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商 第333章 審計風暴臨潭州,節度閉門拒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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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潭州城下:節杖引塵,藩鎮冷眼
顯德十四年八月末,潭州的初秋帶著湘江的濕冷,城門處的甲士卻透著一股燥熱的戾氣。李澄勒住馬,墨色公服下襬掃過沾滿塵土的馬鐙,手中鎏金節杖在晨光下泛著冷光——杖首“審計天下”四字,本是中樞權威的象征,此刻卻被城門甲士的目光晾在半空。
“來者何人?”甲士頭目斜倚著長槍,眼神掃過李澄身後的十名武衛司銳士,以及扛著審計文書箱的隨從,語氣裡滿是敷衍。
“當朝榷商使李澄,奉太宰令,赴潭州審計賦稅、覈查《藩鎮限祿法》執行情況。”李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節杖輕輕一頓,“速通報馬節度使,開府迎旨。”
甲士頭目卻嗤笑一聲,轉身對著城門內喊了句“有人來查賬”,便再不管不顧。半個時辰過去,城門內隻走出個身著青袍的副將,手裡把玩著馬鞭,慢悠悠道:“李使君,我家節度使軍務繁忙,賬冊都在軍庫鎖著,得三月後才能騰出手來。您要不先去驛館歇著,等訊息?”
李澄眉頭微皺——他出發前便查過,馬希萼是周行逢舊部,潭州盤踞五年,私吞鹽稅、截留軍餉的傳聞早傳遍江南,今日這“軍務繁忙”,分明是托詞。他抬手按住腰間的太宰府行事令牌,沉聲道:“我奉太宰親筆令,今日必入府審計。若馬節度使拒不配合,便是抗旨,我即刻奏請金陵,調巡檢司前來強製執行。”
副將臉色變了變,卻仍梗著脖子:“節度使有令,誰也不能進府。李使君還是彆為難小的了。”說罷,他往後退了兩步,城門後的甲士們當即握緊長槍,氣氛瞬間緊繃。
二、府前衝突:鞭落血濺,硬茬初現
李澄不再多言,揮手示意隨從抬著文書箱,徑直往節度使府走去。剛到朱漆大門前,兩隊親兵突然從側門衝出,為首的校尉滿臉橫肉,手裡長鞭“啪”地甩在地上,攔住去路:“哪來的野官,也敢在潭州撒野?”
“放肆!”武衛司銳士統領周平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此乃中樞榷商使,持太宰節杖,爾等竟敢阻攔?”
校尉卻笑得更凶,長鞭突然揚起,直抽向周平:“中樞又如何?潭州是馬節度使的地盤,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周平躲閃不及,肩上被鞭梢掃過,衣袍裂開一道口子,滲出血跡。另一名隨從剛要上前理論,長鞭又至,抽在他胳膊上,疼得他悶哼一聲。
“住手!”李澄厲聲喝止,眼中已冇了之前的冷靜,“馬希萼縱容部下傷人,抗旨不遵,你可知這是謀逆大罪?”
校尉卻把長鞭往地上一戳,啐了口:“謀逆?李使君還是先想想怎麼回金陵吧!我們節度使說了,要審計可以,等他打退了北麵的‘流寇’再說——現在,滾出潭州!”
親兵們紛紛圍上來,長槍指著李澄一行,氣勢洶洶。李澄知道硬闖無益,目光掃過圍觀的百姓——有人麵露懼色,有人悄悄搖頭,還有個老婦攥著布巾,像是有話要說。他心中一動,緩緩後退:“好,今日我暫且離開,但馬希萼的所作所為,我會一字不落地奏報太宰!”
離開節度使府後,李澄冇有去驛館,而是帶著兩名隨從,繞到潭州西城的貧民區。老婦早已在巷口等候,見李澄來,連忙遞上一疊紙:“使君,這是小老兒們收集的證據——馬節度使的親兵每月都來搶糧,還強征民夫修私宅,這些都是受害者的簽名畫押。”
李澄接過紙,上麵密密麻麻的簽名和指印,印證了他之前暗訪的訊息。他當即在附近的驛站寫下密信,將“閉門拒審”“親兵傷人”“私掠百姓”的事一一寫明,附上老婦遞來的證據,命快馬即刻送往金陵。
三、藩鎮觀望:密信傳警,暗流湧動
馬希萼得知李澄送信去金陵,非但不懼,反而招來幕僚,寫了十數封密信,派親信快馬送往荊南、嶺南等地。“陳琅頒《限祿法》,名為審計,實為削藩鎮之權。”密信中寫道,“今日潭州拒審,明日便輪到諸位。若不共拒中樞,他日我等皆為階下囚!”
荊南高保勖收到密信時,正對著賬冊發愁——限祿法執行後,他私吞的鹽稅被追回大半,鹽鐵配額也被通市司卡著。幕僚勸道:“節度使,馬希萼說得對,陳琅這是要一步步收咱們的權。不如聯合嶺南張文表、嶽州周保權,一起抗命,讓陳琅知道咱們不是好惹的!”
高保勖卻搖了搖頭,手指在密信上敲著:“陳琅有李重進的護駕軍,還有朝市司的鹽鐵管控,咱們硬抗,隻會先斷了鹽鐵。再等等,看看張文表的反應。”
嶺南的張文表收到密信後,態度更曖昧。他召來手下:“潭州離金陵近,馬希萼先出頭,咱們且看著。若馬希萼能逼陳琅讓步,咱們再跟進;若他敗了,咱們就把密信交出去,表忠心。”
短短三日,潭州的事便傳遍江南藩鎮。嶽州周保權、朗州雷彥恭等人都按兵不動,既不響應馬希萼,也不向金陵表忠心,隻等著看局勢變化。
金陵朝堂上,收到密信的陳琅將信擺在案上,文武百官議論紛紛。戶部侍郎王侁憂心忡忡:“馬希萼公然抗命,還聯絡其他藩鎮,若不嚴懲,恐引發連鎖反應,限祿法就成了一紙空文。”
李重進也出列:“臣請命,率兩萬護駕軍進駐潭州邊境,逼馬希萼就範!”
陳琅卻緩緩搖頭,目光落在密信上“親兵私掠百姓”的字句:“馬希萼失民心,這是他最大的弱點。若派兵鎮壓,反而會讓其他藩鎮覺得中樞恃強淩弱。傳我令,命通市司即刻凍結潭州的鹽鐵配額,斷絕所有漕運;再讓楊盛派潭州巡檢司將馬希萼私掠百姓的證據散佈出去——民心一失,他的節度使之位,便坐不穩了。”
四、潭州困局:鹽儘糧缺,民心漸離
通市司的禁令很快傳到潭州。城門處的鹽倉三日內便空了,百姓們排隊買鹽,卻連一粒都見不到。之前被親兵搶過糧的老婦,在街頭哭訴:“馬節度使隻顧自己快活,不管咱們死活,現在連鹽都冇了,這日子怎麼過啊!”
訊息傳開,潭州城內怨聲載道。有人在節度使府外貼匿名信,列舉馬希萼的罪狀;有人偷偷給李澄送信,告知親兵的佈防;甚至有幾名潭州官員,悄悄派人去驛館見李澄,表示願意配合審計。
馬希萼得知後,又氣又急,命親兵加強巡邏,卻越壓越亂。幕僚勸他:“節度使,不如先答應審計,緩和局勢,不然百姓鬨起來,就真的完了。”
馬希萼卻梗著脖子:“我乃周行逢舊部,潭州是我打下來的,豈能受一個榷商使的氣?再等幾日,高保勖他們定會出兵相助!”
可他等了十日,荊南、嶺南那邊毫無動靜——高保勖看著潭州的亂局,更不敢出兵;張文表則忙著向金陵遞“效忠信”,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潭州的糧價也開始上漲,士兵們因缺鹽缺糧,士氣低落,甚至有人偷偷逃跑。
李澄在驛館收到這些訊息,當即寫了第二封密信,送往金陵:“潭州民心漸離,馬希萼已成孤家寡人,若中樞再派巡檢司前來,便可一舉拿下。”
金陵的陳琅收到密信時,正與柴貴商議北伐事宜。“馬希萼這顆硬茬,總算要拔了。”柴貴笑道,“這也給其他藩鎮提了醒,抗命者,冇有好下場。”
陳琅點頭,目光望向北方:“潭州一破,限祿法便可在江南徹底推行。等解決了藩鎮問題,咱們便可調兵北上,與趙氏一決雌雄。”
潭州的夜色裡,節度使府的燈火忽明忽暗。馬希萼坐在堂上,望著空蕩的庭院,第一次感到了恐懼——他以為自己握著兵權,便能對抗中樞,卻忘了民心纔是根本。而他不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正朝著潭州而來,也朝著江南所有心存僥倖的藩鎮,緩緩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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