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商 第92章 鐵林八百鑄私鋒
-
汴梁城西阜財坊的皇商司衙署,五丈河冰冷的河水倒映著望樓頂那孤峭的身影。陳琅的目光穿透沉沉夜色,落向更北方那片曾浸透血火的土地——代州。皇商司的鋼鐵骨架已然鋪開,但他指尖摩挲著袖中那枚玄鳥符時,喉間泛起一絲冷意:五局的權力再重,終究是擺在明麵上的棋子,真正能在刀光劍影裡護他周全的,得是藏在陰影裡的獠牙。
代州城下那場血戰,三萬周軍折戟沉沙,卻在屍山血海中淬出兩簇星火:一是符元畢帶回靈州的六百武衛,二是趙虎麾下那二百不願淪為巡捕的銳士。這八百人,臂上還留著遼軍箭簇的疤痕,腰間還掛著代州城頭撿來的斷刀,是真正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鬼。柴榮論功行賞時,本想將他們打散編入禁軍,卻被陳琅以“皇商司需精銳護商”為由攔下。
“陛下,”當時陳琅立於丹墀下,玄袍曳地如墨,“此輩皆是見過血的猛士,散入禁軍反失其銳。不如劃歸皇商司,護漕運、押軍資——讓他們在商路上斬匪寇,也算替代州死難的弟兄們掙些陰德。”
柴榮揮了揮手,隻當是給陳琅添些護衛。他不知道,陳琅要的從來不是護衛,而是一把隻認他一人的刀。
一、黑石峪的鐵與火
汴梁城西三十裡,黑石峪的峭壁如刀削斧劈,穀口掛著“皇商司儲糧處”的木牌,內裡卻藏著另一番天地。
校場上,八百漢子赤膊列陣,古銅色的脊梁上佈滿傷疤。朔風捲著沙礫打在他們臉上,冇人眨一下眼——符元畢的靈州武衛慣了戈壁風沙,趙虎的代州銳士見慣了城頭血雨,此刻他們隻有一個名字:代州鐵林。
點將台上,楊盛按槍而立。這位楊業次子,臉上還留著黨項人的刀痕,聲如裂帛:“總掌事有令!從今日起,靈州營練戈壁奔襲,代州營練山地夜戰!三個月後,我要看到——靈州營能三日奔襲五百裡,代州營能徒手攀上這黑石崖!”
話音未落,石敢當扛著兩桶猛火油從器械營衝出來,半邊臉還沾著硫磺:“楊都虞候!火器營新製的‘掌心雷’成了,要不要試試?”
楊盛瞥了眼那拳頭大的陶罐,罐口塞著麻線:“往那邊的石堆扔,彆炸著自己人。”
“轟!”一聲悶響,陶罐炸開的火星濺上崖壁,驚起一群寒鴉。石敢當抹了把臉,露出缺了顆牙的笑:“比上次威力大三成!”
這便是黑石峪的日常。陳琅幾乎掏空了軍器局的庫存:三百套冷鍛瘊子甲優先送這裡,五十張神臂弓專人看管,連磁州新煉的猛火油,都先讓石敢當的火器營試燃。糧餉更是禁軍的三倍,每日三餐有肉,傷了有蜀地來的藥材,家眷安置在汴梁城郊的“義莊”,由財算局專人發月錢。
“總掌事說了,”楊盛每日點卯時都要重複,“你們的命,比禁軍金貴!但誰要是敢泄了黑石峪的底,我先劈了他!”
八百人齊聲嘶吼,聲震山穀。他們懂,這不是皇恩浩蕩,是陳琅在用銀子和信任,把他們這堆“破銅爛鐵”,重新熔鑄成刀。
二、育孤營的影與針
與黑石峪的烈火不同,皇商司後院那座廢棄的古寺,永遠隻有漏風的窗欞和翻書的沙沙聲。
“孤影,你看這封密信。”陳琅將一張薄紙推到石娃麵前。少年剛滿十六,眉眼尚帶稚氣,指尖卻已佈滿老繭——那是練飛刀和毒針磨出來的。
紙上是探聞局轉來的密報:“殿前司都點檢趙匡胤,其弟趙光義近日三訪樞密院。”
石娃拿起炭筆,在紙上畫了個小小的狼頭:“要不要讓‘影士零七’去盯?他現在在趙府當書童。”
“不必。”陳琅搖頭,“讓‘影殺十三’去陳橋驛看看,聽說石守信在那囤了糧草。”
石娃點頭,轉身從佛龕後取出一個竹筒,裡麵插著十根竹簽,每根簽上刻著編號。他抽了兩根,塞進牆縫的暗格——那是影驛的人取密令的地方。
這便是秘察局的根基:代州大戰後收攏的百名孤兒,如今隻剩八十人。他們在育孤營裡學的不是三字經,是契丹話、南唐地圖、易容術,還有如何用一根髮絲勒斷咽喉。
“總掌事,”石娃忽然抬頭,“昨日影士零三傳回訊息,範明遠在洛陽府衙的密室裡,藏了與南唐的鹽引賬冊。”
陳琅指尖敲著案幾:“告訴零三,彆碰賬冊,把密室的位置畫下來。讓武衛局的雷快手去‘借’。”
石娃應著,目光落在牆上那幅《代州城防圖》上。圖上用硃砂圈著當年遼軍攻破的缺口,那裡埋著他父母的屍骨。他永遠記得,是陳琅從屍堆裡把他抱出來,說:“想報仇,就把自己變成針,紮進敵人的肉裡。”
三、帳中的刀與符
深夜的中軍帳,燭火將人影投在沙盤上。陳琅指著汴梁城的模型,對楊盛和石娃道:“趙匡胤的鐵騎軍,最近在城南操練得勤。”
楊盛的長槍在“陳橋驛”的位置一點:“末將已讓靈州營的斥候盯著,他們囤的糧草夠五千人吃一個月。”
石娃遞上一張素描,畫的是個圓臉漢子:“這是趙光義的親隨,影士零七說他常去王溥府上傳話,腰間總掛著塊雙魚符。”
陳琅拿起那枚刻著狼頭的青銅符,符身冰涼:“楊盛,鐵林營即日起,每日三更在黑石峪演練夜襲。石娃,讓影驛的信鴿,每日給我遞一次殿前司的動向。”
兩人領命時,帳外突然傳來馬蹄聲。符清漪掀簾而入,鐵麵具上沾著霜:“宮裡傳來訊息,陛下咳得厲害,今夜召了王溥和趙匡胤侍疾。”
帳內瞬間死寂。燭火劈啪爆了個燈花,映在陳琅眼中,像極了代州城頭那朵將熄的火。他將狼頭符拋給楊盛:“見此符,如見我。若三日內我冇從宮裡出來……”
“末將必帶鐵林闖宮!”楊盛的聲音震得帳頂落灰。
石娃也握緊了袖中的毒針:“影殺營隨時待命。”
陳琅卻笑了,起身拍了拍兩人的肩:“冇那麼糟。但記住——皇商司的鐵網,得有你們這兩根鋼骨撐著,纔不會被風撕碎。”
他走出帳時,正見八百鐵林在月下練槍,槍尖的寒芒連成片,像一條蟄伏的龍。遠處的汴梁城燈火璀璨,而黑石峪的夜,隻有刀光與少年們翻書的聲音。
這便是陳琅的底氣:明麵上,五局織網控天下;暗地裡,鐵林為刃,秘察為針。當那一天真的來臨時,他不會像曆史上那樣束手無策——因為代州的血,早已教會他:想活下去,就得比誰都狠,比誰都藏得深。
夜風掠過穀口的木牌,“皇商司儲糧處”幾個字在風中搖晃,彷彿在嘲笑這世間所有的掩人耳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