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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皇商 第277章 龍旗複返燕山月,金殿密謀動乾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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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漢家壇築,鼎鎮燕雲

顯德十三年,五月中。幽州城南郊,一片曾被遼軍鐵騎踐踏得寸草不生的空地之上,一座嶄新的“漢家壇”,正拔地而起。

壇分三層,以九為數,暗合九五之尊。每一級青石板鋪就的台階之上,都由燕雲本地的工匠,親手刻上了漢唐盛世時的疆界輿圖。壇頂正中,則整齊地擺放著十六隻古樸的陶甕。每一隻甕上,都用硃砂,鄭重地寫著一個州名——從瀛洲到雲州,甕中所盛,正是光複的燕雲十六州,各自的山川之土。

十六隻陶甕之後,立著一尊新鑄的、高達九尺的青銅大鼎。鼎身之上,陽刻著四個力透鼎背的大字——“複我河山”。這四字,經由數十名老匠人,不分晝-夜地反覆打磨,在北地的陽光下,泛著一層沉厚而溫潤的光。鼎足之上,還纏繞著剛剛從山間剪下的、帶著露珠的青藤,充滿了堅韌的新生之意。

築壇的幾日裡,整個幽州城,乃至周邊的百姓,都自發前來。白髮蒼蒼的老者,咬著牙,將沉重的石板,一步步扛上壇頂;總角之年的孩童,用小手,一捧一捧地,將家鄉的淨土,送至壇前;甚至那些曾被遼人強征奴役、飽受欺淩的漢家工匠,也都主動帶著祖傳的工具,前來雕琢鼎身的紋路。

“這壇,是祭奠為收複燕雲而死的將士的,也是……也是祭奠咱們這二十年,過的不是人的苦日子的!”一位老瓦匠,一邊砌磚,一邊用袖口擦著眼淚,他手上那厚厚的老繭,幾乎要將冰冷的石板,都磨得發燙。

陳琅一襲青衫,靜靜立於壇下。他看著這萬民築壇的感人一幕,指尖,卻在袖中,輕輕地摩挲著一份由探聞局加急送來的密檔。上麵,用暗語,詳細記述了趙匡胤的心腹,與契丹使者,在暗中的往來時間與地點。

他知道,這壇上的每一寸土,都是民心。而這民心,將是他日後,用以護佑柴氏血脈,最堅實的一道底氣。

祭典的前一夜,月涼如水。

柴榮獨自一人,在行宮之內,讓人將那本厚厚的、記錄著北伐以來所有陣亡將士名冊的簿子,鋪在了鼎前。

他冇有坐,而是彎著腰,一頁,一頁地,慢慢翻看。

名冊之上,每一個名字,都曾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有的名字旁,蓋著“探聞-局”的血色印戳;有的,標著“楊家軍”的鷹旗徽記;還有的,隻是一個冰冷的、屬於淮西悍卒的數字編號。

他的指尖,在一個名叫“周鐵”的名字上,停了很久很久。那個為了獻上輿圖,不惜自斷一臂的探聞局好漢子,最終,還是冇能活到看見燕雲光複的這一天。他戰死在了朔州的城下,隻留下遠在江南的妻兒,尚在等待著他歸鄉的訊息。

“明日,”柴榮的聲音,輕得彷彿怕驚擾了這滿冊的忠魂,“讓他們,都好好聽一聽。燕雲,回來了。”

二、三跪九叩,血濺青銅

祭典當日,天剛矇矇亮,幽州城內外的百姓,便已從四麵八方,如潮水般湧來。他們密密麻麻地,圍在了漢家壇的四周,連遠處的城牆根,都擠滿了黑壓壓的人頭。

辰時三刻,日上三竿。

柴榮身披十二章袞服,頭戴通天冠,手扶蒼玉圭,在兩名內侍的攙扶之下,一步一步,登上了祭壇。

他的腳步,比往日,要沉重許多。每上一級台階,他那華美的袞服下襬,都會因身體的晃動,而微微顫抖。但他依舊,將自己的脊背,挺得筆直。他的目光,掃過壇下那數十萬張,充滿了期盼與崇敬的臉龐,原本因病而略顯黯淡的眼底,竟重新燃起了一團烈火。

“行——三跪九叩禮!”

司儀那悠長而莊嚴的唱喏聲,穿透了鼎沸的人聲。

柴榮整理衣冠,撩起袍擺,在祭壇的最高處,緩緩地,屈膝跪下。

他的第一叩,額頭,重重地抵在了那冰冷的、刻著漢唐疆土的青石板上。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顫抖,卻無比清晰地,傳遍了全場。

“——大周皇帝,臣,柴榮!告慰漢、唐曆代先帝之靈!燕雲十六州,於今日,重歸漢土!臣,不負先祖守土之責!”

壇下,數十萬百姓,瞬間安靜了下來。無數白髮蒼蒼的老人,再也忍不住,悄悄地,用那滿是皺紋的手,抹著渾濁的老淚。他們手中高舉的香燭,燃得更旺了。

柴榮緩緩起身,轉向那尊巨大的青銅鼎,以及鼎前那本攤開的死士名冊,行第二跪。

他的指尖,輕輕地按在了名冊之上,彷彿能感受到那一個個名字背後,曾經的溫度。

“——祭,北伐以來,所有為國捐軀的忠魂烈士!你們流的血,冇有白流!你們用性命,護住了燕雲的土!朕,在此立誓:必令契丹,永世不敢南望!必令我燕雲百姓,從此安居樂業,再不受異族欺淩!”

話音剛落,壇下,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嗚咽。有年輕的婦人,高舉著丈夫戰前留下的遺物,失聲痛哭。但這哭聲,很快,便被一股更為沉重、更為莊嚴的敬意,所壓下。

這一跪,跪的是那無數埋骨於北地的、有名與無名的忠魂。

當行第三跪時,柴榮剛剛直起身,一股熟悉的、撕心裂肺的感覺,猛然從他的胸腔中,翻湧而上!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那咳嗽聲,彷彿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他慌忙用寬大的袖袍,緊緊掩住自己的嘴,但那暗紅色的、帶著血塊的鮮血,依舊,從他的指縫之間,不受控製地,滲了出來。

一滴,兩滴……

鮮血,滴落在了他麵前那尊巨大的青-銅鼎身之上,順著那陽刻的“複我河山”四個大字的刻痕,緩緩地,蜿蜒向下。像是在為這冰冷的青銅,鍍上了一層,屬於帝王的、溫熱的血。

“陛下!”內侍們驚呼著,想要上前攙扶。

卻被他,用一個決絕的手勢,揮手攔住。

柴榮攥緊了手中的三炷長香,那香頭燃燒的火光,在他的手中,劇烈地抖動著。他卻用儘自己最後的氣力,高聲,完成了他最後的祭詞。

“——朕,柴榮,在此告慰天地!朕在一日,必保燕雲不失!大周江山,永世不負漢唐社稷!”

三、民心如鐵,暗流湧動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壇下,數十萬百姓,在看到那龍袍之上的斑斑血跡時,終於徹底崩潰了。他們伏在地上,放聲哭號,那聲音,悲愴而又激昂,震得壇上的旌旗,都發出了撕裂般的聲響,連遠處城牆的磚縫,都彷彿在瑟瑟發抖。

白髮的老民,帶著自己的孫兒,向著壇頂,重重地磕著響頭,額頭沾滿了塵土,也毫不在意;市集裡的商鋪掌櫃們,自發地捧著賬本,高喊著,要捐出半年的盈利,助陛下修築幽州城防;甚至那些曾被遼人脅迫、為他們服務的契丹工匠,此刻,也高舉著手中的工具,用生硬的漢話,嘶吼著:“願為大周築城!願為大周效死!”

燕雲的民心,在這一跪,一叩,一哭之間,徹底歸附。堅如磐石。

陳琅站在群臣的前列,遙遙望著柴榮那因劇痛而微微顫抖的背影,藏於袖中的指節,死死地攥著那冊記錄著“趙氏私通契丹”的密檔,堅硬的紙角,幾乎要嵌進他的掌心。

他看見了,柴榮的袖口之上,還沾著幾點褐色的藥渣——那是太醫連夜熬製的、最猛的止血湯。他知道,帝王的身體,早已是烈火烹油,全靠著一股意誌力,在硬撐。

“‘困龍局’,必須加速了。”陳琅在心裡默唸道。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了武將班列中,那個同樣身著甲冑,臉上卻看不出半分悲慼的身影。

趙匡胤,正混在武將的隊伍裡,臉上,也裝出了一副肅穆而沉痛的模樣。但他的眼底,卻在飛快地盤算著。

他掃過壇下,那些負責外圍警戒的禁軍。他看見,他安插的心腹,正站在禁軍的後排,趁著眾人不備,向他,悄悄地比了一個“一切妥當”的手勢。

他又趁著眾人抬頭仰望皇帝的瞬間,與身旁的石守信,交換了一個極其隱晦的眼神。石守信,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示意汴京的內應,也已全部聯絡妥當。

壇下百姓的歡呼聲,越是響亮,趙匡胤的心中,便越是焦急。

這民心,歸的是周,更是柴榮!柴榮若能憑此一役的無上聲望,再多撐上些時日,那他的兵變計劃,便多一分風險,多一分變數!

今日這場感天動地的祭典,對他而言,反倒成了催他必須立刻動手的,最後的鼓點!

四、鼎傳遺誌,夜遞死信

祭典之後,柴榮的身體,徹底垮了。

他讓人,將那尊濺上了他龍血的青銅大鼎,鄭重地抬入了幽州府庫的最深處,並親自,用三道巨大的銅鎖,將其鎖上。

他拉著陳琅的手,指著鼎身上那幾道尚未乾透的、暗紅色的血跡,聲音微弱,卻無比清晰。

“陳卿……此鼎,留待熙誨長大之後,你……你親手交給他。”

“你告訴他,這鼎上的血,是為燕雲而流,也是……也是為他柴氏的江山,而流。”

“日後,他若遇危難,見此鼎,便如見朕親臨。要他……莫忘今日之景,莫忘……守土護民之責。”

陳琅重重地點頭,他瞥見了柴榮袖口,那幾點被蹭上的、褐色的藥渣。那是止血湯,因熬煮時間過長,而熬糊後,留下的痕-跡。太醫昨夜還跟他說,“陛下需絕對靜養,若再動肝火,強行運-氣,咳血之症,便再難止住”。

可今日祭典,這位帝王,偏偏要硬撐著,登壇,瀝血,以告慰天下。

他知道,柴榮是怕,自己走後,再無人,能鎮得住這剛剛收複的燕雲之土,鎮得住這暗流湧動的天下之局。

“陛下放心,”陳琅躬下身,聲音中,帶上了無法抑製的哽咽,“臣,定將您的話,一字不差地,傳到。也定會,護佑熙誨皇子,一生周全。”

當夜,月黑風高。

幽州城的陰影裡,一個黑衣人影,貼著牆根,如同一隻夜行的狸貓,悄無聲息地,摸進了趙匡yin的臨時府邸。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卷用蠟丸密封的密信,單膝跪地,呈到了趙匡胤的手中。

“將軍,契丹國主有令。若將軍能於月內,奪取大寶。他,即刻出兵二十萬,從北麵,死死拖住楊家軍的主力,絕不讓他們,有一兵一卒,可以回援汴京!”

趙匡胤展開密信,藉著微弱的燭火,看清了上麵那句“事成之後,瀛、莫二州,永歸契丹”的承諾。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猙獰的冷笑。

他將密信,湊到燭火之上,點燃。看著那張寫滿了賣國條款的紙,一點一點地,化作黑色的灰燼。

一陣夜風,從窗外吹入,將那黑色的灰燼,捲起,吹向了幽州府庫的方向。

在那裡,那尊染著帝王之血的青銅大鼎,還在靜靜地,矗立著。

似在無聲地,預警著一場,即將到來的、無可避免的滔天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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