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大竹馬和小竹馬 > 001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大竹馬和小竹馬 001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1】

抓週時,我緊緊握住了林家兩位竹馬的手。

大竹馬,是哥哥林南聿,他斯文有禮,溫潤端方。

小竹馬,是弟弟林馳野,他桀驁不羈、愛恨分明。

倆人為了我明爭暗鬥,彼此雄競了整整十八年。

最後,我選擇林南聿作為我的丈夫。

可一個熾熱纏綿的夜,林南聿附在我的脖頸,聲音低啞地喚了我一聲:“嫂子。”

……

一聲“嫂子”,讓我腦海裡混亂一片。

看著已經抽身下床的林南聿,我想也沒想,抓住他的胳膊,顫聲詢問。

“你到底是誰?是阿聿還是阿野……”

林南聿轉過頭,深邃立體的臉龐上,除了添了幾絲饜足後的欲色外,儘是溫柔。

“姝語,就算阿野是我親弟弟,你總是想起他,我也會吃醋的。”

說完,他起身去了浴室。

淅淅瀝瀝的水聲傳來,我的思緒被扯回到過往。

京圈頂級豪門林家,有林南聿和林馳野兩位少爺。

兩人是雙生子,長相一樣,可性格卻截然不同。

林南聿品行高潔,十九歲便被確立為家族繼承人,成為世家公子的典範。

林馳野卻肆恣囂張,從小對人對事就睚眥必報,都說他是混世魔丸轉世。

兄弟倆為了我暗中較勁,展開了十幾年的男性競爭。

看電影時,林南聿餵我爆米,林馳野就故意打翻爆米花桶;

吃飯時,林南聿給我切牛排,林馳野就藏起我的刀叉。

我一直不喜歡偏執的林馳野,所以長大後選擇了林南聿的表白。

林馳野卻不甘心,發瘋般將我擄到冰島囚禁了一個月,成為他的私屬物。

林南聿得知後,為我教訓了林馳野,兩人為我大打出手,後來林馳野墜入海中,失去蹤跡。

這件事,給我留下了無法抹滅的心理陰影。

“哢噠”一聲,氤氳著水汽的浴室門開了。

林南聿換好衣服走了出來。

“姝語,大家還在樓下等著給我慶生,我先去招呼,你再睡會。”

說著,他俯身在我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熟悉的親吻,撫平了我心中竄起的驚恐。

林南聿走後,我也試圖散去情緒,起床將自己收拾一遍後下樓。

遠遠地,我就看到客廳裡,林南聿和幾位好友在談笑風生。

我嘴唇漾起一抹笑,走過去,卻被一道聲音止住。

“野哥,剛才把你嫂子折騰得夠久啊,兄弟夥還以為你今晚捨不得下樓了。”

“要我說,還是野哥你能裝能演啊,裝成哥哥的樣子睡了三年嫂子。”

“當初她不選你,你求她都不看你一眼,現在還不是夜夜在你身下承歡,讓你前後左右變著花樣玩。”

惡心嘲諷的笑聲,讓我腳步頓住,腦子也像是被炸開。

怎麼回事?林南聿怎麼會變成林馳野?

我望著燈光下那抹西裝身影,那微微揚起的下巴,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桀驁,和記憶中的林馳野漸漸重合。

難道這三年來,和我日夜相守的都是林馳野?!

還不等我弄清楚,大門就被人拉開。

我循聲望去,隻見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

男人穿著黑色高定西裝,氣質矜貴,一張深邃立體的臉與主位上的林馳野如出一轍。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領口彆著,象征林家家主身份的金色胸針!

這纔是林南聿。

這一刻,我渾身止不住發顫,指甲也掐緊手心,幾乎嵌出血痕。

林南聿徑直走向林馳野,溫潤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阿野,不要太過,我隻是讓你以我的身份陪在姝語身邊,不是讓你傷害她。”

林馳野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譏誚。

“哥,是你說隻把薑姝語當妹妹,要去追你那小秘書,才和我計劃一出狸換太子的戲碼,讓我替你儘‘丈夫的義務’。”

“你要是後悔,我們可以換回來,但你彆忘了老爺子放話,今年要抱孫子,你要是不嫌臟就去和她睡。”

林南聿沒有接話,但那溫潤的眉眼卻微微蹙起。

他的嫌棄像一盆冰水,澆滅了我心中最後一絲殘存的幻想。

遠處的歡笑聲依舊,而我獨自回了房間。

坐在梳妝台前,鏡子裡倒映出我慘白一張臉。

下一刻,我開啟抽屜,從裡層將一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拿了出來。

這是當年結婚時,林南聿親手簽下交給我的。

他對我說:“姝語,我是第一次為人夫,這是我給你的保障。以後我有要是做得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你就隨時拿它來鞭策我。”

那時的我不明白,林南聿給的“保障”為什麼是離婚協議。

他待我從小就溫柔嗬護,視若珍寶。

每次林馳野招惹我,都是他擋在我身前護著我。

即便我被林馳野綁架救回來後,大家都說我失了清白,配不上他了。

他還是陪我去看心理醫生,還不顧流言蜚語,給了我一場轟動京圈的婚禮。

我以為,他是愛我的。

直至今日我才徹底明白。

林南聿隻把我當成妹妹,所以才會早早備好離婚協議,給我留好退路。

我的心口再次泛起密密麻麻的澀意,如同被細針反複刺穿。

我壓下情緒,不再猶豫,拿起筆在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林南聿不愛我,甚至不惜為此和林馳野互換身份欺騙我。

那這段婚姻,就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我把協議收好,就打算趕去民政局。

這時,房門被輕輕敲響。

隻見真正的林南聿推門而入,溫聲詢問著我。

“姝語,休息好了嗎?”

我不動聲色收好了協議,然後注視著他,輕扯著唇說:“好了。”

林南聿自然地向我伸出手。

“那我們下去吧,還有一個驚喜要給你。”

他拉著我來到客廳,生日宴會還在繼續。

而林馳野身邊站了一位穿著粉色禮裙、笑靨如花的女人。

走近後,林南聿溫潤的嗓音在我耳畔適時響起。

“姝語,阿野沒有死,今天剛回來,當年綁架你的事他想當麵向你道歉。”

林馳野抬眸看向我,臉上勾起一抹散漫不羈的笑。

“嫂子,以前是我年輕佔有慾作祟,冒犯了你,跟你道個歉。”

說著,他攬過自己一旁女人的腰,嗓音變得曖昧。

“介紹一下,蘇檸萱,我的女朋友。”

“當年我墜海後是她救了我。這幾年她把我這身反骨都馴服了,我認栽了。”

蘇檸萱也笑著附和:“林太太,好久不見,沒想到我們竟成了‘妯娌’。”

我睫毛微顫,看著她笑容甜美,眼神卻灼灼看著林南聿。

漸漸認出她是誰。

蘇檸萱從前在林氏任職,是林南聿的秘書。

她對林南聿一見鐘情,大張旗鼓向我這個正牌妻子宣戰。

可當時林南聿明明發火將她辭退了。

我沒想到,林南聿不惜和林馳野互換身份,要去追的秘書就是蘇檸萱。

我再也忍不下胸腔裡的情緒,不答反問:“是挺意外的,我記得蘇小姐當初還大張旗鼓追求過南聿,沒想到又喜歡上阿野了。”

“姝語,彆亂說話。”

可我話剛落音,一向溫潤的林南聿就含著慍怒製止了她。

薑姝語心臟一縮,靜靜地望著他。

在這一刻,我再一次證實了蘇檸萱在林南聿心中的分量。

林南聿被我注視著,察覺到自己語氣重了,便軟下幾分。

“姝語,我不是在凶你……”

話還沒完,客廳燈光驟然熄滅。

周圍有人說:“是舞會開始了,快牽好各自的女伴。”

我根本沒心情跳舞,也沒告訴林南聿就借著暗光離開。

誰知剛轉身,就被一雙帶著熾熱溫度的大手扣住。

一股熟悉的薄荷香水味瞬間包裹了我。

下一秒,一道飽含慾念的嗓音緊貼著我的耳廓響起。

“姝語,我們還沒有在黑暗的環境裡試過~”

說著,男人便強攥著我的手腕轉了個圈,滑入舞池中央。

這熟悉的偏執舉動,隻會是林馳野。

我渾身一僵,不適的蹙眉:“放開我!”

我用力的掙紮,可隨著舞會音樂響起,放在我腰間的手也越箍越緊,幾乎要將我揉進懷裡。

氣急之下,我再也忍不住脫口喊出:“林馳野,放手!”

“啪”的一聲,燈光重新亮起了。

我不適地眨了眨眼,隻看見身旁站著林南聿。

而對麵,蘇檸萱挽著林馳野的手臂,好整以暇地盯著我。

“姝語,你剛纔是在喊我嗎?跟我哥跳舞還想著我,我可受寵若驚啊。”

蘇檸萱不滿地嬌嗔:“薑小姐,我知道你和阿野、林總三人都是青梅竹馬。”

“但也不至於,連自己的丈夫和小叔子都分不清了吧?”

麵對蘇檸萱的挑釁,我沒想忍,正要反駁。

林南聿卻搶先出聲:“誤會了,阿野剛回來,姝語可能一時沒反應過來。”

接著,他又側身對我溫和地說:“是不是累了?我帶你回房。”

我的確不想跟他們虛以為蛇,但也不想再被當傻子。

看著林南聿和林馳野兩人,我語氣帶著幾分自嘲:“我的確是快分不清你們了。”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的反應,轉身就上了樓。

不料林南聿也很快追了上來,跟在我身後解釋。

“姝語,剛纔在舞池裡,是我太著急,沒抓住你的手,以後不會了。”

到了房間,還彎腰幫我脫下高跟鞋,幫我泡牛奶,又幫我把枕頭調整到我習慣的高度。

看著他這副溫柔體貼的樣子,過往他對我的好也跟著翻湧上來。

小時候我生病時,是林南聿徹夜守在我床邊。

從小對我偏愛,像騎士的林南聿為什麼會騙我?

我的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又酸又脹。

我抬眼,忍不住質問出聲:“林南聿,你為什麼要和林馳野一起騙我?”

話音剛落,林南聿的手機就響了。

他很快速地滅了螢幕。

我還是看到了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檸萱兩個字。

之後,他對我說:“姝語,你剛才說了什麼?抱歉我還有事要處理,等我回來再說好嗎?”

我沒有回答,心中一片冷然。

我沒什麼好問的了,也不再對林南聿抱有奢望了。

隻要離了婚,我就不用再被這些虛偽的溫柔刺痛。

所以等林南聿走後,我就在網上約好登記離婚證的號。

次日,天剛亮。

我將離婚協議收進紙質檔案袋裡,就下了樓。

餐桌上,我就看見林南聿正拿著勺子,輕輕給蘇檸萱吹著粥。

“再吃一口,乖。”

溫柔專注又耐心的樣子,讓我恍惚想起從前。

從前我被林馳野捉弄關進冷庫,發燒昏迷不醒,也是林南聿一口一口哄著我喝藥。

過往回憶如針刺進我心底,我避開視線,徑直向外走。

林南聿卻突然叫住我。

“大哥昨晚臨時出差了,他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讓我和檸萱暫時住在這裡陪著你。”

“嫂子,你要來吃早餐嗎?”

他這聲“嫂子”叫的倒是毫無違和感。

我回頭看著林南聿,隻覺得荒唐又可笑。

沒等我拒絕,蘇檸萱卻自然將她手中檔案袋放到桌上,拉著我坐下。

“嫂子,你就跟我們一起吃點吧,彆餓著了。”

說著,她就去盛粥。

“不用。”

我抬手想自己來,可手指剛碰到碗沿,蘇檸萱的手就一偏。

滾燙的粥濺在我的手背上,灼熱的痛感像火燎般炸開,瞬間紅了一片。

“檸萱!”

一旁的林南聿立刻捧著蘇檸萱的手,檢視傷勢。

他冷銳的眸子像淬了冰,凝視著我。

“嫂子,檸萱好心給你盛粥,你為什麼要故意燙她!”

“無論你從前對她有多少誤解,她現在既然我女朋友,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他聲線威嚴,帶著不容反駁的壓迫。

明明傷的是我的手背,我卻覺得疼得是心。

我壓著聲音裡的哽咽:“是她自己沒拿穩,與我無關……”

話未說完,我瞥見桌上的檔案袋也被粥浸濕。

我臉色一白,伸手就要去拿。

林南聿修長的大手卻比我更快,拿起檔案袋,利落地拆開了!

就在林南聿要將離婚協議抽出來時,蘇檸萱卻痛撥出聲。

“好痛……我的手會不會留疤啊?”

林南聿神色驟然一緊,立刻丟下檔案,彎腰抱起蘇檸萱就往外走。

“備車,去醫院!”

我望著地上那份印著“離婚協議”的紙張,唇角輕輕一扯。

沒看見也好。

至少現在不用當麵撕破臉,省去了一場難堪的對峙。

我蹲下身撿起來,簡單處理了手背的燙傷後,就打車去了民政局。

十分鐘後,我從離婚大廳出來。

我來到路邊等車時,手機在口袋裡震動。

是ELLE雜誌攝影總監的電話,我接起。

“姝語,去英國中央聖馬丁藝術學院進修的機會,你真要放棄嗎?”

“你之前拍攝的《萬豔同悲》照片,獲得了最高國際獎,在攝影方麵你是有天賦的。”

總監之前就和我提過進修的事。

隻是那時我還不知道林南聿和林馳野互換了身份,沉浸在幸福婚姻裡,便婉拒了。

可事實是,這些年和我做儘夫妻事的是令我討厭的林馳野。

想到這,我不再猶豫,把握住了這次機會。

“感林總監一直為我留著機會,我決定去。”

電話那頭傳來總監詫異又欣喜的回應。

“太好了!我馬上幫你提交資料。不過……你和你先生那邊,要異國戀了。”

對麵已經掛了電話,我卻輕扯了扯唇。

不,我不會異國戀,因為我就要單身自由了。

將手機放回口袋,我正要攔車,一輛勞斯萊斯卻突然停下。

接著,車門開啟,林馳野就衝過來拉起我的手,還裝著林南聿溫柔的語氣。

“姝語,聽說你的手受傷,上藥了嗎?是我不好,不該留下阿野和檸萱住在彆墅的。”

我不知道林馳野怎麼知道我在這的,但也無暇猜了。

他們裝得不累,我都看累了。

我抽回了手,淡淡的說:“沒事,已經處理過了。”

林馳野掌心一空眸色也一沉,轉瞬卻又很溫柔地注視著我。

“這樣吧,我帶你去散散心,有朋友在八寶樓包了場戲曲,你最近攝影不是卡嗎?說不定去了後就能找到靈感了。”

又是不等我拒絕,就推著我上了車。

我索性閉了眼,閉目眼神。

全程不聽他又編什麼荒唐的話。

半小時後,抵達京城百年老字號的八寶樓戲院。

林馳野裝得像個完美丈夫般,幫我開車門,還讓服務員提前備好我喜歡吃的茶點,又將外套給我披上。

他在場的兄弟們看到後,都在打趣。

“過分了啊,太恩愛了,單身狗也是有脾氣的啊!”

我沒接話。

隻是靜靜看著眼前舞台上的屏風和背景圖。

不得不說,還真讓自己找到幾分靈感,一下就專注了起來。

等從思緒裡回神,我才發現林馳野和他的兄弟都不見蹤影。

整個座位區隻剩下我一人。

我蹙眉正要起身,台上唱戲的武生卻突然一個噴火表演,熊熊火焰竟直衝我的方向噴來!

事發突發,儘管我躲的很快,可手背又一次被火星燎到。

新傷加舊傷,我忍不住悶哼一聲。

我連忙跑去洗手間,迅速用冷水降溫。

這時,幾個穿著誇張服裝的混混走了進來,**裸地打量著我。

“呦,今天運氣不錯,竟然遇到了這樣的尤物。”

“妹妹彆怕,哥哥們待會會好好疼你,讓你舒舒服服的!”

我臉色慘白,意識到有危險,連忙就往門口衝去。

可還是晚了步,我的手腕被一個混混拽住。

“你們想乾什麼?放開我!”

我拚命掙紮,可手受了傷,痛得根本使不上力,呼救也沒有任何回應。

絕望像潮水般將她淹沒,就在混混的手要撕開我衣服時。

“砰!”的一聲,房門被人狠狠踹開!

林馳野雙眸血紅,猛踹幾個混混,聲音嘶啞如獸:“滾!”

幾個混混被他駭人的氣勢嚇破了膽,連滾帶爬地往門外逃。

他抱起薑姝語的時候,手都在發抖:“姝語,你怎麼樣?”

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滿是後怕,彷彿剛才差點失去了全世界。

我意識有些恍惚,剛張口想說話,卻聽見另一道聲音傳來。

“野哥,你怎麼衝進來了,不是說好讓混混把薑姝語玩爛給檸萱妹妹報仇的嗎?!”

隻一句,我就再也聽不清了。

再醒來,我發現自己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我稍動了下胳膊,灼燒的痛感便清晰地傳來。

病房內,換藥的護士笑著開口。

“小姐,你醒啦,你老公去給你繳費了。之前他一路抱著你衝進燒傷科,緊張得不行。”

說完,就推著小車走了。

我扯了扯唇,腦海裡閃過昏迷前聽到的話。

這時,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了起來。

我以為是自己的,拿起才發現是林馳野的手機。

上麵,群裡的聊天記錄赫然映入眼簾。

【野哥,當時你突然闖進去救薑姝語,我們還以為你心軟了呢。】

【南聿哥都放話要讓薑姝語手被燒傷,來為檸萱妹妹報燙傷的仇,你可不能被比下去。】

林馳野回複的是:【我心裡有數。】

【薑姝語當年沒選我,這仇我還沒報複完,救她隻是不想她被彆人碰臟了,我以後玩起來惡心。你們懂得,我心裡裝的是誰。】

【從前和林南聿爭薑姝語,不過是圖個樂子,直到遇見檸萱,我才懂得什麼是真愛。】

【但檸萱喜歡的是我哥,他能給她想要的一切,隻要她幸福,我也放手認了。】

【反正有個薑姝語夠我排解**,隨便我怎麼睡,也夠了。】

眾人一致附和的發表情包。

【等你玩膩了,也讓兄弟們嘗嘗薑姝語,她那身材前凸後翹的,看著就夠味。】

林馳野沒過幾秒,就回了:【行。】

我的心臟像是被人硬生生撕裂了一道口子。

將手機放回原處,我緊咬著唇,眼圈卻還是不受控製的紅了。

直到此刻,我才真切體會到。

什麼叫痛到極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許久後,我的臉上漸漸平靜了下來。

就像那燃儘的炭火,把最後一點灼痛都燒儘,隻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之後,在住院的這段時間裡。

林馳野依然以林南聿的身份,陪伴在我身旁。

他每日親自為我燉湯煎藥,送上當季最時髦的奢侈品包包與衣裙,甚至把辦公筆記本帶到病房,一邊處理工作一邊陪我翻閱攝影作品。

直到一通電話催他離開。

臨走前,他俯身替我整理好被角,眼神柔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姝語,公司突然有急事,我處理完就回來陪你,你好好休息。”

說完又細致地叮囑護工與保姆關於我的飲食偏好,這才安心離去。

護士來為我換藥時,忍不住感慨。

“薑小姐,林總對你真是太好了,既細心又有耐心,簡直是模範丈夫!”

我微微扯了扯嘴角,沒有回應。

我的視線落在平板上,林馳野登入的微博界麵還未退出。

他的特彆關注,是蘇檸萱。

蘇檸萱最新的一條動態中,是真正的林南聿低頭用棉簽為她輕拭手指,神情溫柔至極。

配文寫道——

“不過是一點小燙傷,某人緊張得不得了,特意帶我飛了好幾個國家找麵板科專家,真是拿他沒辦法,這輩子,怕是離不開他了~”

我想到林馳野剛剛匆忙離去的模樣,隻覺得滿心諷刺。

我沒有等林馳野回來,自己就辦理了手續出院。

到家後。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林馳野的東西全都打包。

當初這棟房子,是他娶我時給的聘禮。

而我也不會傻到離婚時什麼都不要。

所以離婚那天,打包離開的隻會是這些不可靠的男人。

收拾到差不多時,雜誌社打來了電話。

“姝語,你出國前還有一個婚紗照拍攝預約,客戶堅持要你這個攝影師,點名讓你來拍……”

“地址發給我吧。”

我收到地址後,帶上相機就出了門。

秋日的雪璃山,純白的雪頂與山間層林儘染的秋色遙相輝映。

望著這絕美的景色,我有些失神。

當年我和林南聿的婚紗照也是在這拍的。

我很快壓下心頭泛起的酸澀,調整到工作狀態,走向拍攝點。

“薑小姐,好巧啊,沒想到給我們拍婚紗照的攝影師是你。”

聞聲望去,我看見蘇檸萱穿著一身潔白婚紗,而身旁站著穿著黑西裝的林南聿。

林南聿在看到薑姝語時,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微怔住,而後卻很快地移開。

蘇檸萱笑意盈盈,開啟手機給我看。

“我們之前在富士山下拍過類似的,麻煩薑小姐參考這個風格,拍出浪漫的氛圍感。”

我看著手機螢幕。

照片中,皚皚雪山映著天光。

雪花落在林南聿和蘇檸萱兩人的發間,像是一幀安靜又溫柔的電影畫麵。

當看到角落顯示的日期,我的呼吸一滯。

2023年9月25日。

那天正是我和林南聿拍婚紗照的日子,

真正的林南聿,那時卻陪著蘇檸萱在富士山下賞雪。

一股苦澀從我的喉嚨湧上,我的眼睫微微顫抖。

“嫂子,開始吧。”林南聿突然開口。

我看著還在騙她的男人,諷刺一笑:“好。”

這場婚姻很快就會結束,眼前與蘇檸萱拍婚紗照的是林馳野還是林南聿,都我都沒有區彆。

拍攝結束,天色已近黃昏。

林南聿先去開車了。

我收好器材就準備走,蘇檸萱卻突然出聲。

“薑小姐,很難過吧?真是辛苦了。”

我蹙眉:“什麼意思?”

蘇檸萱笑了笑,接著從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我。

“彆裝糊塗了,你早就看出南聿為了我和阿野互換身份了。”

“阿野也是為了我的幸福,才委屈自己代替南聿跟你做了三年的夫妻。這些錢,就當作是你這些年伺候阿野的辛苦費。”

“南聿和阿野都不喜歡你,霸占著一個林太太的空殼,豈不是跟個賴皮狗沒區彆了。”

“聰明的話,就拿著錢,早點離開林家。”

一句接一句難聽的話砸來,我攥緊了手,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我離不離開林家,那是我的選擇。”

“如果你真有本事,那就讓林南聿以林家掌權人的身份跟我離婚!”

說完,我不再看蘇檸萱那僵住的表情,轉身離去。

走到半路,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我護著相機,一路狂奔,抵達山腳時,身上的裙裝已然濕透。

冰冷的布料緊貼肌膚,陣陣寒意襲來。

正當我窘迫不堪時,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下。

接著,一位年輕男士下了車,脫下外套遞給我。

“這位小姐,雨太大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搭我的車回城。”

對方眼神坦蕩,舉止得體,是正人君子。

我正要出聲時,手腕卻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

我一回頭,就撞上了林南聿那陰沉得駭人的雙眸。

他嗓音低啞,裹著壓抑的怒意:“姝語……嫂子,你故意淋雨,是想給我哥戴綠帽嗎?”

我一時怔住,但很快,就從他的話裡明白了。

林南聿如此惱怒,是擔憂我要紅杏出牆,也是吃醋。

我甩開了他的手,勾唇冷笑一聲。

“林馳野,我就算是故意的,吃醋的也是你哥!與你無關!”

“怎麼與我無關,我就……”

林南聿的話在嘴邊,又改口道:“我哥不在,我看到就不能坐視不管。上車,我送你回去。”

我根本沒搭理他,轉身就坐進了眼前陌生男人的車裡。

一小時後。

我推開彆墅門,出奇的林馳野竟然在家。

他起身向我衝了過來,一臉關心緊張的樣子。

“姝語,你去哪了?醫院說你自己出院了,回家沒看到你,我急死了。”

林南聿和林馳野,他們真的一個能裝一個能演。

我淋了雨,頭疼得發沉,隨便敷衍了句:“我有些著涼,想先去洗澡。”

說完,我就上樓。

身後卻傳來林馳野疑惑的聲音。

“姝語,你把我的衣服收起來,是想給我買換季的衣服嗎?那我不要板正的啊。”

我腳步一頓。

喜歡板正嚴肅衣服的是林南聿。

我扯了扯唇:“放心,不會了。”

之後,我將自己泡進熱水裡,洗去了滿身的疲憊。

半小時後,我從浴室出來。

林馳野已經不在房間,床頭櫃上放著一杯溫水,還有一張便利貼。

【姝語,公司臨時有事,我出去一趟。】

我掃了一眼沒有管。

開啟電腦,將拍攝的照片發給了助理。

助理很快回複:【姝語,總監讓你三天後飛英國學習,你這邊能安排開嗎?】

我正要查離婚手續到哪一步了,手機突然一震。

【薑女士,您與林先生的離婚證已生成,可於3天後的週一上午9點後來領取。】

我長舒一口氣,敲鍵盤回助理:【沒問題,準時走。】

之後,我吃了退燒藥,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

我下樓時,又看見餐桌上林南聿和林馳野爭相投喂蘇檸萱的一幕。

我走進,林馳野立刻放下手中東西,快步走來握住我的手。

“姝語,我才知道,你昨天是去幫阿野和檸萱拍婚紗照了,昨天累嗎?”

林南聿的目光淡淡掠過林馳野握著我手的地方,聲音沉了沉。

“檸萱買了德國柏林的旅行套票,兩天後出發,你們也一起去。”

蘇檸萱笑著接話:“沒錯,柏林的雪景特彆美,這個季節正好可以滑雪、逛聖誕集市……”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行程,一片熱鬨。

襯得我就像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但物品卻沒有多難過。

因為兩天後,我正好要去拿離婚證。

這一切,都成了個完美的離開計劃。

出發當天。

我先到民政局領了離婚證,自己留了一份,另一份叫快遞送到家門口。

處理完後,我準時趕到機場。

值機時,我正要攤牌,蘇檸萱忽然“呀”了一聲,隨後帶著歉意說道。

“哎呀……我好像隻購買了三張票,把薑小姐的給忘了。”

“現在補票應該還來得及。”林南聿的目光投向我。

我十分平靜:“沒事,你們去就好,預祝你們玩得愉快。”

說完,我要離開,林馳野卻抓住了我的手:“姝語,我陪你去補票。”

蘇檸萱輕聲打斷:“可值機時間隻剩兩分鐘了,要是錯過此這趟班,就得等明天了。”

她麵有難色:“明天上午我預約了雙人跳傘,晚間還有柏林郊外古堡晚餐,都是定好時間的,這些行程你們肯定趕不上,就隻能我和阿野去了。”

我察覺到林馳野握著我的手,鬆開了。

他的目光緊緊黏在蘇檸萱身上,眼底儘是眷戀。

我自行抽回手,語調淡然:“我自己解決,你們先登機吧,彆耽誤了。”

這一次,林馳野沒有再堅持,隻是鬆了口氣般,語氣帶著幾分敷衍的叮囑。

“那姝語,我先去柏林等你。”

我沒有答應,隻笑了笑:“再見。”

然後看著他們都檢票進去後,我立馬走向A區,來到飛往英國的值機口。

坐上頭等艙。

起飛前,我拿出手機,拍下藍天,搭配上離婚證後,發了條朋友圈。

“婚姻到此結束,從此山高水遠,隻做自由人。”

然後就將林馳野和林南聿,兩人的微信和聯係方式都刪掉了。

飛機駛入藍天,帶著自由。

……

另一邊,飛往柏林的航班上。

林馳野靠在座椅上,正閉目養神,胸口沒理由地突然一空。

恍惚間,他腦海閃過薑姝語剛才和他告彆時的樣子。

這幾年,他見過她許多模樣。

有溫柔的、為他憂慮的,因他受傷而哭泣的、在床上被他逼到極限時,無助抽泣的。

卻唯獨沒有見過她雖在笑,眼底卻儘是寂寥的樣子。

倏然間,一股悶堵的窒息感湧上心頭。

趁蘇檸萱去洗手間,他轉頭對一旁正在處理郵件的林南聿說。

“你給薑姝語發條訊息,把德國訂好的酒店地址發給她。”

林南聿敲擊鍵盤的動作停下:“為什麼?”

林馳野下意識說:“薑姝語剛纔好像鬨小脾氣了,這不是得哄哄。”

林南聿看著他,沒有動作。

林馳野心中那股說不明的情緒,愈演愈烈。

他直接拿自己的手機,給薑姝語發了條訊息。

【姝語,你到柏林後,直接去麗思??卡爾頓酒店。】

可訊息剛發出,就出現了被拒收的感歎號。

下一秒,他用林南聿的手機給薑姝語發去資訊,也同樣是一條紅線。

【訊息已傳送,對方已拒收。】

而這時兩人的共同好友,突然在群裡發出了薑姝語的朋友圈截圖。

率先印入他們兩人眼簾的,就是那張清晰的紅色‘離婚證’。

林南聿黑眸猛地沉了下去。

冷厲的視線徑直掃向旁邊的林馳野:“你對姝語做了什麼?她為什麼會離婚!”

林馳野從怔愣中回神,看著神色冷峻質問他的林南聿,忽然笑了。

他挑著眉,語調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你緊張什麼,這是假的。”

“姝語一生氣,就喜歡玩這一套。”

“就她那個性子,在床上稍微一折騰就要哼哼,不哄個三五天,不會有好臉色。”

林南聿心底的那股燥鬱又隱現出來,聲音沉了下去。

“說夠了嗎?”

林馳野瑞鳳眼微眯,眼底的漫不經心褪去,看向林南聿時,多了幾分審視。

空間裡,霎時彌漫著劍拔弩張的味道。

林南聿先冷靜了下來,耐著性子開口:“明天,她一個人來這邊,異國他鄉不安全,怎麼哄?”

林馳野懶懶地伸出手:“手機給我,我來。”

林南聿漆黑銳利的眸子,掃了他一眼。

但沒動。

“怎麼?”林馳野薄唇勾起一抹笑:“難道哥,你還比我懂得怎麼哄她,彆忘了,這三年跟她做夫妻、睡在一張床上的,是我。”

“不管床上還是床下,她生氣的是什麼樣子,生氣到什麼程度、需要怎麼哄,我都比你清楚。”

這句話像根刺,狠狠紮進林南聿心裡,窒息般的悶痛感加重。

他壓下情緒把手機遞給了林馳野。

同時提醒林馳野:“注意分寸。”

林馳野悻悻地接過手機,指尖熟稔地撥打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聽筒裡傳來的是冰冷的係統提示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使用者暫時無法接通……”

“對不起,您撥打的使用者暫時無法接通……”

“對不起,您撥打的使用者暫時無法接通……”

林馳野臉上戾氣濃鬱,手跟額頭的血管爆了起來。

“電話也打不通。”

連續幾次,都是相同的提示音。

很明顯,這個號碼也被薑姝語給拉黑了。

林南聿眉頭緊鎖,神色也愈發凝重。

就在這時,蘇檸萱從客艙出來,手裡端著兩杯咖啡,語氣嬌俏:

“南聿哥哥,阿野,剛才廣播都提醒要關手機飛航模式準備起飛了,出來玩就放鬆些嘛,彆總忙工作。”

她說著,將兩杯咖啡放在了他們的座椅前。

“我剛才特意跟空姐學的花式咖啡,你們看看好不好喝。”

林南聿接過咖啡,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淡淡道:“謝謝。

蘇檸萱坐在了林南聿旁邊的位置,佯裝生氣:“我現在都是你女朋友了,還動不動地說謝謝,哪有這樣的男朋友呀。”

林南聿握著咖啡杯的手頓了頓,沒有接她這句話,反而是拿起一條毯子披在了她身上。

“你先好好休息,飛行時間不短,你後麵還要手術,彆著涼了。”

蘇檸萱臉上湧起一抹幸福的笑:“知道啦。”

一旁的林馳野看著右側座椅上兩人的互動,嗤笑了一聲。

他鳳眸微垂,落在麵前的那杯咖啡上。

奶泡拉的花紋歪歪扭扭,醜得很。

比薑姝語做的還要醜。

他抬手叫來空姐,麵無表情:“收走。”

聽到一旁的動靜,正在給蘇檸萱講故事,哄她入睡的林南聿,淡淡掃去一眼。

很快又收回視線,目光落在自己麵前的咖啡上。

咖啡早已涼透,香氣散儘,連拉花也暈開成一團模糊的輪廓。

恍惚間,他想起了從前,薑姝語第一次嘗試做咖啡的時候。

她捧著馬克杯,興衝衝地跑到他麵前,眼裡閃著光:

“南聿哥哥,你看!我特意給你做的咖啡,你快嘗嘗好不好喝!中間的拉花是一隻小狗,比我們之前喝的可愛多了。”

他低頭看去,杯中還有半塊沒有融化的方糖,椰果,西米……

與其說是經咖啡,不如說更像杯亂搭的甜飲。

可看著她期待的眼神。

他也不好拂了小姑孃的心意。

正伸手要接,打完籃球的林馳野就推門進來了。

林馳野隨手丟開籃球,大步衝過來,一把就將杯子掃落在地,咖啡灑了一地。

“你這做的是咖啡還是粥?哪有往咖啡裡加椰果的?我看你是想毒死我哥吧。”

薑姝語當即氣得眼眶發紅,抬起腳就要踢林馳野。

可看到林馳野驟然沉下來的臉、眉眼間帶著的戾氣,又瞬間慫了,飛快躲到他身後,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衣擺,聲音帶著委屈的哭腔:

“南聿哥哥救我,他要殺人了!”

想到過往,林南聿的嘴角不自覺勾了勾,緊繃的心也舒緩了下來。

從下飛機到入住酒店,已是十三個小時之後。

柏林剛下過一場雨,窗外夜色清冷。

林馳野回到房間,連行李都沒顧上放,就拿出手機撥了好友的電話。

“薑姝語跟我鬨脾氣了,你趕緊訂九百九十九朵朱麗葉玫瑰,送去彆墅,要最新鮮的,今晚必須送到。”

“再去LaMaisonduChocolat訂份黑巧慕斯蛋糕,少放糖,薑姝語不喜歡太甜的。”

“還有,把上週拍下的那條綠寶石的項鏈也送過去。”

電話那頭的人說話卻吞吞吐吐的:“野哥,有件事……薑姝語她好像……”

林馳野皺眉,語氣不耐:“有事就說。”

那頭實在不知道怎麼說:“野哥,你還是看一下微信吧。”

林馳野心裡莫名一沉,切換到了微信頁麵。

一開啟就被各種人發來的訊息刷了屏。

【野哥,你終於甩了薑姝語了,恭喜恭喜。】

【恭喜野哥,恢複自由。】

林馳野心裡莫名一沉,隨便點開一條,就看到了薑姝語朋友圈的截圖。

是十幾個小時之前發的,配圖是舷窗外的天際線,文案隻有一句話:

【婚姻終了,從此山高水遠,隻做自由人。】

短短十幾個字,像塊冰,瞬間砸得林馳野渾身發冷。

林馳野的聲音發緊:“她這話什麼意思?”

就因為沒有帶她,把她拋下了一天,薑姝語就要鬨離婚?

是他太慣著她了。

電話那頭的人遲疑道:“不知道啊,我們幾個跟薑姝語有聯係方式的,全都被她拉黑刪除了,根本聯係不上人了。”

林馳野的呼吸驟然加重,胸腔裡像堵了團火。

後麵電話裡在說什麼,他已經完全聽不清了。

他結束通話電話後就往門外衝,攔了輛車直奔機場。

另一邊,總統套房內。

林南聿剛哄睡完蘇檸萱,走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顧助理正好送來醫療報告:

“林總,和蘇小姐骨髓配型報告出來了,隻有一項指標存在輕微偏差,不影響手術,這邊的醫院也具備手術條件。”

“嗯。”林南聿心頭稍鬆,“儘快安排。”

“是。”

顧助理應下,又像是想起什麼,補充道:

“對了林總,剛才接到酒店前台訊息,二少爺剛才急匆匆去了機場回國了。”

林南聿抬眼掃了他一眼。

顧助理跟著他多年,立刻會意,繼續彙報查到的訊息。

當聽到薑姝語在朋友圈單方麵宣佈婚姻結束時,林南聿指尖猛地一頓。

他忽然想起什麼,呼吸發緊。

“查一下,我和她的婚姻登記狀態。”

顧助理應聲而去。

二十分鐘後,套房客廳裡靜得隻剩下鐘表的滴答聲,空氣沉悶得讓人窒息。

林南聿盯著手機螢幕上的資訊,握手機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從離婚申請日期到正式生效,所有流程清晰在列。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申請日期那一欄上。

是他假借林馳野身份帶蘇檸萱回家的第二天。

所以……

薑姝語是知道他和阿野互換身份的事。

她不僅知道,還拿著他之前簽下的離婚協議,徹底結束了這段關係。

這個念頭像一道驚雷在心頭炸開,林南聿再也維持不住鎮定,猛地站起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訂最早一班回國內的機票,立刻!”

林南聿剛走出沒幾步,手機就響了,是好友梁從謙的來電。

“蘇檸萱的手術時間基本定了,這個月內就能安排。”

“你這段時間穩住她情緒,等她順利配合完成骨髓移植,就能徹底擺脫她了。”

林南聿氣息微沉:“知道了,謝謝。”

結束通話電話後,等了幾分鐘,林南聿開口:“不用訂機票了。”

“姝語那邊派人盯著,彆讓阿野做出什麼過激的事。”

顧助理應聲後,又忍不住開口:“林總,你明明不想跟夫人離婚,為什麼……”

話沒說完,便被林南聿冷厲的視線,嚇得噤了聲。

顧總理自知失言,很快就出了房間。

房門關上,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在蘇小姐手術完成之前,林總怕是都要守在她身邊了。

想起這位蘇小姐,顧助理也有些頭疼。

林家兩位少爺,大少爺冷靜自持、處事嚴謹,而林氏夫婦更偏寵小兒子。

大少爺幾乎是由蘇教授一手帶大的。

三年前,蘇教授尋回失散多年的女兒,得了白血病,怎麼都不肯配合治療,隻有林南聿在場時才肯聽話,配合吃藥檢查。

蘇教授放不下女兒,幾番懇求,林總終究不忍老人家的心意,才與二少爺演了這出“身份互換”的戲。

林總說對夫人隻是親情和責任。

可這麼多年,他看得清楚,林總對夫人,和對蘇小姐是不同的。

林總會在忙工作時,讓傭人或護工照看蘇小姐,卻會在百忙之中,特意抽時間瀏覽夫人新發布的攝影作品,連她隨手拍的街景都能駐足看很久。

林總陪著蘇小姐逛商場時,看到夫人喜歡的珠寶首飾時,會買下,送回國內。

同樣身為男人,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愛,他分得清。

【2】

林馳野回國後,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彆墅的。

他抬手按向指紋鎖時,門鎖傳來了冰冷的提示音:“指紋識彆失敗,該使用者已被移除。”

他舌尖抵了抵齒根,氣笑了。

沒想到薑姝語會做到這個地步。

心中鬱結的火氣再也壓不住,他抬起腳狠狠踹在門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他胸口起伏,正要打電話叫人來拆門時,彆墅的門卻突然從裡麵開啟了。

林馳野臉上的狠戾陰鷙瞬間收斂,像是有肌肉記憶般,擺出了和林南聿相似的溫柔。

“姝語,你怎麼……”

他的話,在看到一位陌生的中年女人時,聲音驟然卡在了喉嚨裡。

落空被錯愕取代,林馳野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他飛到柏林,幾乎徹夜不眠地趕回來。

臉上有著連夜奔波疲憊和焦躁,再配合著他那雙翻湧著戾氣的血眸,更加陰鷙可怖。

開門的王嫂被他駭人的模樣嚇得後背一涼,但想起了雇主薑小姐交代的事,還是硬著頭皮把人迎了進來。

“林總,薑小姐說,你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

王嫂指了指客廳角落堆著十幾個紙箱子,聲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她還說……讓你儘快搬走。”

林馳野的視線順著王嫂指著的方向看去。

相較於之前裝他衣服的箱子,多了好幾個。

他心頭一緊,大步上前,一把掀開最上麵的箱蓋翻動著。

每翻出一樣東西,林馳野的呼吸就沉一分。

裡麵有他和薑姝語配套的情侶睡衣、他們的情侶抱枕。

他們去年一親手燒製的陶藝杯子。

還有他生日時,薑姝語送給她定製的手錶。

甚至連他喜歡的車模型,也被整整齊齊地裝在了箱子裡。

林馳野翻不下去了,一腳將麵前的紙箱子全部踹翻。

“嘩啦——”

箱子應聲翻倒,物品散落一地。

林馳野站在一片狼藉中,雙眸血紅,胸腔裡的怒火和煩躁翻湧著。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薑姝語這是要把他掃地出門!

她怎麼敢的!

“姝語!”

林馳野朝著二樓的方向大喊,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

可回應他的隻有空曠彆墅裡的回聲。

他胸口劇烈起伏,怒火與煩躁燒得他幾乎要失去理智,抬腿就想往樓梯上衝,去找她問個清楚。

王嫂連忙上前攔住他,將手裡的禮盒開啟。

一本紅色的離婚證,映入林馳野的眼簾。

“林總,薑小姐說,你們已經離婚了,這棟彆墅,現在歸她所有。”

……

柏林。

醫院的套房裡。

林南聿正在辦公的時候,門被人猛地推開。

林馳野大步走入,將一本暗紅色的離婚證摔在了林南聿的辦公桌前。

“薑姝語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把婚離了,現在人已經跑去英國了。”

“是你去起訴複婚,還是我直接去把人抓回來?”

林南聿抬眸掃了眼桌上的離婚證,指尖停頓在檔案上,沒有立刻回應。

林馳野早已習慣他這副冷靜自持的模樣,自顧自在沙發上坐下,點了支煙。

煙霧緩緩升騰,模糊了林馳野臉上的情緒,他聲音低沉地開口:

“要我說,複婚的時候乾脆用我的身份跟她結,省得你麻煩。”

“要不,還是我去把她弄回來,更方便……”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林南聿低冷的聲音。

“姝語知道了。”

林馳野夾煙的手指微微一顫,煙灰簌簌落下。

簡單的一句話,他聽明白了。

薑姝語知道了他和林南聿互換身份的事。

林馳野怔了一瞬,隨即扯出個漫不經心的笑。

“就算薑姝語知道了又怎麼樣?這三年,我頂著你的身份陪在她身邊,對她好、哄她開心,假的也該成真了。”

“我都還沒睡夠她,誰準她走的,我去把她弄回來。”

“阿野!”林南聿聲音冷沉。

他眸色深斂,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換身份的事,是我考慮不周,讓姝語受了委屈,以後不需要你再頂替我的身份了。”

林馳野眼眸倏地眯起,與他對視:“你什麼意思?”

“遊戲到此結束。”林南聿看著他,聲音平靜卻字字清晰,“日後,我和姝語的事,與你無關,也不需要你再插手。”

“嗤——”

林馳野猛地站起身,臉上揚起了散漫不羈的笑,可那雙鳳眸裡卻沒什麼溫度。

“哥,遊戲的確是你開始的,但什麼時候結束,就輪不到你說了。”

他往前逼近一步,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佻與佔有慾:

“薑姝語腰軟聲甜,這三年我睡得很舒服,大魚大肉吃了三年,以後我吃素可不行。”

說完,他轉身就要往外走,手腕卻突然被一隻大手攥住。

林南聿臉上沒了往日的清冷自持,眼底翻湧著壓抑的怒火,聲音壓得很低:“你試試。”

一時間,室內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護士的聲音,帶著幾分急切:“林總,蘇小姐不肯吃藥,說一定要見到你才行。”

林馳野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哥,你那位女朋友叫你呢。”

林南聿冷厲的目光落在林馳野身上,淡聲警告:

“沒有了婚姻關係,你要是敢對姝語做什麼,彆說薑家不會放過你,爺爺第一個不放過你。”

“你就算喜歡姝語也沒用,你清楚,她從小到大都不喜歡你。”

“誰說我喜歡薑姝語?”林馳野瞳孔一縮,立刻反駁。

林南聿冷笑一聲:“既然不喜歡,就彆再去打擾她,你對檸萱有興趣的話,等她手術後,可以去追。”

說完,他放下鉗製住林馳野的手,往門外走去。

房門“哢嗒”一聲關上,林馳野的腦海裡卻還反複回蕩著林南聿剛才的話。

姝語從小到大都不喜歡他。

薑姝語不喜歡他。

指尖傳來一陣灼痛感,將他的思緒拉回。

林馳野垂眸,將手裡的煙狠狠碾滅在煙灰缸裡,瓷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薑姝語不喜歡他。

他早就知道。

還需要他林南聿來提醒嗎?!

林馳野回國後,又恢複了以前紙醉金迷、肆意揮霍時間的生活狀態。

這二十天裡,他喝酒喝到深夜、賽車飆到極限、玩各種刺激的極限運動。

肆意揮霍著時間和精力,不必再費心扮演另一個人,不必再應付家中的“麻煩”,連呼吸都彷彿暢快了許多。

眾生入色酒吧,VIP包廂裡。

音樂震耳,燈光迷離,香檳飛濺。

林馳野半倚在沙發裡,黑色襯衫領口隨意敞著,一雙鳳眸半闔,目光落在杯中晃動的琥珀色酒液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有個妝容豔麗的女孩仗著幾分姿色,大著膽子攀住他的胳膊,身體往他身上貼了貼。

女人伸手拿過他手裡的酒杯,聲音甜膩:

“林二少,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呀,我陪你喝好不好?”

說著便要低頭去碰他的酒杯。

下一秒,林馳野原本迷離渙散的眼神驟然一沉。

他猛地抬手,連杯子帶人一起甩了出去:“醜,滾遠點!”

“砰——”

玻璃碎裂聲混著女人的驚叫,瞬間讓整個包廂安靜下來。

在場的都是圈內的人精,立刻有人示意服務生將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孩拖了出去。

也有人殷勤地上前:“林二少喜歡什麼樣女人陪你喝酒?我這就去安排。”

林馳野垂著眼,呢喃著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後,再緩緩開口。

“要長得純的,看人時眼睛濕漉漉的,聲音嗲甜嗲甜的,不能太吵。”

他抬手,在自己胸膛下方比了比,補充道:

“身高大概到這兒,腰肢要軟,一掐就能握住的那種……還有,脖子右側得有顆小紅痣。”

話未說完,林馳野猛地收聲。

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臉色瞬間陰沉如墨。

包廂氣溫驟降,所有人都察覺到林馳野的心情不好。

眾人互相遞著眼色,暗自揣測這位爺是不是又要發火了。

一旁和林馳野最交好的林焰眼皮子跳了跳。

林馳野剛才的描述人,不就是薑姝語嗎?

林馳野和林南聿兄弟倆和薑姝語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點。

也知道薑姝語離婚後去了英國。

林馳野也已經報複夠了,答應林南聿等蘇檸萱做完手術,把蘇檸萱給他的要求。

可現在……

察覺到林馳野周身的低氣壓越來越重,林焰連忙轉移話題,說起了圈內最近的八卦。

可偏偏有人沒眼力見,硬是要往槍口上撞。

一個年輕公子哥端著酒杯,搖搖晃晃走到林馳野麵前,酒氣熏熏地開口:

“野哥,聽說薑姝語你已經玩膩了,什麼時候也讓兄弟們嘗嘗鮮啊?”

公子哥沒有看到林焰的眼神暗示,自顧自地說著:

“不瞞你說,我饞薑姝語不是一天兩天了,野哥,你睡薑姝語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啊?”

這話一出,包廂裡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或許從前他們也會跟著問。

可這幾天林馳野醉酒後,時不時就呢喃著薑姝語的名字。

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林馳野捨不得了。

都是男人,自然也清楚男人心底的劣根性。

就像你不喜歡一件東西,可那件東西就算是爛了,破了也待在你的地盤。

彆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林馳野眼眸微眯,笑了:“你想知道?”

“是啊,”公子哥興衝衝地問:‘是她那兒緊,還是她叫聲……’

“砰!”

不等他說完,林馳野猛地抓起桌上的空酒瓶,狠狠砸在了他的頭上。

玻璃碎片四濺,公子哥腦袋一痛,額角瞬間湧出鮮血,順著臉頰往下淌。

公子哥嚇得臉色慘白,酒也醒了大半,哆哆嗦嗦地辯解。

“野、野哥!你不是之前說……玩膩了就讓我們……”

林馳野雙目猩紅,像是被什麼徹底刺激到了,一把揪住對方衣領將人摁在地上,拳頭如雨點般落下,每一拳都帶著狠勁。

“我的女人,你也配碰?!”

拳頭砸在肉上的悶響聲、淒厲地慘叫聲與空氣中漫開的血腥味,交織在一起。

其他人也不敢勸,紛紛離了場。

林焰怎麼勸也勸不住,在他以為要出人命時。

林馳野停手了。

昏暗燈光下,他冷白的麵容濺著血跡,一雙眸子空洞得駭人,彷彿剛從某種失控的癲狂中抽離,看得人心頭發怵。

他暗啞的聲音,帶著點飄忽的遲鈍:“現在……幾點了?”

林焰愣了愣,沒摸清他突然問時間的用意,但還是拿出手看了一眼。

“晚上十一點半。”

聽到這個時間,林馳野臉上那層麻木的死寂驟然褪去,透出幾分鮮活的鬆動。

他微微揚起語調,藏著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那我得先回家了,薑姝語給我設了門禁令,晚上十二點之前必須回去,晚了她又要跟我鬨。”

最終,林焰還是把林馳野送回了,他跟薑姝語的婚房彆墅。

他早聽說,之前在這裡照顧的王嫂已經走了。

林馳野執意地說住慣了這裡,甚至開出十倍價格逼著王嫂聯係薑姝語賣房。

薑姝語倒是爽快地同意了,卻沒跟林馳野說過一句話,隻讓傭人轉話收了錢,房子不要了。

林焰把林馳野扶到沙發上,隨手扯過旁邊一條羊絨毯蓋在他身上後,就要離開。

林馳野一把掀開毯子,醉眼朦朧的瑞鳳眼裡沒了往日的戾氣,隻剩一片茫然的軟,他盯著樓梯口的方向,一聲聲地喊。

“姝語,我回來了。”

“姝語……”

“乖寶,你睡了嗎?”

“我以後……不會再這麼晚回來了。”

林南聿的聲音裡透著幾分緊張。

恍惚間,他想起從前,他騙薑姝語說公司加班,實則與朋友去半山灣賽車。

等玩得儘興回彆墅,已經是淩晨一點。

推開門彆墅門的瞬間,就看到穿著條白色的蕾絲裙的薑姝語,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白色蕾絲睡裙,裙擺剛到膝蓋,露出纖細的小腿。

她長發披散,眼尾泛著瀲灩的紅。

沒哭,卻偏偏透著股破碎的委屈,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他。

那模樣,純得像塊軟糖,又勾得人心尖發顫,沒哪個男人能抵得住。

林馳野喉嚨狠狠滾了滾,什麼都顧不上,衝過去就把她壓在沙發上,低頭就要吻。

可這一次,向來溫順的人卻猛地將他推開。

他猝不及防,踉蹌著撞上冰涼的茶幾邊緣。

怒意瞬間湧了上來,差點就要破口罵人。

但他猛地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又硬生生壓下火氣,耐著性子哄:

“怎麼了姝語?好好的,怎麼不讓碰了?”

薑姝語沒回答,直直地望著他。

“南聿哥哥,你不是在公司加班嗎?怎麼滿頭都是汗。”

林馳野心裡一緊,他怕薑姝語追問下去,察覺到他其實是去賽車了。

畢竟林南聿向來沉穩,從不會玩這種不務正業的事。

他連忙扯了個藉口:“剛纔去健身了,想著晚上……好好伺候我家寶寶。”

說最後幾個字時,他還刻意放軟了語調,模仿著林南聿的溫柔。

薑姝語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幾秒,或許是沒從他臉上看出破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吧。”

林馳野暗自鬆了口氣,在心裡嗤笑她好騙。

可還沒等他得意完,薑姝語又開口了:

“以後不管你多忙,晚上十二點之前必須回家。要是超過十二點,你就不用回來了,這是門禁。”

這話像顆火星子,瞬間點燃了林馳野心裡的火氣。

他看著薑姝語這副帶著點小囂張的模樣,舌尖忍不住抵了抵後槽牙。

真當他是林南聿?

還敢這麼威脅他?

他漆黑的眸子沉得越發幽深,正想將薑姝語擄到樓上,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時。

一道嬌軟的身影突然撲進了他懷裡。

薑姝語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腰腹,像是怕失去什麼般不肯鬆手。

她抬起泛紅的杏眼,眸中水光瀲灩。

“南聿哥哥,我會擔心的……你早點回來好不好?”

林馳野被她撞得心口一滯,剛才的火氣瞬間消得無影無蹤。

靜了兩秒,他盯著她泛紅的眼角,鬼使神差地,說了一聲。

“好。”

可今天,無論林馳野怎麼喊,那抹纖細柔軟的身影都沒有出現。

林焰以為他終於喊累了,漸漸安靜下來。

不料林馳野撐著沙發扶手,跌跌撞撞地想站起來。

林焰急忙上前扶住,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你又要做什麼?”

林馳野一把推開他的手,喃喃道:“手上有血腥味……姝語不喜歡這個味道,我得去洗乾淨。”

說著,他搖搖晃晃地朝著洗手間走去,每一步都走得不穩,卻偏偏記掛著要洗手。

洗手間裡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林馳野低著頭,一遍遍搓洗著手上的血跡,專注得像個虔誠的信徒。

林焰望著這一幕,心頭複雜難言。

清醒狀態下愛是能裝的,可無意識的情況下,愛是裝不了的。

所以林馳野真的對薑姝語動了真心。

可是薑姝語已經走了。

柏林。

醫院的vip病房裡傳來蘇檸萱尖銳的哭聲。

“我不要這麼快做手術!南聿哥哥,我就是不要!”她一邊喊,一邊抓起床頭櫃的碗砸在地上。

床頭的枕頭也摔在地上。

看見蘇教授進來,語氣又變成了委屈:

“爸,我還沒準備好,我不做這個手術!”

白發蒼蒼的蘇教授,看著女兒胡鬨的模樣,急得眉頭擰成一團:

“檸萱,你要聽話,現在是最佳的手術時機,錯過就難了!”

蘇檸萱卻猛地捂住耳朵,充耳不聞。

蘇教授沒辦法,渾濁的眸子轉向站在一旁的林南聿,語氣帶著懇求:“南聿……你看這孩子……”

“老師,我來勸她吧。”

林南聿上前一步,聲音平靜,卻透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麻煩你了,南聿。”蘇教授感激地點點頭,又擔憂地看了蘇檸萱兩眼,才輕輕帶上門離開。

他不明白,自己和妻子一生明理謙和,怎麼偏偏養出這麼個執拗任性的女兒。

病房安靜下來。

林南聿掃了眼地上的枕頭,目光轉向床上的蘇檸萱:“你要怎樣才肯接受手術?”

蘇檸萱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眼睛一亮,語氣篤定。

“你和我結婚,做真正的夫妻,我就乖乖配合治療。”

林南聿的眼神冷了幾分,聲音裡多了絲警告:“不要得寸進尺。”

蘇檸萱的情緒瞬間激動起來:“什麼叫得寸進尺?這本來就是你答應我的!”

“你答應我做你女朋友、答應我和你在一起、答應和我一起拍婚紗照,為什麼不能和我結婚。”

“是不是因為薑姝語?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還在想她!”

“你的電腦鎖屏,就是她的攝影作品。”

“你不是說隻把薑姝語當妹妹嗎?你對她到底是什麼心思?!”

蘇檸萱一聲聲嘶吼,幾乎要把這幾年積壓的情緒全發泄出來。

林南聿始終靜立在那裡,眼神平靜得近乎冷漠,彷彿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瘋子。

這個認知讓蘇檸萱更加崩潰,她歇斯底裡的質問,在他眼裡竟連一點波瀾都掀不起來。

她不由想起當初第一次向薑姝語宣戰,說要搶走林南聿時,對方也隻是淡淡打量她幾眼,就讓人把她請了出去。

甚至連一句對峙都不屑。

憑什麼?

後來她終於有機會,從薑姝語身邊奪走林南聿。

看著薑姝語被他們兄弟倆蒙在鼓裡、像個傻子般被擺布,她覺得無比痛快。

可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她比誰都清楚,一旦完成手術,林朝對她的那點“好”就會徹底收回去。

她怎能甘心?

蘇檸萱眼底翻湧著怨毒:“你為什麼不說?你是真的喜歡上薑姝語那個賤人了?!”

“一個被人玩爛的賤人,有什麼好喜歡……呃……”

話音未落,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已狠狠扼住她的喉嚨。

蘇檸萱呼吸一窒,臉色迅速漲紅,瞳孔因驚駭而緊縮,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突然出手的林南聿。

林南聿神色依舊平靜,那雙瑞鳳眼甚至沒什麼波瀾。

若不是此刻正死死扣著她的脖頸,他看起來和往常那副冷漠矜貴的模樣沒半點區彆。

蘇檸萱後背瞬間沁出冷汗,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窒息感越來越強,眼前漸漸發黑。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掐死時,頸間的力道驀地一鬆。

林南聿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的人,聲音清冷如霜:

“蘇檸萱,我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如果沒有老師,你連站在我麵前的資格都沒有。”

“你再用這種自以為是的把戲威脅我,我不介意讓老師換個女兒。”

這句話像道驚雷炸在蘇檸萱耳邊,她終於褪去所有囂張,隻剩下恐慌。

“你什麼意思?你想對我做什麼?!”

林南聿沒理會她的尖叫,轉身徑直走出病房。

守在門外的顧助理立即遞上了消毒濕巾。

他垂眸仔細擦拭每一根手指,淡聲吩咐:

“吩咐下去,兩天後蘇檸萱的手術,無論用什麼方法,必須完成。”

“是。”

顧助理應聲後,瞬間明白了意思。

林總這是對蘇小姐徹底沒了耐心。

從前哪怕蘇檸萱再鬨,林總好歹還會耐著性子哄勸,讓她配合治療。

現在改成,無論用什麼方法……

醫學上多的是讓不願配合的病人安靜上台的手段,隻是藥物的副作用是否會影響到手術效果,或對患者精神造成損傷,就不得而知了。

林總這些年要的,隻是蘇檸萱順利完成手術這一個結果。

顧助理轉身去辦時,卻聽見林南聿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姝語最新發布的攝影作品,買下了嗎?”

又是一個在宿醉頭痛中醒來的早晨。

林馳野翻了個身,下意識地伸手往身邊攬去,卻隻觸碰到了一片冰涼的空氣。

他猛地睜開眼,望著身側空蕩的半邊床,眼神有瞬間的怔忡。

隨後他低頭瞥了一眼被子裡,黑著臉去了進浴室。

冷水嘩嘩衝淋,林馳野看著消不下去的火氣,煩躁地抹了把臉。

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薑姝語不在,你還真吃不了素了?”

最終林馳野又黑著臉,從衣帽間最裡麵的櫃子裡翻出一件薑姝語留下的真絲睡裙回到浴室,

再出來時,他神清氣爽,眉宇間那點戾氣也散了大半。

穿衣服的時候,手機螢幕亮起,是蘇檸萱發來的訊息:

【阿野,我想清楚了,我愛的始終是你。等手術結束,我會和你哥說清楚,我們在一起吧。】

林馳野薄唇懶懶一勾,隨後將手機丟在了床上。

和蘇檸萱在一起?

他沒興趣。

就算是從前,他追求蘇檸萱,也不過是看在林南聿的份上。

林南聿為了蘇檸萱,不惜和他互換身份,欺騙薑姝語,可見蘇檸萱在他心裡的重量。

他這人沒什麼彆的愛好,就熱衷於搶林南聿的東西。

父母的偏愛、限量的跑車、看中的專案。

林南聿在意的,他都要搶過來。

而且每次他都贏了。

唯獨……

林馳野望向鏡中穿著白襯衫的自己。

明明與林南聿有著幾乎相同的深邃輪廓,一樣的表情。

可他的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壓不住的戾氣,顯得凶狠而不馴。

林馳野的思緒不由飄回到了十八歲那年的初夏。

那天午後,他剛洗完澡,擦著頭發去衣帽間找衣服。

腦子裡卻突然蹦出薑姝語盯著林南聿穿白襯衫的背影,眼睛亮晶晶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崇拜:

“南聿哥哥,你穿白色襯衫的時候好不一樣,像從漫畫裡走出來的清冷禁慾男主。”

林馳野不由得嗤笑一聲。

馬屁精。

不就是件白襯衫?能有什麼不一樣?

沒眼光的東西。

或許是嫌棄衣帽間一水的深色衣服太醜了。

他繞去了林南聿的衣帽間,開啟就看到了,一整排白襯衫整齊懸掛,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

他怔了一瞬,隨即扯唇冷笑:

“還挺能裝。”

他隨手拿了件白襯衫換上後,下了樓,正好碰到薑姝語來找林南聿。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學著林南聿的語氣去牽她的手。

可薑姝語是怎麼做的?

她猛地甩開他的手,眼神裡滿是諷刺與嫌棄。

“林馳野你裝什麼?不會以為穿上件白襯衫,就能和南聿哥哥一樣了吧?”

“你打扮得再風光整潔,也改不了,你骨子裡的陰鷙狠戾、惡劣陰暗的樣子!”

“就像齜牙咧嘴的狼,披了張人皮就真把自己當人了?”

薑姝語每說一句話,林馳野眼眸就紅一分,整個人充斥著嗜血的戾氣。

到最後,他也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失控的。

他衝過去壓著她,狠狠咬上她白皙的脖頸。

哭喊聲與血腥氣交織,他猩紅的眸子死死盯著她頸側那顆詭麗的小紅痣,像要將它烙進骨血。

林馳野從回憶中抽身,深吸一口氣,利落地脫下白襯衫,換了件黑色的襯衫。

正係著釦子時,林焰的電話打了進來。

“阿野,我在國外的朋友,拍到薑姝語了。”

林馳野係襯衫紐扣的手指驀地一頓,心頭猛地被什麼攥緊。

他喉結滾動,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像被什麼堵住。

沒等他回應,電話那頭的聲音繼續傳來:“照片裡還有個男人。聽我朋友說……薑姝語和他關係不一般。”

林馳野的眼眸驟然沉了下去,握著手機的指節用力收緊,指骨泛白。

……

柏林,總統套房的書房內一片寂靜。

林南聿正垂眸簽署檔案,門被輕輕敲響,隨即被推開。

“蘇檸萱的手術完成了?”

他頭也沒抬,語氣平靜。

顧助理低聲道:“沒有,手術還在進行中。”

“二少爺……去英國找薑小姐了。”

林南聿握筆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筆尖的力道驟然失控。

“嗤啦。”

黑金鋼筆的尖端猛地劃透紙頁,墨跡在檔案上迅速暈開,洇出一片沉暗的痕。

……

倫敦。

南岸泰晤士河畔的夜晚帶著濕冷的風,卷著河水的清冽氣息拂過堤岸。

一個女人站在欄杆旁,白色羊絨大衣襯得身形纖薄,晚風吹起頰邊碎發,白膩如玉的臉上多了幾分破碎感。

“哢嚓。”

我按下快門,拍完最後一張夜景,才放下相機。

我杏眼清淺沒什麼波瀾,隻靜靜地望著遠處河麵上的燈火。

沒多久,我攏了攏大衣領口,轉身準備離開。

可剛走兩步,旁邊一輛黑色科尼塞克的車門突然“哢嗒”一聲彈開。

一雙溫熱的大手猛地攬住我的腰,將我帶進了車裡。

天旋地轉間,我的後背抵上冰涼的真皮座椅,雙手被人扣在頭頂,牢牢按在車座靠背上。

男人俯身靠近,側臉蹭了蹭我的臉頰,熾熱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

他聲音低啞的不像話。

“姝語。”

“姝語。”

男人一聲聲喊著她的名字,聲音低啞破碎,像困在絕境裡的獸,帶著絕望的嘶鳴。

他高大的身軀壓下來,宛若一座沉鬱的山,將我牢牢圈在身下。

我怎麼掙紮,都掙不開那鐵鉗般的桎梏。

“放開!”

身上的力道卻越箍越緊,幾乎要將我揉進骨血裡斯似的。

“滾開。”

“林馳野,我快呼吸不過來了!”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箍在我腰上的手驟然鬆了些。

我抓住這轉瞬的空隙,猛地發力將他推開,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車廂裡炸開,格外刺耳。

林馳野的頭被打得偏了過去。

他緩緩轉過頭,指腹輕輕擦過唇角被打破的破皮,滲出的血絲沾在指尖。

而後笑了。

燈光下,他大笑著,破掉的嘴角地流著血,像是一隻剛吸過血的野獸。

看得駭人可怖。

“神經病。”我咬牙罵了一句,轉身就要去推車門。

手腕卻再次被他狠狠攥住。

“姝語。”

我徹底煩了,猛地甩開他的手:“林馳野,你到底想乾什麼?”

林馳野下意識垂眸,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心。

再抬眼時,正好對上薑姝語那雙淬滿冷意和疏離的眸子。

婚後三年,她每次看她時,眸底全是柔情和愛意。

那雙水洗過一樣的杏眼裡,彷彿隻裝得他一個人。

林馳野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呼吸寸寸發緊。

林馳野喉結用力滾了滾,來倫敦的路上反複演練的道歉說辭,此刻全亂了章法,堵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順暢。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帶著幾分笨拙的慌亂:

“姝語,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我和我哥互換身份騙你的事,是我做錯了,我不該騙你。”

“然後呢?”

我紅唇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靜靜地看著他。。

好歹也認識了這麼多年,我太清楚林馳野是個什麼樣的人。

暴戾恣睢,又極端自私,骨子裡都帶著自私和佔有慾,就算真的落了下風,也絕不會輕易認自己的錯。

他肯低頭道歉,不過是因為“道歉”對他來說利益更大,好處更多。

林馳野卻被薑姝語清淺的一笑晃了神。

這一個月來,他無數次夢見她這樣對他笑。

可每當伸手去碰,觸到的都隻是一場虛空。

如今真切看到這抹笑落在自己眼前,他反而僵住了,連呼吸都放輕了些,生怕一伸手,眼前人又會像夢一樣碎掉。

下一刻,林馳野像是想到了什麼,鳳眼微微垂下,心臟重重一跳。

從前,薑姝語的笑、薑姝語的溫柔,都是對著“林南聿”的。

他借著林南聿的身份,才能蹭到一點她的暖意。

可剛才,她叫的是“林馳野”,她清清楚楚認出了他。

林馳野喉結滾動,嗓音低了下來。

“然後,我們繼續像以前一樣生活,好不好?”

“姝語,這三年你都看見了,我也能像林南聿那樣對你好,關心你、嗬護你,我們……床上也合拍。”

他頓了頓,語氣放軟,帶著近乎懇求。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這一次,我會比以前更用心,絕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重新開始。”

我輕聲呢喃著這四個字。

林馳野眼中瞬間浮起期待,心跳加快,聲音也急促起來:“對,姝語,我們重新開始……”

“彆惡心我了。”

冷淡的聲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準地擦過林馳野的心口。尖銳的疼痛順著血管蔓延開,瞬間裹住四肢百骸。

他臉上的笑意僵在嘴角,左手控製不住地發抖,連聲音都顫了起來。

“姝語,我是認真的。”

我不想再看他演下去,直接把話挑明:“重新開始?然後繼續被你們兄弟倆當傻子耍嗎?”

“我不想再因為蘇檸萱,被你們設計火燒、被人欺負,婚已經離了,你們的恩怨、你們的把戲,我不想再參與其中,更不想成為你們play裡的一環。”

林馳野急著辯解,語氣帶著慌亂:

“那場火是林南聿那邊的人安排的,我根本不知道!你被欺負那次,我隻是想讓人嚇嚇你,我沒想到他們會動手。”

“傷害已經造成了,不是嗎?”我打斷他的話。

想到過往種種,我隻為自己感到心疼。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

“林馳野,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不管你現在裝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再信,你們喜歡蘇檸萱,就去搶,彆再把我拖進來。”

林馳野瞳孔一緊,慌忙拉住我的手,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

“姝語,我和我哥不一樣,我不喜歡蘇檸萱,我隻是想搶林南聿在意的東西,氣氣他而已,我喜歡的是……”

林馳野的話猛地頓住,他看著薑姝語平靜無波的眼睛,喉結滾了滾,像是在猶豫要不要說。

我展顏一笑,帶著幾分嘲弄:“你不會想說,你喜歡我吧?”

林馳野的身體瞬間僵住,像被人狠狠戳中了心底最陰暗隱秘的角落,呼吸都滯了半拍。

他攥著我手腕的力道不自覺加重,聲音發緊,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我是喜歡……”

“你自己信嗎?”

我臉上的嘲弄不加掩飾:

“三歲,我不過吃了你一顆糖,你就把我推下樓梯,看著我摔得額頭流血,放肆大笑。”

“七歲那年,我穿著最漂亮的裙子,精心打扮要和林南聿跳第一支舞,你把我的裙子撕爛,還把我的頭發剪了。”

“十一歲,你在全校麵前撕毀我獲獎的畫作,說我是垃圾。”

“十六歲,你把我鎖在學校體育,脫我的裙子。”

“二十歲,因為我選擇和林南聿交往,你把我綁到冰島,每天不是要把我推下海,就是放狗咬我。。”

“後來,你又假扮成林南聿哄騙我,把我擺布成各種屈辱的姿勢…你玩弄得很快意吧”

“你口中所謂的喜歡,不過就是睡我時那點卑劣的佔有慾而已。”

林馳野心臟像是被重錘擊中,悶痛驟然炸開。

那些他曾經親手施加在薑姝語身上的惡意,如今如迴旋鏢般,紮回他自己身上。

紮的他鮮血淋漓。

林馳野聲音發啞:“不是的,姝語,我…”

我一根、一根掰開他緊握著的手指,將手緩緩抽。

她靜靜地看著林馳野。

向來高高在上暴戾恣睢,睥睨眾生的傲慢狂妄的人,此刻眼底沒了半分戾氣,隻剩下無措的卑微,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底氣,連脊背都下意識彎了些。

“林馳野,”

我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不管你現在怎麼想,你應該知道,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

轟——

這句話如一道驚雷,在林馳野的耳邊轟然炸響。

他清晰地聽見體內某根緊繃的弦應聲斷裂。

林馳野雙眸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了血。

他的耳邊全是轟鳴聲,心跳砰砰的砸著耳膜,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不可能……你怎麼會不喜歡我……”

“這三年,你怎麼會不喜歡我。”

“你為了我學做飯,手被燙傷過好幾次也不放棄,我受傷住院,你在禪音寺跪了999千台階,為我求平安符,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

林馳野聲音沙啞的不像話,像個溺水者在祈求最後一根浮木,固執又倔強的盯著薑姝語。

“姝語,你說。”

“說啊。”

“說話!”

他一聲高過一聲,從乞求到幾乎命令。

薑姝語臉上卻沒半點波瀾,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可林馳野卻看懂了。

那三年,他是以“林南聿”的身份陪在她身邊的。

她所有的好,都是給林南聿的。

至於林馳野整個人……

在她心裡,早就死在了冰冷的海水裡。

“哈。”

林馳野喉間溢位一聲短促的苦笑,笑聲乾澀又刺耳,像生鏽的鐵片摩擦。

心臟處卻傳來他難以承受的鈍痛感。

直白又猛烈,痛的他近乎痙攣。

他下意識捂住胸口,彎下腰試圖緩解這陣撕裂般的痛感。

我沒理會他這副樣子,推開車門徑直下了車。

夜晚的風裹著泰晤士河的濕意,吹得我大衣下擺輕輕晃動。

我走出幾步,無意間回頭一瞥。

昏黃的光線下,林馳野還維持著彎腰的姿勢,側著臉,眼角似乎閃著一點濕痕……

……

大概是昨晚撞見林馳野的緣故,這一晚我沒怎麼睡好。

到學院時,我還忍不住打著哈欠。

師兄晏淮遞來一份剛熱好的三明治,關切地問:“昨晚沒休息好?”

“嗯,有點失眠。”

“是還沒適應倫敦的作息嗎?下課後我陪你去唐人街逛逛,買點國內的安神茶,聽說對失眠挺有效果的。”

晏淮算是我在學院裡最相熟的人了。

剛到倫敦那會兒,我連選課流程都弄不明白,是晏淮耐心幫我梳理。

下雨天沒帶傘,也是他順路送我回公寓。

他看著模樣清冷淡漠,實則待人很溫和,一點都不難相處。

我接過三明治,淺淡一笑:“不用了,謝謝師兄,以後應該不會了。”

像林馳野那樣驕傲到骨子裡的人,昨晚已把話說到那個地步,想必不會再出現在我麵前了。

至於林南聿——

想來他正陪著蘇檸萱過著新婚燕爾的日子,更不會與我有交集。

我深吸一口氣,將腦中紛亂的思緒儘數揮散。

整個上午我專注聽課,中午則與晏淮一同外出采風,為接下來的兒童基金會宣傳照做準備。

拍到一半時,包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我合作的一家影響力很大的藝術館的工作人員打來的。

我有好幾張同係列的攝影作品正在藝術館展出,因此與那邊保持著聯係。

“薑小姐,長期收藏您作品的那位先生,這次看中了你的最新作品《港雪》。他希望和您當麵聊聊,不知是否方便?地址在倫敦市中心的‘科林西亞酒店’頂層包廂”

“可以。”

我應下,正好在附近,結束通話電話便與晏淮師兄道彆,往那邊走去。

到地方,一踏入包廂,我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

清醇甘潤,是雨前龍井的味道。

收藏我作品的……是國人?

腦海裡的疑慮還沒消散,就看見坐在紅色梨花木椅子上,穿著深灰色西裝、身形高大挺拔的身影緩緩轉了過來。

是林南聿。

見到林南聿的那一刻。

我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轉身就走。

“姝語,這幾年的事,我需要給你一個解釋。”

“即便你今天離開,以後我也會找你。該說的、該還的,都是我欠你的,躲不掉。”林南聿聲音低沉。

我離開的腳步頓住,放在門把手上的手緩緩收回。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轉過身,走到林南聿對麵的座椅上坐下,語氣冷淡:“你想說什麼?”

林南聿注意到她說的話,連稱呼都沒有了。

心口傳來一陣細密的刺痛。

他伸手給薑姝語麵前的杯子斟茶,聲音放軟:“這是你以前喜歡的雨前龍井,你應該很久沒喝過了,嘗嘗看。”

“直接說正事吧。”我沒有碰那杯茶。

林南聿眼睫微垂:“好。”

他將桌上的一疊資料遞過去:“關於這幾年的事,你可以先看看這個。”

我猶豫了幾秒,還是伸手拿起資料。

二十分鐘後,我把資料放回桌上,語氣諷刺:

“如果這是你陪蘇檸萱三年治病,情比金堅的證明,那就不必了,我沒興趣聽你們的恩愛故事。”

這份資料裡,大多是蘇檸萱這些年詳細的治療記錄與照片。

“她是蘇教授失散多年的女兒。”

聽到這話,我微怔了一下。

我比誰都清楚蘇教授在林南聿心中的分量,亦師亦父,恩重如山。

我抬眼看他:“所以呢?需要我這個前妻祝福你們嗎?”

“不是。”林南聿回答得很快,聲音裡帶著少有的急促,“我和蘇檸萱,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南聿從小就情緒穩定,早早就學會了豪門子弟那套不顯山不露水的做派。

極少有情緒外泄的時候。

印象裡他唯一一次失態,還是青春期那年,他發著燒躺在床上,我趁他沒力氣,偷偷親了他一口。

看著他震驚失措的模樣,我坐在他身上笑得狡黠,甚至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理直氣壯:

“南聿哥哥,就親你一下而已!我抓週的時候抓到你和那個討厭的林馳野了,你們兩個都是我的!”

當時林南聿耳根通紅,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姝語,抓週就是個習俗,當不得真的……”

我雙手捂著耳朵搖頭,像個撥浪鼓:“不聽不聽!抓週抓到了,你就是我的!”

從思緒中回神,我端起麵前的茶喝了一口。

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卻沒驅散心底的涼。

我放下杯子,抬眼看向林南聿,語氣平靜:“繼續說吧。”

我確實有興趣了。

也想知道,究竟是為什麼,讓林南聿不惜與弟弟互換身份,將我拖入這場持續三年的虛假婚姻。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安靜地聽
Z??
著。

我聽見他說,他跟蘇檸萱沒有關係。

從蘇檸萱要死要活,逼著他離開才肯接受治療、到蘇檸萱要和他在一起、再到回國後蘇檸萱又要和他一起在雪璃山拍婚紗照。

林南聿話音落下後,包廂內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他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手在桌下握成拳,目光緊緊鎖在薑姝語臉上。

不放過,她臉上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像一個站在法庭上等待最終宣判的囚徒。

既盼著能得到一個“赦免”的結果,又懼怕聽到最終的宣判。

這種既期待又恐懼的反複拉扯,讓林南聿第一次真切地嘗到了“煎熬”兩個字的重量。

心臟像被放在火上反複炙烤,每一秒都過得無比漫長。

可再漫長的等待,也有儘頭。

最終,屬於他的“宣判”還是落了下來。

“這個理由我接受。”

“但那三年,我原諒不了。”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走了。林南聿,以後我們也沒必要再見了。”

我拿起包,沒有管身後林南聿的臉色,轉身往門口走去。

終於聽到了他的解釋,心中卻沒有想象中的釋然和暢快。

反而湧上更深的委屈,堵得我胸口發悶。

不管林南聿和蘇檸萱到底是什麼關係,

不可否認的是。

這三年,是我最愛的人,親手把我推到了我最惡心、最討厭的人身邊,任期肆意的玩弄。

我咬緊了下唇,才沒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姝語。

在我走到門口時,一隻灼熱的大手猛地攥住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幾乎要把我的骨頭捏碎。

我轉頭,正好撞進林南聿漆黑如墨的眸底。

林南聿被她眼中冰冷的寂然刺得心口一顫。

從小到大,薑姝語看他的眼神永遠盛著熱烈、崇拜、柔情與愛意。

從未用這樣疏離的目光注視過他。

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撕裂,疼得他連呼吸發窒。

他如同一個犯錯後無措的孩子,猛地鬆開手,嗓音低啞:

“抱歉,姝語,我不是故意……”

林南聿的話忽然頓住。

視線落在薑姝語的脖頸處,小紅痣旁邊,赫然印著一塊曖昧刺眼的紅痕。

不用猜,他都知道是留下來的。

十七歲那年,他中午臨時被安排參加馬術課,沒來得及告訴薑姝語。

薑姝語幾乎每天中午放學都會來彆墅找他補習,他怕她等急,下課後便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趕。

下午四點,他推開彆墅大門,就看到林馳野正坐在沙發上。

林馳野穿著白色襯衫,臉被撓破了,正在用棉簽給臉上的傷口上藥。

林南聿漆黑的幽深的眸子,在林馳野身上的衣服撩過去,而後又落在他臉上幾道被長指甲撓出來的血痕。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周身的氣息沉下來。

“你為什麼穿我的衣服?”

林馳野拿著棉簽的手頓了頓,低頭瞥了眼身上的襯衫,隨即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懶散的笑。

“本來想穿著它裝成你,逗逗薑姝語,結果被她認出來了。這不,被她那狗爪子撓成這樣。”

“我遲早要把薑姝語那雙狗爪子剁了。”

“不過,我也沒吃虧,把薑姝語的脖子咬出血了,她這半個月都要帶著絲巾才能出門。”

林馳野忽然眯起眼,舌尖頂了頂腮幫:“不過我才發現,她頸間有顆小紅痣。”

“那顆小紅痣倒是會長,看得人心裡癢癢的。”

彼時,他們都已經步入青春期,林馳野說這話時候臉上**直白的**。

林南聿自然看得懂。

他周身的氣息徹底冷到極致,手指猛地攥緊成拳,沒再多說一個字,直接一拳朝林馳野臉上揮了過去。

從小到大,他和林馳野雖不對付,卻幾乎沒真的打過架。

林馳野搶走的東西,他大多都不怎麼需要。

這是第一次打架。

林馳野捱了一拳後,幾乎是立刻還了回來。

兩人都沒留餘地,拳拳到肉地往對方要害打。

直到父母聞聲回來,才強行把他們停手。

思緒被拉回,林南聿的目光忙仍死死的盯著薑姝語脖頸間的吻痕。

她的麵板本就白得像玉,那抹迤邐的紅印在上麵,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

一根燒紅的針,紮得他心口發疼。

周身像是燃著一團火,灼熱的溫度順著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燒得他失去了理智。

林南聿大步上前,大手摁在薑姝語脖頸間的紅印上。

“是阿野弄的?”

“他又對你做了什麼?!”

林南聿聲音沙啞,指腹不受控地覆上薑姝語脖頸間的吻痕,用力摩挲著,要將另一個男人的印記徹底抹去。

“你乾什麼!”

“林南聿你放開!”

我雙手拚命捶打他鉗在頸後的手,雙腳也用力踢他的腿。

可麵前的男人像座巋然不動的大山,任憑我怎麼反抗,都紋絲不動。

我疼得嗚咽出聲,感覺頸間那片肌膚都要被磨破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南聿終於鬆開了手。

他微喘著氣,像是剛清醒。

漆黑的眸子落在薑姝語的脖頸上,那片麵板變得血紅,甚至有些地方被蹭破,滲出了細密的血珠。

薑姝語睜著眼,眼底滿是混雜著憤怒與驚恐的水汽。

林南聿的心臟驟然一縮,喉結滾了滾:“姝語,我……”

“啪!”

回應他的,是薑姝語一記清脆的耳光。

這一巴掌我是用了儘全力的,打完後掌心還在微微發麻。

我死死盯著被打得偏過頭的林南聿,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像打林馳野那樣,對曾經放在心尖上、貫穿了整個年少時光的人動手。

一隻溫熱的大手輕輕拉起我發麻的左手,指腹一下下揉著我發紅的掌心。

恍惚間,讓我想到了從前。

“南聿哥哥,今天林馳野又犯賤,我打了他,手好疼。”

少年牽起我的手,輕柔地揉著,聲音如春風:“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打他十分,自己也會受七分。”

“下次他再欺負你,告訴我,我來處理。”

“好。”

回憶如潮水漫過心口,泛起一陣尖銳的酸澀。

我猛地抽回手。

林南聿的掌心驟然一空,心底像是也跟著缺了一塊,空落落的發疼。

他就那樣盯著她,而薑姝語垂著眼,目光落在地上。

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聽見林南聿低啞的聲音,說:“姝語,我們重新開始吧。”

聞言,我忽然笑出了聲,杏眼中滿是譏諷。

“這句話,林馳野也說過。”

“重新開始?怎麼重新開始?”

“我被林馳野翻來覆去地羞辱、玩弄,能重新開始嗎?”

我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淡卻清晰的燒傷痕跡:

“你為了蘇檸萱,讓人用火燒把我燒成這樣,這能重新開始嗎?”

小臂上的傷口雖然隻剩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但依稀能看燒傷的痕跡。

“還是你明明不愛我,隻把我當妹妹,卻依然娶了我,這份自欺欺人的婚姻,也能重新開始?”

林南聿的呼吸驟然急促,向來沉靜的雙眼因劇烈的情緒波動,瞬間爬滿了紅血絲。

胸腔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厲害:

“姝語,我沒有讓人燒傷你,”

“我其實並沒有把你當妹妹,我……”

“不重要了。”

我嚥下翻湧的情緒,淡聲打斷了他。

我也實在不想再和林南聿糾纏下去。

臨走前,我的目光掃過他的臉。

林南聿雙眸血紅,連帶著那張素來淡漠的臉,都染上了幾分失控的戾氣。

倒和林馳野更相似了。

“林南聿,你跟林馳野,其實也沒什麼兩樣。”

說完這句話,我沒再看他的反應,轉身就走。

一句話,卻讓林南聿心神巨震,渾身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乾。

他比誰都清楚,林馳野在薑姝語心裡的樣子。

惡劣、不堪、甚至惡心……

現在,在她的心裡,他已經是林馳野那樣的人了嗎?

這個認知讓他徹底失了理智。

林南聿不管不顧地衝上前,一把抓住薑姝語的手腕,用力將她拽回懷裡。

低頭就朝著自己肖想了無數次的唇吻了上去。

“嘔——”我猛地用力推開他。

林南聿僵在原地,看著她的生理性反應,眼底一片血紅。

他心頭像是被長矛刺穿,又生生抽離出來,難捱又疼。

“姝語……你就這麼厭惡我?”

討厭到僅僅一個吻,就讓她惡心成這樣。

那她和林馳野呢?

林馳野那樣對她,和她有過那樣親密的糾纏,她有沒有像這樣的抗拒……

我沒理會林南聿的話,胃裡瞬間翻江倒海,生理性的惡心感直衝喉嚨。

我捂住嘴,沒多停留一秒,踉蹌著轉身,慌忙往門外跑開。

薑姝語走了很久後。

林南聿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目光牢牢鎖著她離開的方向,像一尊失去了魂魄的雕塑,連周身的空氣都透著死寂。

隔壁包廂裡的梁從謙也走了出來。

他走上前,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語氣帶著點無奈:

“還看呢?人都走沒影了。”

林南聿眼睫微顫,瞳孔終於有了焦距。他沉默地坐回椅中。

梁從謙看著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打趣:

“某些人之前不是嘴硬嗎?說什麼隻把老婆當妹妹,結婚純屬責任,沒有半分男女之情嗎?”

“現在老婆跑了,知道後悔了?”

“後悔”兩個字像針,狠狠紮進林南聿心裡。

他猛地攥緊拳頭,手背、脖頸、額角的青筋因過度用力而猙獰地凸起,彷彿下一秒就要破皮而出。‘

曾經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化作了迴旋鏢,一下下紮得他心口淌血。

他閉上眼,腦海裡全是薑姝語冰冷的眼神。

從小到大,他什麼都爭不過林馳野。

或許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用“隻當妹妹”的藉口麻痹自己。

他總想著,這樣就算有一天她被林馳野搶走。

他至少不會輸得太難看……

梁從謙見他臉色發白,知道點到為止,連忙扯開了話題。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聲音凝重起來。

“剛才薑姝語好像吐得很厲害…她會不會是懷孕了?”

林南聿猛地睜開雙眼。

……

林馳野用儘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去追薑姝語。

從前金尊玉貴、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為了給她做飯,每天泡在廚房裡,手指不是被熱油燙出紅泡,就是被菜刀劃出道道血痕。

即便薑姝語每天到工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他準備的食盒扔進垃圾桶。

他依然,風雨無阻,雷打不動地穿著她最愛的白襯衫,給她送飯。

知道薑姝語不想看到她,他就控製好距離,不讓她發現。

直到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去等,卻沒等到薑姝語的身影。

打電話沒人接,去她的彆墅也沒看到人。

林馳野的眸色瞬間沉了下來,第一時間掏出手機,想讓人去查她的行蹤。

可想到薑姝語說過不喜歡有人在監視她。

他又猛地攥緊手機,對著電話那頭煩躁地低吼:

“都滾回來!彆查了!彆惹我老婆生氣!”

結束通話電話,林馳野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平日裡桀驁的模樣蕩然無存,此刻就像一隻,被主人被遺棄的大型小狗,焦灼而無措在原地打轉。

門鈴聲響起。

林焰開門後,拎著一個陌生的包裹走進來。

他拆開外層包裝,看清裡麵裝著個浸泡在福爾馬林裡的玻璃瓶時,臉色驟然變了。

林馳野察覺他的異樣:“怎麼了?”

“沒、沒什麼。”

林焰反應過來,慌忙想把包裹收起來,可還是慢了一步。

林馳野已經起身走了過來,拿起了包裹裡的一張流產報告單。

“薑姝語”三個字映入眼簾時,林馳野的身體瞬間僵住。

他渾身控製不住地發抖,指尖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林馳野的視線緩慢地、一寸寸地移向那個裝著福爾馬林的玻璃瓶,周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他最後一次與薑姝語親密時,忘了做措施,按時間推算,和流產報告單上的差不多。

喉嚨裡突然湧上一股腥甜,林馳野猛地吐出血來。

“這是我的孩子?”他聲音嘶啞,像在問林焰,又像在問自己。

“不……應該不是……薑姝語應該不會有這麼狠心……”

林焰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

看著他這副模樣,實在不忍心,上前想把盒子收起來,卻被林馳野一把用力推開。

林馳野緩緩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個玻璃瓶,像捧著稀世珍寶似的抱在懷裡。

淚水毫無預兆地砸下來,砸在地板上。

這是他和薑姝語的孩子。

從前他不是沒幻想過和薑姝語有個孩子。

他很喜歡孩子。

最好是長得像薑姝語小時候那樣,玉雪可愛的小女兒。

他會把女兒寵的比當年的薑姝語還要嬌縱。

可他從來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和自己的孩子見麵。

林馳野的手指輕輕貼在玻璃瓶壁上,指尖隔著冰涼的玻璃,極輕地描摹著瓶中胎兒的輪廓。

流產報告單上清晰地標注了性彆。

是個女孩。

才兩個月大。

B超影像裡能看到她的樣子,她蜷著小小的身子,細弱的四肢已初具輪廓,眼瞼的弧度也都清晰可見。

不過幾厘米長,像一顆剛萌芽的葡萄,小得能輕易捧在掌心。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巨大的悲慟如海嘯般席捲而來,林馳野肩膀抖動著,又哭又笑,整個人彷彿被浸泡在無邊的苦海裡,連靈魂都在一寸寸潰爛。

林焰不忍再看,輕輕帶上門,把空間留給了他。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裡隻剩下林馳野微弱的呼吸聲。

他緩緩低下頭,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瓶,

又輕輕在上麵落下一個吻,動作溫柔得像在嗬護易碎的珍寶。

他閉上眼,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地板上。

“寶寶,爸爸在這裡,彆怕……”

“寶寶,爸爸愛你……爸爸對不起你…”

……

林焰再出來時,就看到林馳野倒在了地上。

他的雙手仍死死地抓著瓶子,貼在左胸心口的位置。

林焰不由地歎了一口氣。

這個薑姝語夠狠的。

當天晚上林馳野陷入了昏迷。

意識模糊間,他彷彿又回到了過去。

他也想要和薑姝語跳第一支開場舞。

他想吃她做的那一杯,像粥一樣的咖啡。

他急得跳腳。

薑姝語為什麼就是不肯看他一眼?

……

三年後,我回了國。

飛機落地時,熟悉的空氣裹著城市的煙火氣撲麵而來。

剛走出機場VIP通道,我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向我走來。

男人穿著一身剪裁得體黑色高定西裝,周身縈繞著淩厲的氣場。

我愣了愣,下意識開口:“林南聿?”

男人眸色深沉。

“薑姝語,你再叫錯一次試試。”

——全文完——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