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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皇商 第49章 忠節刀當斬胡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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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晉陽的火光在記憶中燃儘最後一絲餘溫,雞鳴穀的風雪正裹挾著楊業的最後一絲生機。

朔風捲著雪粒子,抽打在隘口刀削般的岩壁上,發出鐵砂擊甲般的銳響。

楊業手中那半截斷劍抵在自己脖頸,劍鋒寒刃已壓進枯鬆樹皮般的老皮半寸,一線黏稠溫熱的血緩緩爬下。

他渾濁充血的雙眼死死盯著突然橫在劍前的這隻手——五指削瘦卻如鋼鉗焊死刃身,任由劍刃割破掌心也紋絲不動。

“楊將軍!”陳琅的聲音穿透風聲,如淬冰的刀尖直捅入耳,“屍山血海爬出來,就為了把骨頭埋在這野狐坡上?!”

楊業瞳孔驟縮,牙縫裡迸出破風箱般的嘶吼:“家國破滅!主辱臣死!吾不赴死,何顏對晉陽冤魂!”

他發瘋般扭動斷劍,陳琅掌心傷口頓時被割深一分!滾燙的血珠砸在冰冷雪地上,騰起一蓬猩紅的霧氣!

“赴死?”

陳琅竟發出一聲短促冷笑,手上力道又加三分,壓得楊業粗壯臂膀不受控製地顫抖,“你死了,晉陽城幾十萬被契丹鐵蹄踩成肉泥的百姓就能活轉來?你死了,北漢便能死而複生?”

他猛地俯身逼近,眼睛如雪山冰湖般刺向楊業眼底那片赤紅癲狂,“看看你懷裡!”

楊業下意識低頭,緊貼胸甲內裡那方染血的螭龍玉佩硌得肋骨生疼!

那是十歲劉繼元被塞入他懷裡時死死攥著的!

玉佩冰冷的龍紋此刻卻像烙鐵燙著他——三日前晉陽宮破,乳母將幼主塞進他懷裡時,孩子哭喊著“姑父救我”的聲音還在耳畔炸響!

他突然想起滹沱河畔,親衛老王用身體擋住李甫的刀,咽喉被劃開時噴出的血濺在孩子臉上,老王最後望向他的眼神,分明是“護好殿下”!

“你懷裡護著的,隻剩個十歲的娃娃!”

陳琅的聲音陡然轉厲,如重錘砸在楊業天靈蓋上,“這纔是北漢一點骨血!你今日抹了脖子痛快了!他呢?葬身在這野狐坡讓野狗啃了,還是落到契丹人手裡砍了頭顱當馬球踢?!”

楊業渾身一震,斷劍在頸間微微鬆動。

突圍時親衛為護幼主一個個倒在血泊裡的畫麵如潮水湧來:張五被箭射穿胸膛時,還死死抱著馬韁不讓追兵靠近;趙老憨用身體堵住側門,被周軍亂刀砍成肉泥……

他拚死護幼主至此,為的什麼?不就是為了這點星星之火?!若連這都保不住,他楊業血染荒山,又和晉陽皇宮裡那把焚儘自己的大火有何分彆?!

冰血澆心

風雪更緊,卷得兩人衣袍獵獵作響。

陳琅猛地扯開披風一角,露出內襯深青提舉官袍。

衣袍肩口以撚金線刺著一麵小小朱旗——一隻鐵爪抓住斷裂金鏃的“拒虜”徽記!那是大周專門授予抗遼有功之臣的標識,金線上還沾著未褪的硝煙味。

“睜開眼看看這千裡江山!”

陳琅手指北方,聲音陡然拔高,壓過了風嘯,“燕雲十六州!淪陷胡塵數十年!契丹馬蹄所至,城焚為土,人化為灰!易子而食,析骸以爨!北漢?不過是這場百年血禍裡,被碾碎的又一段殘骨!”

他一腳踏在染血的斷劍上,劍脊硌得雪塊迸裂,“楊業!你身上流的也是炎黃的血!你拿刀的脊骨,難道生來就隻為了替劉氏一門殉葬的?!”

楊業喉結滾動,死死盯著那枚“拒虜”徽記。

那圖案讓他想起雁門關前戰死的弟兄,他們甲冑上也刻著類似的花紋。

十年前一個雪夜,他抱著被契丹鐵蹄踏碎的小兵,那孩子胸口還揣著給娘帶的半塊麥餅——那孩子的甲片,此刻或許正熔在某個軍器監的鐵水裡。

“看看你掌心!”

陳琅突然抓住他握劍的手腕,將那隻佈滿老繭的手按在雪地上。

楊業的掌心有道深可見骨的舊疤,那是十年前與契丹血戰雁門時,為奪還被掠漢女留下的。此刻雪地裡的血與冰,正順著傷疤往裡鑽,疼得他牙關打顫,彷彿又回到了那個血色黃昏——他攥著被救漢女遞來的粗布帕子,帕子上還沾著她未乾的淚痕。

“這道疤,是為漢家兒女留的!”

陳琅俯身與他平視,眼睛裡映著漫天風雪,“不是為哪個帝王的龍椅!楊業!你守雁門關十年,殺契丹百夫長十七人,護得邊境百姓三萬戶!這纔是你的功!你的義!不是陪著北漢殉葬!”

他抓起一把混雜著血和雪的凍土,硬塞進楊業顫抖的手心:

“握著它!這片土!流著漢人的血!踩著漢人的骨!將軍!是讓它永陷胡塵,讓子孫為奴,還是用你的破虜刀——”

陳琅目光如炬,燒向楊業靈魂深處,“替我漢家兒郎劈開鎖鏈?!”

楊業猛地抬頭!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陳琅!

裡麵劇烈湧動著痛苦、掙紮、茫然!最終,所有翻騰的情緒,都被一股更原始的、冰河般的寒意壓製!

那是屬於戰場老將麵對獵物時本能的鋒芒!

他粗糙的手指痙攣般攥緊了那把凍土雪塊!骨節發出咯咯的響!泥土從指縫間簌簌而落!

“……你……憑什麼……讓楊業信你?”

聲音嘶啞,像生鏽的刀片在刮擦。

陳琅緩緩直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圖,“嘩啦”抖開在雪地上。

那是代州至幽州的佈防詳圖,上麵用硃砂圈出契丹十五處糧倉!“憑這個!”

他指著地圖,“憑河北道十七座官倉糧草可支十年!憑我三日內調集三百鐵匠、兩千車精鐵趕赴代州!”

他俯視楊業,一字一頓:“憑我陳琅,要為你鑄一柄可斬斷胡騎鐵蹄的刀!一柄能劈回燕雲的刀!”

他猛地扯下腰間那枚狴犴吞鹽咬鐵的提舉司銅符,狠狠砸在楊業麵前冰凍的岩石上!銅符嵌入堅冰半寸,發出清脆的裂響!

“楊業!”他聲音陡然拔高如裂帛!

“我今日以項上人頭,以這五千提舉司武衛性命作保!柴榮大軍若不能逐契丹於塞北,我陳琅願剮三千六百刀向將軍謝罪!你今日若應我!那便站起來!隨我去代州!我親自為你重鑄雁門血刃!此刀當名——”他眼中火光迸裂!“破虜!!”

“破虜!!”二字如雷貫耳!楊業佝僂的身軀被這兩個字震得挺直一寸!

他佈滿風霜褶皺的臉上肌肉猛烈抽動,枯槁死寂的眼窩深處,竟緩緩燃起一點近乎瘋狂的、帶著血腥氣的火焰!那是屬於野獸嗅到獵場,即將搏命時的凶焰!

他猛地單膝跪倒,染血的右手在凍土上擦過重重汙血,顫抖著抬起,接住了陳琅按在他肩頭的那隻鮮血淋漓的手!

兩雙染血的手在風雪中相握,滾燙的血混著冰冷的雪,在掌心融成一片刺目的紅——陳琅掌心的血順著楊業的指縫流進他的舊疤,那溫度竟與當年雁門關弟兄臨死前攥著他的手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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