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商 第18章 鬼市重逢識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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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幕如墨汁般潑灑在汴梁城時，整個城市都被黑暗籠罩，彷彿失去了生機。然而，在西角子門附近，卻有一處地方顯得格外熱鬨——鬼市。
鬼市，一個神秘而又獨特的存在。它在夜晚悄然興起，吐出渾濁的氣息，彷彿隱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陳琅就藏身於這寬簷氈帽之下，他的青布直裰下襬沾滿了泥濘，與周圍影影綽綽的人流融為一體，宛如一塊毫不起眼的爛石頭。
陳琅此刻的目標很明確——找馬。更確切地說，他要尋找那些從符彥卿軍鎮賬冊上“消失”的馬。這些馬究竟去了哪裡？這成了一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
而關於這些馬的線索，就來自於那個醉貓酒肆的老馬販。那個老馬販噴著酒氣，嘴裡嘟囔著一些含混不清的話語：“鎮州來的馬……烙著三角印……子時在西角瓦子交易……”這些斷斷續續的話語，如同風中的殘燭，在陳琅的腦海中搖曳不定。
陳琅緊緊攥著袖中那半塊磨損的算籌，彷彿那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這算籌是郭相思留給他的，郭相思曾說過：“算不清時，摸摸它就有法子。”此刻，陳琅的指腹反覆摩挲著算籌，希望能從中找到一絲靈感，解開這個困擾他已久的謎題。
鬼市的窄巷比想象中更擠。擦肩而過的漢子揹著鏽跡斑斑的甲冑，甲片摩擦聲像骨頭碎裂；賣假藥的婆子掀開油布，露出的“虎骨”細看竟是狗腿；最裡頭的兵器攤前，幾柄斷矛堆得像墳頭，矛尖還沾著暗褐色的硬痂。陳琅屏住呼吸，目光像鉤子，在每個攤位間掃過。
直到穿過那片腥臭的牲口棚，他纔在斷牆後瞥見一抹異常的神駿。
六七匹高頭大馬被拴在石柱上，它們的馬鬃被夜雨打濕，貼在頸間，宛如黑色的綢緞一般，在黯淡的光線下泛著微弱的光澤。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並非它們的馬鬃，而是它們的脖頸。在毛色深淺不一的地方，隱約可以看到深褐色的烙印殘影。那三角輪廓，與賬冊上鎮州馬場的標記竟然分毫不差！
陳琅的心跳突然加速，彷彿要衝破胸腔，撞得肋骨生疼。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那些烙印，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他剛想湊近些，聽聽交易的人在說些什麼，忽然感覺到後頸一陣寒意襲來，彷彿有一條毒蛇正悄然盯上了他。
“閣下深夜尋馬，是要趕路，還是要……劫道？”
這聲音清脆得如同冰棱墜進泉眼，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陳琅猛地轉身，氈帽下的額角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斷牆缺口處，月光剛好落在那人玄色胡服的衣襬上。窄袖收得利落，腰間玉帶勒出纖細的腰肢，烏髮束在腦後，幾縷碎髮被夜風吹得貼在臉頰。是張極美的臉，可陳琅此刻隻覺得血液都凍住了——這雙眼睛，沉靜時像深潭，銳利時像刀鋒，分明在哪裡見過！
“是你？”陳琅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旁邊的侍女立刻厲聲嗬斥：“放肆！這是魏王府清漪郡主！”
魏王府？清漪郡主？這兩個名字如同兩道閃電，在陳琅的腦海中劃過，讓他的腦海裡突然“嗡”的一聲，彷彿被重錘狠狠地砸中一般。
他的思緒在瞬間被拉回到了過去的某個時刻，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第一次，他被開封府的捕快押送，那時候的他，就像一隻走投無路的困獸，被堵在了死巷之中。然而，就在他感到絕望的時候，一個身著玄衣的女子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她的出現，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給了他一線生機。她攔下了那些捕快，對他們進行盤問，為他創造了逃生的時機。
第二次，他被迫潛入符家的煉坊，結果卻被當場抓住。本以為這次自己肯定難逃一劫，會被開封府抓回去問斬。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並冇有被帶回開封府，而是被扭送到了樞密院。而在押送的過程中，他聽到那押解的校尉嘀咕了一句：“郡主吩咐，交王相公親審。”
直到此刻，陳琅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次救命之恩，竟然都來自這位魏王府的千金，符彥卿的女兒！
“郡……郡主。”陳琅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慌忙躬身行禮，帽子的帽簷幾乎都要蹭到泥地上了。他的額頭微微出汗，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怎麼會在這裡碰到她呢？
“下民陳琅，不知郡主在此，衝撞了郡主，還望郡主恕罪……”他結結巴巴地說道，舌頭像是打了結一般，怎麼也說不清楚。他的心裡亂成了一團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麵。
她是符家人，而且還是他正在追查的“萬馬缺額”事件的主事者之一。然而，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還是兩次救他性命的恩人。這讓他感到十分矛盾和糾結，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她。
符清漪的目光緩緩落在了陳琅手中那沾著泥點的算籌上，她的眉梢微微挑起，似乎對這算籌產生了一些興趣。
“陳先生？”她的聲音清脆而平靜，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樣，“倒是巧啊，竟然在這裡遇見你。”她並冇有提及過去的那兩次相遇，彷彿那些事情從未發生過一般。
這話猶如一把利劍，直戳陳琅的耳根，讓他的耳根瞬間發燙起來。他不禁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那時的自己，可不就像一隻落魄的喪家之犬嗎？
陳琅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然後硬著頭皮，用手指向不遠處的馬群，結結巴巴地說道：“下……下民……聽聞此地有良駒，故而特來一觀。”
符清漪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那些馬兒正悠閒地甩動著尾巴，脖頸處的烙印在微弱的燈影下若隱若現。她嘴角忽然微微上揚，輕笑一聲，那笑聲宛如冰雪消融時的細微響動，清脆而又悅耳。
“哦？”符清漪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絲戲謔，“陳先生竟然還懂得品鑒馬匹？”
陳琅的心猛地一緊，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捏住一般，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心裡很清楚，符清漪絕非等閒之輩，她肯定早已洞悉了自己的真實意圖。
她，好像什麼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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