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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皇商 第133章 墨染血書構奇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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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德五年正月廿五,淮南烽煙漸熄後的第十個寒夜。

滁州行營賬房內,銅鶴燭台上的鬆明如泣如訴地爆裂,將趙普的身影拉成一道扭曲的墨影,斜斜投映在如山的糧運文書之上。他垂眸凝視案頭那盞特製的省油燈,燈芯如遊絲般微弱,卻足以照亮宣紙上每一寸細膩的纖維紋路——那是他特意從南唐商賈手中輾轉購得的澄心堂紙,質地柔韌卻極易暈墨,恰似一觸即潰的人心,最宜書寫見不得光的陰謀。

狼毫在鬆煙墨中三次起落,趙普終於在「壽州糧船延誤事由」一欄落下最後一筆。筆尖提起的刹那,濃墨如血在麻紙上暈染開來,將原本「查獲南唐私鹽二百石」的記錄,悄然覆蓋成「皇商司以鹽引覈驗為由扣船三日」。

案頭青銅鎮紙下壓著半截斷裂的賬冊,那是從李繼勳帥船殘骸中打撈而出,淮水的淤泥尚未乾透。趙普用鑷子夾起一粒鹽晶置於油燈之下,渾濁的晶體中裹著幾縷水草,恰似無聲的證人,訴說著壽州河道獨有的秘密。

“大人,這要是被查出來……”一旁的書吏聲音顫抖,手中的糨糊刷「啪」地墜地。這位從磁州追隨而來的舊部,深知篡改軍中文書乃是誅滅九族的大罪,此刻他麵色慘白,冷汗浸透後背。

趙普頭也不抬,正用細砂紙輕輕摩挲文書邊緣,動作輕柔得如同撫弄情人的髮絲,隻為讓新添的字跡與舊墨渾然天成。“查出來?”他冷笑一聲,指尖撚起一粒從賬冊上刮下的鹽粒,“等陳琅他們察覺,趙匡胤的利劍早已抵在皇商司的咽喉。”

言罷,他將偽造好的文書捲成細筒,塞入中空的竹杖,又取出一枚火漆印章——那是三日前從押運官處巧取豪奪而來,“命義社兄弟將此物送入樞密院,就說從李將軍貼身行囊中尋得。切記,要附上半塊浸透河水的絲帕,就說與賬冊一同出土。”

書吏捧起竹杖欲行,卻被趙普喚住。“告訴送信之人,”他抬手指向牆角覆著黑布的籠子,“將此物一併帶上,懸於皇商司滁州分舵門楣。”黑布掀開的瞬間,書吏踉蹌後退,籠中是一隻剛斷氣的黑貓,圓睜的雙目透著死不瞑目的怨毒,利爪下壓著一張寫有「血債血償」的黃紙。趙普望著這一幕,忽憶起幼時在寺廟中見過的硃砂符咒,如今,這些本應鎮邪的符紙,卻成了他手中顛倒黑白的利器。

三更梆子聲起,滁州分舵的門房被一陣異動驚醒。

兩個黑影如鬼魅般藉著院牆陰影翻上飛簷,其中一人掏出浸過桐油的麻繩,在月光下仔細繫於門楣鐵釘。當黑貓籠子晃晃悠悠垂下時,籠中突然傳出一聲淒厲的貓叫——原來他們在貓喉處暗藏特製哨子,夜風掠過,便發出如泣如訴的哀嚎。月光穿透雲層灑落,黃紙上的字跡泛著幽光,門房肝膽俱裂,癱倒在台階之上,褲管瞬間洇開大片水漬。

這一夜,滁州禁軍營地的篝火旁,流言如同野火般蔓延。

“可曾聽聞?李將軍糧船焚燬那日,皇商司的人正在楚州酒樓醉生夢死。”臉上帶疤的老兵往火堆中添柴,火星濺落在他懷中珍藏的半塊餅上——那是李繼勳去年親手賞賜,至今齒痕清晰可見。每一次摩挲,他都彷彿重回將軍掰餅的溫暖時刻。

“何止如此!”夥伕接過話頭,湯勺在鍋中攪動出嘩嘩聲響,“我表兄在通市局當差,說陳琅為了幾貫蠅頭小利,故意拖延鹽引兌期三日。”他壓低聲音,語氣中滿是憤恨,“依我看,李將軍就是被他們害死的!”

話音未落,人群中頓時騷動起來。幾個曾被李繼勳從死人堆中救出的士兵,猛地將兵器擲於地上:“找皇商司討個公道!”喊聲如滾雪球般越傳越廣,轉眼間便聚集了上百人,手中的火把將半邊夜空染成血色。

人群之中,趙普安插的親信開始振臂高呼,有人扯開衣襟,露出胸前用硃砂繪製的箭傷,“看!這便是皇商司的罪證!”

趙普立於營房陰影之中,冷眼旁觀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身後親兵遞上一件沾滿血汙的戰袍——那是從壽州潰兵身上剝下,胸前的破洞觸目驚心,恰似被皇商司製式弩箭所傷。

“依計行事,將此物‘呈送’趙匡胤營帳,”他隨手拋出戰袍,“切記,要讓他以為是士兵們自發為之。另外,將那封偽造的密信藏於戰袍夾層,就說從皇商司死士身上搜出。”

黎明破曉時分,趙匡胤果然收到了這件帶著血腥氣的戰袍。

送戰袍的士兵涕泗橫流,泣不成聲:“點檢大人,這是王三郎的遺物……他突圍時被皇商司的人用冷箭射殺!他們汙衊他私藏南唐私鹽,實則是覬覦他懷中的糧票!”士兵懷中還抱著幾張浸透鮮血的漕運股票,邊緣處撕扯的痕跡清晰可見。

當趙匡胤摸到股票夾層中的密信時,瞳孔猛地收縮——信上赫然蓋著陳琅的私印,字裡行間直指李繼勳與南唐勾結,而皇商司早已掌握確鑿證據。

趙匡胤緊攥著股票,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認得這股票的樣式,那是陳琅親手設計,邊角處那個小小的「琅」字暗記,此刻卻如同一個無情的嘲諷。

“好,好一個皇商司!”他怒不可遏,將戰袍狠狠摔在地上,玄甲上的銅釘撞在案角,發出刺耳的聲響,“傳令下去,封鎖滁州所有皇商司據點,未經我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入!再派人星夜趕往汴京,將此信呈於陛下!”

訊息傳至汴京時,陳琅正在覈對運往壽州的鹽引賬目。

探聞局的楚無聲渾身浴血闖入,手中密信還帶著驛站火漆的餘溫。“陳總掌事,滁州出事了!”他將信遞上,聲音中滿是焦慮,“趙點檢指控我們害死李將軍,不僅查封了分舵,還扣押了安大福的侄子!更糟糕的是,樞密院收到的文書中,竟有您的‘親筆批註’……”

陳琅展開信紙,隻見上麵用硃砂繪著那隻黑貓的圖案,旁邊寫著「血債須用血償」。他的指尖瞬間變得冰涼,忽然想起影十七臨死前指向壽州的手勢——原來他們真正的目標,並非壽州,而是要借李繼勳之死,將皇商司徹底擊垮。

當他看到所謂的「親筆批註」時,冷汗瞬間浸透後背——那字跡模仿得惟妙惟肖,唯有筆鋒處的力道略有偏差,然而在樞密院那些文官眼中,這足以成為鐵證如山的罪證。

“王大人何在?”陳琅猛地起身,身後的椅子轟然倒地。

“樞密院剛剛收到滁州送來的‘糧運文書’,”楚無聲聲音低沉,“王大人正在與宰相們議事,聽說……許多人都認為是我們調度失當。更有人傳言,李將軍之死,恐怕是您蓄意……”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隊禁軍已將皇商司總部團團圍住。

陳琅抓起案頭的鹽引樣本,狠狠摔在地上。鹽引上通市局的朱印在燭光下泛著妖異的紅光,恰似一滴凝固的血。他終於明白,趙普這一招有多狠辣——篡改文書讓他們百口莫辯,煽動禁軍斷其臂膀,偽造密信坐實罪名,最後借趙匡胤之手,將皇商司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此刻他才驚覺,從影十七的死,到李繼勳的糧船遇襲,每一步都環環相扣,自己竟從未察覺這是一個精心編織的致命陷阱。

窗外寒風裹挾著雪花拍打著窗欞,發出嗚咽之聲,恍若李繼勳在壽州城頭最後的呐喊。陳琅望著案頭堆積如山的賬冊,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彷彿都化作了寒光閃閃的利刃,直指他的咽喉。燭光突然搖曳不定,在牆上投下無數扭曲的影子,恍惚間,他彷彿看見趙普就站在陰影之中,嘴角掛著那抹熟悉的冷笑。

皇商司的危機,不過是冰山一角。而汴京城中,一場更為洶湧的風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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