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春情 第88章 坦白
-
清晨,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酒釀正好梳洗完,
三下,很輕,生怕被聽見一樣。
住了這麼久,冇人敲過她的門…
也就是…
也就是…
她忽然慌亂起來,對著鏡子整理好髮髻才匆匆跑到門邊,
深深吸了口氣,提前笑好,打開房門。
許久不見,他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
高大,俊朗,束著高馬尾,笑起來右臉頰有個淺淺的酒窩,
也是提前笑好的嗎…
“你黑了。”酒釀掩唇笑道,
秦意也笑,“海風吹的。”
酒釀說,“黑點好,不像公子哥了。”
是的,以前秦意總有副世家公子的貴氣模樣,現在呢,像個行走江湖的俠客,
若二者相比,還是俠客好,不是因為她喜歡俠客,而是因為她討厭高門世家了。
說完便沉默起來,
該如何開口…解釋她這幅狼狽不堪,恬著臉來蹭吃蹭住的行徑。
“下樓用早膳吧,都準備好了。”秦意說,
酒釀啊了聲,暗裡咬著腮肉,說好,
樓梯似乎比原先長了好多,兩人的腳步聲交疊,一輕一重,迴盪在晨光灑進的屋裡,
剛到一樓就能聞見撲鼻而來的油餅香,肚子比嘴更誠實,頓時咕咕叫起來,
酒釀悄悄按住胃,飛快地掃了眼秦意,
他似乎笑了下,隨即抽出了椅子。
一頓早膳吃的安安靜靜,隻有湯勺碰撞碗壁的清脆響聲。
“我聽說你每天都給他們做點心,燉高湯。”
秦意開口道,
他對她的境遇隻字未提,隻說了這句無關緊要的話,
酒釀輕輕地笑,“他們都挺有趣的,愛玩鬨…”
“可有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亂叫稱呼?”秦意問,
酒釀一張小臉登時通紅,熱火燒到耳朵尖,脖子根,燒到感覺皮膚都緊了起來,
“起鬨嘛…”她喃喃,“不用當回事…”
她說完立馬起身,低頭收拾碗筷,手忙腳亂,差點打翻空碗,
秦意跟著站起,也是手忙腳亂,但比她穩些,兩隻大手輕鬆搶走她手上的碗碟,送去了廚房,
酒釀想跟著去,又覺得太越界,可乾坐著未免太理所應當,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眼巴巴地望著後門,
直到秦意的身影從廚房出來才恍然起來,
是恍然,
秦意好像總是伴著陽光一起出現,
後廚和前廳隔著院子,陽光柔軟地落下,那人帶著一身溫暖回到她身邊,
挽起半截袖子,露出結實的蜜色手臂,
“秦老闆生意做得怎樣?”酒釀笑著問道,“我聽掌櫃說東海一帶都是你的了?名下一共幾艘船呀?”
她需要點話題,也彆管多生硬,總比兩人一起沉默來得好,
這話被秦意聽出了另一個意思,忙解釋,
“我早想贖你出來了…”
“走鏢來錢確實快,你的贖身錢早就湊夠了,但我回來後聽人說…說你在沈府受獨寵…”
“我想著…既然你過上了好日子,也不便打擾…”
“…所以…為什麼離開沈府…”
酒釀自嘲地笑笑,“被趕出來了。”
“什麼?”秦意驟然蹙眉,“誰趕的?”
哎,這問題無異於揭開傷疤給人看,丟臉大過疼痛。
“給沈淵啊…”酒釀故作輕鬆地聳聳肩,給自己滿上茶盞,“他喜歡上彆人了,就覺得我礙事…好在有個夫人心腸好,放了我奴籍…”
秦意沉默了一陣,問,
“那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準備怎麼過,住哪裡,靠什麼過活?到時候帶著妹妹可還會方便,需不需要我幫忙?”
他聲音一向沉穩,此時卻帶上了急切,像是埋藏心底許久的問題終於允許被問出口,急著問,急著知道答案,急著得到最後的判決。
酒釀被一連串的問題問懵了,她有模糊的計劃,但哪能給秦意清楚的答案,隻好說,“還冇想好…”
“不急,慢慢想。”秦意馬上開口,
“慢慢想,頂樓房間就是給你準備的,容兒已經派人幫你找了,應該很快就會有訊息,等她回來你們若冇地方住,我在京郊還有處彆院,就在桃花林旁邊,適合姑孃家們住…”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都快把家底抖出來了,
酒釀邊笑邊應著,
她知道了秦意在盛京內環城有兩處宅子,外環城有一處小院,京郊有莊園,海上有五艘船,陸上還跑著十多隻押運馬隊,
再往下,酒釀覺得若不製止,都快說到準備了多少聘禮,給她攢了多少首飾了。
“秦老闆。”酒釀打斷男人的話,垂下眼睫,雙手不自覺地攥住了裙子,
一件事她必須說出來,
哪怕難以啟齒。
秦意一怔,問,“怎麼了?”
酒釀咬住唇,眼裡突然蓄滿淚水,又自己生生逼了回去,
“是不喜歡桃花林莊園嗎…你要想住熱鬨點的地方也行…我把外環城宅子賣了,添點錢在東街買個好的——”
“我落過胎。”酒釀開口,“我落過胎…或許不能再有身孕了。”
秦意沉默下來,
周遭的空氣似乎也跟著凝固住,讓她難以呼吸,
被嫌棄了吧…
酒釀暗暗歎氣,
說話時一直低著頭,目光隻敢落在絞成一團的手指上,聲音便也是低不可聞,
對女子來說,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啊,
為了十三兩賣掉清白,當過通房,落過胎,最後落得個被掃地出門的下場,
除了隻侍奉過一人,她和妓子有何分彆...
秦意再冇有開口,酒釀等著,等著,指甲深深掐進手心,嘴唇也要咬出血來,
是後悔了嗎,她想,後悔收留她,出錢出力給她找妹妹,後悔在頂樓給她留著臥房,京郊留著莊園,
秦意這樣的人本可以找個漂亮的,清白的姑娘做夫人,結果卻在她身上白白浪費這麼久,
她可真是害人精啊...
自尊使然,她起身道謝,嚥下眼淚轉頭就走,
住了這麼久,也該把臥房打掃乾淨離開了。
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她抬手抹去,
突然間,
臂彎被拽住,拽住了,作力往回拉,瞬間撞進一個堅實溫暖的胸膛,
那人抱住她,如銅牆鐵壁一般禁錮住,
正是這銅牆鐵壁一般的身軀正在顫抖著,聲音低啞,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
“他怎麼敢...”
“他怎麼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