者都有顛覆大周的野心。
果不其然,遠在同州的趙匡胤,很快便得知了“周軍與吐蕃交惡、戰馬短缺”的訊息。他坐在節度使府的書房內,手中把玩著一枚從蜀地得來的鹽引,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笑容。“柴榮與吐蕃交惡,正是我們的機會。”他對心腹趙普說道,“傳我的命令,派使者秘密赴鬆潘部,許以好處——若他們願意助趙氏奪權,待事成之後,便贈蜀南十口鹽井。”
趙普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主公,吐蕃人貪婪成性,若他們事後反悔,恐會生禍。”
趙匡胤冷笑一聲,將鹽引扔在案上:“吐蕃人不過是棋子,待朕掌控大周江山,區區十口鹽井,想收回來還不容易?眼下最要緊的,是讓柴榮腹背受敵,無暇顧及關中。”他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告訴使者,若鬆潘部肯出兵牽製周軍,朕還可提供一批精良的兵器,助他們對付羌部。”
趙普躬身領命,心中卻對趙匡胤的狠辣多了幾分敬畏。很快,一名喬裝成商人的使者便帶著趙匡胤的密信,踏上了前往鬆潘草原的路途。而鬆潘部首領在得知趙匡胤的條件後,果然心動——蜀南鹽井的利益太過誘人,更何況還有兵器支援。他表麵上答應“考慮”,暗中卻已開始調兵,準備再次對周軍發起突襲。
瀘州行宮內,柴榮捂著受傷的手掌,獨自站在窗前,望著北方的天空。秋風捲起窗紗,拂過他蒼白的麵頰,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手帕上,新的血跡與舊的藥漬交織在一起,觸目驚心。“燕雲未收,邊境又亂,朕的時間……怕是不多了。”他輕聲呢喃,眼中滿是不甘與遺憾。
他想起少年時立下的壯誌,想起高平之戰的熱血,想起那些為收複山河而犧牲的將士。可如今,病魔纏身,內有趙匡胤虎視眈眈,外有吐蕃、大理覬覦,大周的江山,正處在風雨飄搖之中。“朕不能倒下。”柴榮握緊受傷的手掌,哪怕疼痛難忍,眼中卻重新燃起堅定的光芒,“至少,要在朕有生之年,為大周掃平障礙,為後世子孫留下一個安穩的江山。”
殿外,銀杏葉依舊簌簌飄落,彷彿在為這位帝王的堅韌而歎息。西南邊境的烽煙雖暫歇,更大的危機卻已在暗中醞釀。吐蕃人的動搖、趙匡胤的算計、大理國的虎視眈眈,還有柴榮日益惡化的病情,都讓這片土地充滿了未知與凶險。
陳琅站在殿外,聽著柴榮壓抑的咳嗽聲,心中滿是沉重。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將會更加艱難。他握緊手中的算珠,在心中默默盤算著——如何進一步鞏固與羌部的聯盟,如何應對吐蕃可能的反撲,如何揭露趙匡胤的陰謀。西南的棋局,已到了關鍵時刻,一步錯,便可能滿盤皆輸。
夜色漸深,瀘州行宮的燭火依舊明亮。柴榮坐在案前,忍著病痛,批閱著來自各地的奏摺。每一道旨意,每一個決策,都關乎著大周的未來。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爭分奪秒,為大周的安穩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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