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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球跑的王妃她殺瘋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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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天色晦暗,烏雲沉沉壓低了京城的天幕。

一輛繡著金線鳳凰的大紅花轎匆匆抬出相府後門,連個送親的人都未曾見著,隻有丫鬟嬤嬤低聲催促,彷彿生怕世人知道相府有女出嫁。

沈清禾坐在轎中,指尖微顫,心卻冷得像冬日井水。

她原本不姓沈,也不是這大晟朝相府的二小姐。

她是冥界奈何橋邊,孟婆座下的一名熬湯丁鬟,名喚清禾。日日與黃泉之水打交道,浸泡在生死離愁中,從不生情,從不動念。

直到那一日,她在孟婆湯中多添了三滴溫情,隻因那男子跪求:若她忘了我,我該如何活

她違背規矩,為他改命,換來的卻是千刀萬剮的報應。

那男子在得權之日將她挫骨揚灰,冷眼看著她滿身血汙倒在雪地中,低語一聲:你這種命賤的女人,也配做本王的妃

死前,她才知,所謂情,不過是局。她一腔溫情,終是自取滅亡。

再睜眼時,她成了這具身體的主人——沈府庶出二小姐,沈清禾。

她孃親出身低微,是個被買進相府做丫鬟的小丫頭,因長得姿容豔麗,被老相爺臨幸一次,生下她來。

可惜好景不長,沈母難產而亡,從此沈清禾便被養在府中最偏遠的小院,與下人無異。

她本以為能安穩過完這一世,誰知天命弄人,原主的嫡姐沈清婉原本指婚給容王,卻在大婚前突稱染上花斑毒,生不如死,隻得由她這個庶女替嫁。

嗬,毒不過是她在茶中下的幻骨散,迷了沈清婉幾日,好讓她拖延婚期,爭得一線生機。

她不信命,但她知道:若要翻身,必須抱住瘋王這棵殺神大腿。

轎簾被掀開的那一刻,沈清禾終於看見那傳說中的容王府。

高牆深院,紅磚碧瓦,氣派森然。最顯眼的是府門上那一對用赤金打造的麒麟門釘,森冷得像是盯著人的眼。

迎親的人不過三兩老嬤嬤,無人撒糖,無人鳴樂。

紅蓋頭被掀起,她冷眼看著那太監一字一句:王爺有潔癖,不願見人。你,就守在這偏院裡,哪天王爺心情好了,自會召你。

說罷,轉身便走。

沈清禾淡淡一笑。

——果然,瘋王連新娘都懶得見。

她看似柔弱地低下頭,實則將整個偏院的佈局儘收眼底,心中已有謀劃。

夜裡,府中靜得出奇。偏院無人看守,彷彿她這個新王妃是個透明的鬼魂。

沈清禾悄悄起身,趁夜深無人,穿過花林,想熟悉這王府的路徑。不料,一道身影掠過,她腳下一滑,竟跌入了地牢入口。

地牢內血腥撲鼻,昏暗的燈火映照出男人半跪的身影,他手中握著匕首,正割下一名叛徒的手指,麵不改色。

啊——!

尖叫聲尚未出口,沈清禾已捂住嘴。

那男人卻猛地抬頭,一雙泛著詭異紫芒的眸子直視她。

紫瞳。

她心中一震。

孟婆曾言,凡人得紫瞳者,非禍即福,是天衍命格之人。若掌權則傾國,若沉淪則屠城。

容王——夜闌,竟是天生紫瞳!

那雙眸子靜靜看了她片刻,然後緩緩收回殺意,低聲道:帶下去。

兩個侍衛立刻上前,她卻沉著冷靜:王爺,我知這人中的毒成分,我能解。

侍衛遲疑,容王微微眯眼,冷聲道:你試。

她從袖中摸出一包攝魂散解藥,融於水中灌入叛徒口中,不多時,人竟緩過一口氣。

容王夜闌站起身,身形高大修長,聲線低啞:你是誰

沈清禾盈盈一禮:臣妾沈清禾,今日剛進王府,是王爺的……王妃。

紫瞳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冷笑一聲。

王妃你不怕我

怕。她聲音輕軟,但更怕死。

他盯著她良久,似是想看透她皮囊之下藏了多少秘密。良久,才丟下一句:

把她送回偏院,看著她。若再亂跑,砍斷她的腿。

她躬身:謝王爺不殺之恩。

那一夜,她衣裙血跡斑斑回到偏院,臉色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瘋王不是瘋,而是裝瘋。他不盲,是瞞世人耳目。

而這,也許是她逆轉命運的唯一鑰匙。

她摸了摸掌心,那藥粉是她在地府秘術中配出的攝魂散,連閻王都不曾掌握。這王爺,怕是不知,今晚救他一命的,不是庶女沈清禾,而是那個……曾在黃泉熬過三千年孟婆湯的女人。

今夜,她活下來了。

但這僅是開始。

02

王府的夜,總是太靜,靜得像是一座荒墳。

沈清禾被送回偏院,衣裙血跡斑斑,丫鬟綠槐嚇得跪在地上:小姐,您去哪兒了奴婢找了一夜——這身血,您殺人了

冇有,是彆人的。她語氣平淡,拂袖而入,吩咐,燒熱水,我要沐浴。

綠槐戰戰兢兢地應了,忍不住低聲道:小姐,您、您進地牢了

沈清禾回頭,眉眼如畫,卻帶著一絲譏誚:原來你也知道那是地牢

綠槐一愣,立刻低頭不語。

沈清禾卻冇有追問。她知道,王府中人人藏心,哪怕是自己身邊的小丫鬟,也未必可靠。

她坐入浴桶中,閉上眼,腦海裡浮現出那雙紫瞳。

天生異瞳,命格不凡。這種人,在冥界是列入封神觀察名單的存在。孟婆曾親口說過:若凡世有紫瞳之人,其命將引動九轉天數。此人,不生即亡,一生即亂。

而容王夜闌,偏偏活得好好的,甚至在朝堂中步步穩固。

他不是瘋子,也不是瞎子,而是刻意裝瘋賣傻,藏鋒不露。

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很可能早已識破她不是原主。

否則,一個庶女替嫁進府,他為何不直接殺了,反而留她一命甚至在她誤闖地牢、窺見秘密之後,仍隻是警告而非處死

他的紫瞳中,不僅有殺氣,更有深思。

——這個瘋王,不簡單。

而她,也從來不是等閒之輩。

沈清禾前世在奈何橋邊熬湯三千年,什麼樣的生死恩怨冇見過這王府,不過是另一個鬼門關罷了。

隻不過,這次她不能再死。

她要活,要親手送仇人下地獄!

三日後,王府大宴。

表麵上是為王爺娶妃慶賀,實則不過是例行公事,邀幾位親貴來走個過場。畢竟冇人真敢敬那瘋王一杯酒。

宴上,容王夜闌照舊未出。

一眾朝臣夫人紛紛譏諷:聽說那位替嫁王妃出身庶支,連王爺的麵都冇見過

可不是王爺怕是不願碰臟東西,才避而不見。

要我說,沈家這門親事,能換下清婉,才真叫絕。

哎呀——你小點聲!

沈清禾安靜地坐在席間,聽著她們唇槍舌劍,冇有一絲動容。

直到一人將酒灑到她衣裙上:哎呀,對不住了沈小姐,這衣裳……是你自己縫的嗎怪不得布料這麼粗。

眾人掩唇而笑。

沈清禾卻緩緩抬眸,眼底如冷潭:出身不好,衣衫粗劣,怕是玷汙了夫人您的貴氣。

那貴婦一怔:你說什麼

她勾唇,笑意淡然:我說,您臉色不好,眼下青黑,唇色發紫,恐是氣血不暢。回府後記得讓大夫看看,是不是……肝火過旺。

貴婦麵色驟變,果然有病在身,被她一語戳中,頓時冇了臉麵,咬牙退下。

宴席之上,不少人看向沈清禾的眼神微妙起來。

這個替嫁庶女,似乎並不軟弱可欺。

就在宴席將散之時,偏廳忽然傳來一聲悶響,隨後一名侍衛疾衝入宴廳,麵色驚恐:

王爺……王爺中毒了!

眾人一片嘩然!

沈清禾倏然起身,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帶我去。

你是——侍衛愣住。

她平靜道:我是王妃。

侍衛驚疑不定,但情勢緊急,王府眾醫束手無策,也顧不得許多。

偏殿之中,容王夜闌麵色青黑,冷汗淋漓,彷彿已瀕臨昏迷。

他半躺於榻上,一身玄衣染血,眉頭緊鎖,嘴角泛黑。

幾個禦醫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啟稟王爺,屬下無能……無法辨出此毒成分……

都滾。容王低聲,氣若遊絲。

沈清禾大步入內,眾人皆愕然。

她走近榻前,一眼便看出毒性結構。

——是鬼靈草煉製的幻魂毒。

此毒極罕,出自苗疆,而她恰好在冥界時曾為一位苗族巫醫之魂熬過忘毒湯,識得其解法。

她蹲身,摸出隨身藥囊,取出幾味藥粉,一邊熬製一邊低聲道:忍一忍,等會兒會很痛。

容王虛睜雙眼,眼底閃過一絲寒光:你怎會解毒

若我不懂解毒,早就死在地牢裡了。她不躲不閃,神情平靜。

容王盯著她良久,終是閉上眼,不再言語。

藥灌入口中,他猛然弓身劇烈咳嗽,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喉間吐出。

沈清禾冷靜地按住他脈搏,不慌不忙地將一顆鎮魂珠塞入他掌心:握緊它,不然魂散氣絕。

那珠子溫潤髮光,竟似真有護魂之效。

過了良久,容王終於恢複了些神智。

他虛弱開口:你到底是誰

沈清禾輕笑:我是你王妃。

容王冷哼:彆裝。你不是沈清禾。

她也不否認,隻回頭望他:你若真想知道我是誰,不如先想想是誰要你死

這句話一出,容王紫瞳一震。

沈清禾起身,撂下一句:這次是下毒,下一次呢是暗殺,還是陷害你能防得了一次,能防一世嗎

你想幫我容王沙啞地問。

她淡淡一笑:我是你王妃,我不幫你,幫誰

夜深,沈清禾獨自返回偏院。

院中桂花盛開,香氣四溢。

她站在樹下,輕聲自語:這局,纔剛剛開始。

而在王府高樓之上,一雙泛著紫光的眼眸,正靜靜地看著她的身影。

替嫁的庶女,竟懂鬼靈之毒

容王夜闌低聲喃喃,手指慢慢收緊。

沈清禾,你到底是——什麼人

03

夜色如墨,王府深處,香爐輕燃。

偏院一隅,沈清禾披著薄衫,立在窗前凝望遠空。

她心中一刻未曾放鬆。

自那日容王中毒,她替他解毒救命之後,王府裡的人對她的態度悄然發生了變化。表麵仍是個冷宮王妃,但原本每日隻送兩頓清粥小菜的廚房,竟開始主動添了菜式,甚至有人在她所住的小院佈下了兩名暗哨。

不是保護,是監視。

嗬……怕是懷疑我另有目的。沈清禾自嘲一笑。

可這正合她意。

她巴不得容王對她產生懷疑,也隻有這樣,她纔有機會逼近他,掌控他,藉助他的勢力一步步爬上朝堂之巔,親手毀了當初逼死自己的渣男。

小姐。綠槐小聲喚道,從外頭探頭,王爺來了。

沈清禾一怔,隨即穩住神色,坐回軟榻:請他進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正麵與容王夜闌獨處。

男人身形修長,一襲玄袍裹身,紫瞳之下,臉色仍帶著幾分未愈的蒼白,卻添了冷厲肅殺的氣息。

你,果然不是沈清禾。

他開門見山,直指要害。

沈清禾不慌不忙,起身行禮:王爺既然認得真我,又何必問

夜闌嗤笑一聲,眸色更沉:你用的是鬼醫斷魂堂失傳十年的解毒法。

沈清禾低眉:王爺好眼力。

他逼近她一步,低聲冷冽:你究竟是誰派來的宮裡的,還是那幾位皇子中的

沈清禾忽地抬眸,迎上他幽深的紫瞳,一字一頓道:我不是誰派來的,我隻想活。

夜闌怔住,片刻後低低冷笑:活著

是。她眼底不見一絲波瀾,我想活下去,活得比所有人都久,比他們都高。

所以你選擇了我

因為你夠瘋,瘋得不像活人。

空氣安靜了片刻。

夜闌忽然轉身,手背輕撫檀木案上的一把長劍,聲音低啞:你知道嗎我裝瘋七年,連皇帝都以為我活不過今年。

沈清禾垂眸,語氣平靜:你若真瘋,又怎會在朝堂暗中布子,暗查七皇子私通外敵之事

夜闌猛地回頭,眸光一凜:你查我

不是查,是……觀察。她語氣依舊淡定,我要活,自然要找一棵活樹,不是朽木。

夜闌盯了她半晌,忽然緩緩坐下,第一次冇有帶敵意地凝視她:你,很有意思。

沈清禾冇有錯過他眸中閃過的那一絲玩味與試探。

她知道,她賭對了。

容王已經對她,動了興趣。

這是第一步,牢牢吸引住這位瘋王的注意。

而她要的,不僅是注意。

而是……信任。

幾日後,容王下旨,將她調回主院,賜名清妃,地位僅次於王府正妃。

此舉震動整個京城。

誰也冇想到,那個原本替嫁的庶女,竟一躍成了王府寵妃。

各路探子蠢蠢欲動,有的送來籠絡禮,有的打聽她喜好,有的甚至試圖刺探她出身背景。

沈清禾一概不理,深居簡出,日日照例進膳、讀書、調香煉藥。

表麵波瀾不驚,實則已在暗中佈下細密人脈網。

尤其是王府的侍衛統領——陸昊,被她一劑醒骨丸解了舊傷後,已心生感激,對她暗生敬意。

而容王夜闌,也開始頻頻召她入內,不談情愛,隻談朝局。

沈清禾從不主動示好,也從不刻意疏遠。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一夜,夜闌忽然傳召她入主殿。

本王近日將受聖命出征,護南境。

出征沈清禾眼神微變。

夜闌點頭:有人要藉機逼我死在戰場。

沈清禾沉思片刻,忽問:你信我嗎

夜闌斜睨她一眼:你值得信麼

沈清禾輕笑,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遞給他:這是你四皇兄近三月與西域販奴團交易的賬冊副本。我冒險偷錄下來,隻因……我押你贏。

夜闌震驚地望著她,第一次失語。

沈清禾望著他,一字一句:我替你出征。

夜闌猛然起身:你瘋了!

她冷靜如水:你若走,必遭伏殺。但我是王妃,誰也想不到我會帶人突襲前線,先行破敵。

你會帶兵

不會,但我會布毒。她唇角勾起,毒敵三軍,取敵將首級易如反掌。

夜闌看著她,良久,忽然喃喃:你,到底是什麼人

沈清禾淡淡答:我是替嫁的庶女,是你的王妃,是個想活下來的女人。

一個月後,前線捷報傳來,王府清妃親率死士夜襲敵營,毒殺百人,破敵先鋒,逼敵後退三十裡!

京城轟動。

皇帝震怒下令徹查清妃擅權帶兵,卻查不出任何罪證,反而震懾諸王。

而就在沈清禾被接回王府之日,太醫院悄然診出一紙喜脈:

王妃已懷有三月身孕。

那一夜,夜闌看著她,目光晦暗不明:你,竟瞞著我。

沈清禾望著他,忽然柔聲一笑:我不是瞞你,我隻是……還冇決定,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夜闌一震。

沈清禾低頭撫著小腹,聲音極輕:這孩子,天生紫瞳,命格異象。若留,便是亂世之子,逆世之君。

你……看得見命格夜闌喃喃。

她望著他,神情複雜:這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最深的罪。

夜闌緩緩伸手,覆在她手上,低聲道:若這世間,你是魔,那我便與魔同道。

沈清禾怔住。

他紫瞳之中,第一次,浮出一絲……柔情。

而她知道,這一子落下,她已將自己綁上了容王這艘破船,且一去不返。

這一局,她落子無悔。

04

京城初秋,夜寒露重。

朝堂波瀾不驚,暗流卻早已洶湧。

沈清禾自從凱旋歸來,懷孕的訊息雖未公開,但王府內早已傳得沸沸揚揚。而與此同時,她也察覺到自己身邊的耳目越來越多,哪怕她深居簡出,也難逃那些看不見的目光。

小姐,廚房今日送來的膳食換了人。

綠槐小心提醒。

沈清禾並未抬頭,隻淡淡一笑:交給阿福去處理吧。

是。

表麵平靜如水,實則處處殺機。

她知道,皇宮那位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已經開始坐不住了。

**

這天清晨,皇宮傳來懿旨。

清妃救國有功,特準入宮講和茶宴。

沈清禾輕撫肚子,神色平淡:終於來了。

小姐這是——陷阱綠槐壓低聲音。

茶宴那不過是把‘請君入甕’說得文雅些。

那您還要去

沈清禾起身,親自挑選了一襲水墨蘭花緞衣,淡妝如雪:入局,就要下子。兵不入虎穴,何來破局

禦花園深處,茶香嫋嫋。

沈清禾款款步入,皇後親迎,皇帝高坐。

臣妾清妃,叩見陛下、皇後孃娘。

皇帝慈眉善目:清妃快起,昔日你替本王弟出征解圍,實乃巾幗英姿,朕心甚慰。

沈清禾起身,溫婉一笑:為王府分憂,乃妾身分內之事。

一旁皇後淡然插話:本宮聽說王妃醫術極高,常以香引毒,連軍中蠻瘡都能解。真是奇女子。

沈清禾盈盈一禮:不過是些旁門小道,不敢言高。

那你可知,旁門小道若用於不軌,便是大逆皇後輕語,卻語帶鋒芒。

沈清禾不動聲色:臣妾雖愚,卻知禮律,不敢逾矩。

皇帝笑了笑,忽然話鋒一轉:王妃如今懷有身孕,可是王府之喜。

沈清禾微怔,心頭一緊。

她分明命人封鎖訊息,竟還是被知曉。

她低首道:未及三月,本不該聲張,惶恐。

嗬,朕自然要喜。王弟無子多年,如今得此麟兒,豈不該開枝散葉皇帝撚著鬍鬚,麵上含笑,眼底卻無溫度。

忽地,他側頭道:來人,賜座,宣七皇子進園。

沈清禾心頭一凜。

果然,今天的講和茶宴,隻是個幌子。

真正的意圖,是試探,甚至是……挑撥。

七皇子軒陽,文雅俊朗,衣冠楚楚,步入園中,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她:見過皇兄、皇嫂,見過清妃。

皇帝擺手笑道:王妃曾為我軒兒調香療毒,軒兒這幾年身體恢複不少,可都要記她一份情。

軒陽淡笑:自是感激不儘。

沈清禾心中警鈴大作。

調香療毒她何曾與軒陽有過交集這分明是栽贓!

她垂首掩飾眼底冷光,柔聲應道:妾身未曾與七皇子有任何私交,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依舊含笑:哦可朕日前得了封密信,說你曾以‘安神香’為引,借病為由,頻入七皇子府中。

沈清禾心頭一凜,知今日必是鴻門宴!

軒陽卻忽然開口,聲音溫潤卻意味深長:陛下誤信流言,王妃品行端正,素無不軌之舉。

沈清禾微微一驚,冇料到軒陽竟幫她說話。

但她更清楚,真正的獵人,往往不急著下網。

這位七皇子,不是好惹的。

皇帝沉吟,忽揮袖而笑:罷了,王妃身懷六甲,不必多言,安心養胎便是。

沈清禾起身謝恩,回頭時,卻撞見皇後目光如刀,淡淡一句:王妃可知,太子妃之位,至今空懸。

沈清禾一怔,隨即回禮:臣妾愚鈍,難參聖意。

皇後含笑:懂得裝糊塗,也是宮中智慧。

夜歸王府,沈清禾癱坐榻上,冷汗濕背。

小姐,他們這是想拉您下水。

是。沈清禾冷聲,皇帝疑我與七皇子私通,皇後藉此逼我站隊,而七皇子……怕是想借我牽製容王。

那我們該怎麼辦

沈清禾望向窗外,一輪冷月如鉤。

我們,也該設一局。

數日後,七皇子府外,一輛低調馬車停留片刻,迅速駛離。

次日,皇宮傳出流言:王妃夜探七皇子府。

王府震動,群臣彈劾四起,要求徹查清妃品行。

可就在議論沸騰之際,一份密信忽然傳入禦書房。

皇帝展開信紙,神情頓變。

‘七皇子私通西域蠻夷,欲借王妃之名轉移朝中視線’

這是誰遞上的

落款:清妃。

皇帝看完信件,卻隻冷笑一聲,火焰將信焚燬:她倒真敢賭。

夜深,容王夜闌立於書案前,手中細看沈清禾留下的暗線圖。

她一步一步,已經走到了這地步。

王爺,是否要護她

夜闌緩緩閉上眼,低聲呢喃:

她已入局,我若不動,就真的失她了。

05

秋風漸緊,宮中卻喜氣盈盈。

太後壽宴將至,皇帝親自操辦,命六宮協同。百官妻眷儘數受邀,風光空前,實則暗藏玄機。

沈清禾自夜探七皇子府傳言之後,雖表麵風平浪靜,心中卻已知,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壽宴前三日,王府突然來了一封密信。

落款:素影。

內容寥寥。

【三月十三,宮宴之夜,殺局已定。信號為宮燈滅。】

沈清禾手指輕顫,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終於忍不住了。

小姐,這素影……我們要信嗎

她曾是我在陰山營中唯一的暗線,曾救我一次命。她說的話,我信。

那您要怎麼辦

沈清禾眸光一閃,聲如寒鐵:設局反殺。

壽宴當晚,風過禦苑,宮燈萬盞。

沈清禾著一襲金線丹鳳宮裙,長髮綰起,珠翠搖曳。她今日,光彩照人,震懾全場。

容王早已入座,遠遠看著她走來,眸色幽沉。

她的變化,他看在眼裡。

那個曾經軟弱隱忍的替嫁庶女,如今,已然能獨當一麵,翻手為雲。

宴席初始,皇帝笑容滿麵,命樂伎上曲,歌舞翩躚。

太後高坐鳳椅,麵露慈祥,目光卻落在沈清禾身上,似有深意。

皇後身邊,七皇子軒陽斟酒不語,忽然開口:

今日酒好,不若清妃也來一杯

皇後含笑看向沈清禾:王妃身懷六甲,也可少飲暖酒,權作助興。

沈清禾眸光一閃,唇邊勾起淺笑。

臣妾謝恩。

她舉杯,朱唇輕啟,酒未入口,卻故意手一滑,玉杯跌落地麵,叮的一聲脆響。

唉呀,失手了。

眾人一怔,皇帝麵色不改,揮手讓宮人重新奉酒。

沈清禾卻已借勢起身退下:臣妾衣衫濕酒,略覺不適,暫避更衣。

太後頷首示意。

沈清禾退出席間,步入偏殿,綠槐早已候著。

小姐,您猜得冇錯。

綠槐捧出兩隻小瓷瓶,一瓶是剛纔宮中奉酒,另一瓶是清禾自帶試劑。

劇毒——'斷魂七步香'。

此毒無色無味,入喉即亡。是西域一品巫教毒物,想不到連皇宴上都敢動。

這不是給我下的毒。沈清禾低聲,而是要借我之手,陷害太子。

什麼!

若我飲了酒出事,是我身懷六甲不宜飲酒之過;若我無事,酒卻藏毒——那是誰在獻酒

是七皇子。

所以,這局,是要我與他,一起死。

宮燈搖曳,偏殿寂靜。

就在此時,一陣細碎腳步靠近。

綠槐立刻將沈清禾護在身後,反手按住藏匕。

誰!

一名女官推門而入,滿臉驚惶。

王妃……快走,宮燈滅了!

她話音未落,外頭呼的一聲,整條迴廊宮燈齊滅!

殺局,已啟。

走!

沈清禾當機立斷,與綠槐循迴廊往禦花園後門疾奔。一路靜謐無人,詭異異常。

可就在轉角處,一道黑影猛然掠出,寒芒逼麵!

小姐!

綠槐擋下第一劍,手臂立刻血流如注!

彆管我,走!她怒吼。

可沈清禾卻死死拉住她,手腕一翻,袖中暗器硃砂針疾出,嗖地紮入黑衣刺客眉心。

黑影應聲倒地!

可隨即,四麵八方又衝出數名刺客!

活捉清妃,不得傷胎!

沈清禾眸色驟寒:他們竟知道我懷孕的事

她握緊手中毒針,一步步退入禦花園深處。

身後殺意逼人,綠槐已負傷,局勢危急。

就在眾刺客逼近之時,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冷笑。

在本王王府裡動手誰給你們的膽子

劍光如龍,黑影破風而來!

容王夜闌,一襲夜金戰袍,冷眼如冰!

他一劍破陣,怒喝:來人——封鎖宮門,格殺勿論!

禦前侍衛如潮水般湧入,霎時刀光劍影!

而那幾名刺客見勢不妙,立刻擲出火雷,想要拚死引爆!

清禾——!

容王一把將她抱住,身體反身擋在她身前!

轟然一聲巨響,火光沖天。

沈清禾隻覺得天旋地轉,耳邊一片轟鳴。

昏迷前一刻,她聽到容王壓著怒火的低吼:

誰敢動她——本王定叫你九族陪葬。

【數日後·宮內】

皇帝震怒,命徹查壽宴刺殺之事。

傳旨:王妃沈清禾忠義可嘉,身懷六甲仍不懼刺殺,封為寧國郡主,享三品俸祿,賜封地一處。

朝臣震動。

然而同日,禦前大監卻密奏皇帝——

刺客所用武器,有‘巫教秘文’,乃西域七皇子早年曾攜回之物。

【王府·書房】

容王站在沈清禾床前,看著她虛弱的麵容,眸中難掩痛色。

為何你寧願賭命設局,也不肯告訴本王

沈清禾緩緩睜眼,輕聲:因為我怕你……信不過我。

容王倏然怔住。

她蒼白一笑:如今你信了嗎那日你為我擋刀……我知道,你信了。

容王低頭,緊緊握住她的手:是我來遲了。

06

京城冷夜,風雨將至。

沈清禾傷勢漸愈,王府內雖安寧,卻掩不住她日益頻繁的噩夢。

那夜,她又夢見了地府。

黑河翻湧,奈何橋邊,魂燈搖曳。

她身著舊日灰衣,是那孟婆座下熬湯的丁鬟,雙手粗糙,浸滿苦湯味。

橋對岸,孟婆立於黑石之上,麵無表情,手執湯碗,緩緩開口:

沈清禾,你可知你動了哪一道天規

沈清禾低頭不語,心卻漸冷。

你本是陰差之一,卻私動凡心,三次窺凡世,乃大忌。此劫不過,永墮鬼道。

我知道。她輕聲迴應。

可你仍一意孤行,為一凡人,棄身成灰,甘願入三世輪迴

不是為他。沈清禾忽抬眼,瞳中燃著執念,我為我自己。

嗬。孟婆眼神終於動容,你所執者,名為‘怨’,不為‘情’。

那渣男負你,虐你、棄你,你卻仍入紅塵,是怨,是恨,是執。

沈清禾低笑:所以我回來了。

那你可知,你肚中之子,非凡胎

沈清禾猛地一怔!

孟婆淡淡道:你為破例者,子亦非尋常。你入凡塵,他也隨你一魂轉世。你救了他三世,他欠你一命,他便——為你擋一劫。

沈清禾搖頭:不,他是我願護的孩子,與恩怨無關。

孟婆不再言語,隻輕輕一指,一麵魂鏡出現在空中。

鏡中所映,竟是一道黑袍男子的身影,麵貌模糊,卻一雙紫瞳清晰如星。

沈清禾陡然心驚!

這是……我兒

孟婆點頭:他本不該來此世,他的降生,已擾亂天機。

他若活,則你應劫一場。

劫在何處

孟婆淡淡開口:劫,在你心中。

沈清禾驚醒,渾身冷汗,室內燭火搖曳,窗外夜色如墨。

她望著屋頂,久久不能平息。

紫瞳之子,非凡胎。

她曾在前世地府見過那雙眼,是彼岸花中,最罕見的一株赤瞳鬼靈。傳說中,隻有極重執念之魂纔會衍生的靈體。

如今附在她兒身,意味著——這個孩子,是她前世執念所化。

她撫上小腹,輕輕呢喃:

我若為你負天機,也無悔。

天明,王府收到聖旨。

七皇子軒陽,因被刺殺證據所連,軟禁西苑,暫時交由戶部管轄。

沈清禾靜靜聽完,唇角卻揚起譏諷的弧度。

皇帝終於動手了。

容王夜闌坐於一側,目光複雜:是你遞了那封密信。

是我。

你不怕七皇子死後反咬

沈清禾望向他,眼底毫無波瀾:七皇子是聰明人,他若還有心奪嫡,就不會捨得死。

容王看著她,忽問:那你我之間……是情還是交易

沈清禾沉默片刻,忽道:我曾為你赴死,如今為你設局,你說呢

容王心頭微震。

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如今卻在她這句話下,無言以對。

同日夜,沈清禾收到一封來自冷宮的密信。

落款:太後。

【太子之位,已空七年。皇後無子,宮中動盪。若你願扶我義孫登位,清氏一族,永享榮寵。】

沈清禾指尖劃過信紙,目光如刀。

你們一個個,都將我當棋。

她緩緩起身,站在窗前,輕聲道:

那好,我便做那執棋者。

【數日後·宮中密會】

沈清禾夜入冷宮,與太後密談。

太後已是白髮蒼蒼,神色蒼老,卻仍目光如鷹:你想要什麼

沈清禾直言:我要容王,不死。

太後頓了一下,笑了:果然還是為了他。

沈清禾輕聲:不是情,是局。

你要我為他保命,我要你扶我孫登基。

成交。

兩人對視一笑,一局生死,將從此拉開。

07

京城三月,流言四起。

一則關於王妃腹中之子,乃妖胎轉世的傳聞,不脛而走。

一日之間,從宮中傳入民間,坊間童謠悄然傳唱:

王妃腹中子,生來紫瞳開;

妖靈入紅塵,天雷引劫來。

朝堂震動。

**

【太醫院】

老院判跪於禦前,手捧脈案,冷汗淋漓:回……回稟陛下,王妃胎象異常,胎心強烈,瞳紋呈紫……乃未見之象。

群臣嘩然,有人厲聲道:紫瞳非人,恐妖靈附體。為保社稷,應請天師祈符誅邪!

太後神情凝重,卻未表態,皇帝眉頭緊鎖,冷聲道:容王妃安胎期間,暫不準踏出王府一步。

此令一出,實則軟禁。

**

【王府·夜】

容王夜闌怒氣沖天,手中茶盞啪地碎裂:他們竟敢將你當邪物!

沈清禾神色沉靜,撫著微隆的腹部,淡淡道:天命逆轉,從我動念入凡的那一刻,便註定不被這世間容。

她望向窗外,眼中帶著淡漠的光:但他們若想動我孩子,我便讓他們嚐嚐地獄之火。

夜闌緊緊抱住她:我陪你。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劫。

現在是。

**

【翌日·朝堂】

王妃妖胎之說,已有太醫院佐證,天象亦頻現異光,臣請——賜死王妃,誅邪保國!

戶部尚書第一個跪下。

緊隨其後,七皇子的人馬紛紛附議,群情激奮。

就在眾人逼得皇帝猶豫時,殿門外忽地傳來一聲清亮女音——

若我真是妖孽,今日便以妖之名,問你等忠奸黑白!

眾臣驚然回頭。

沈清禾著一襲素白宮裙,披風獵獵,緩步踏入金鑾殿!

身後,是重傷痊癒的綠槐與數名死士女將,人人眼含殺意。

沈清禾,你竟擅闖金殿!

我來,是為斷恩怨。

她抬手,掌心拋出一物——竟是被剖開的人皮麵具,血淋淋地砸在戶部尚書麵前!

你所謂的太醫院脈案,是他偽造!他之子,早與七皇子勾結,試圖構陷本妃之子,借妖胎之名,逼我自斷生路。

皇帝震怒:證據何在!

沈清禾淡笑,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落款赫然是七皇子親印。

陛下若不信,可令禦前侍衛前往戶部搜查,三日前,他之子已將誅胎秘符藏於私宅,配合西域巫教之人暗中布咒。

此乃大逆不道,謀害皇嗣!

戶部尚書大驚失色,欲爭辯,卻被容王喝令拿下!

就在此刻,七皇子倉皇趕至殿前,臉色慘白。

你——你早就算好這局

沈清禾目光冷冽:你設局困我,我便以局反擊;你傳妖言惑眾,我便以雷霆誅你。

這就是你低估了地獄歸來的女人。

七皇子試圖拔劍自刎,卻被容王一掌震飛,壓下封喉:下地獄時,記得問問孟婆——你值不值得她賜你重生一次。

【三日後】

七皇子伏誅,戶部尚書滿門問斬。

民間傳言漸息,天師府親自出麵,在王府門前掛符為清:

王妃腹中子,非妖;乃‘星命轉生’,萬象歸一。

自此,民心大定。

【三月初九】

沈清禾產子,天現異象,紫氣衝雲。

孩童出生那刻,雙眼微張,紫瞳燦若星辰,額心一點紅光,似天印。

容王將母子抱在懷中,低聲道:不論你是人是神,是妖是鬼,都是我沈夜闌的兒子。

沈清禾靠在他肩頭,緩緩閉上眼。

忽而神思恍惚,耳畔再聞那熟悉女聲:

沈清禾,你可知你今世大劫已渡

孟婆之聲,如臨風而至。

她心中默語:我知,劫未完,但我已不懼。

他生來為劫,你渡他一命,亦改你三世因果。地府之路,自此不再對你開啟。

沈清禾睜眼一笑,望向繈褓中熟睡的嬰兒:

無妨,我再不回那奈何橋了。



我寧赴生生世世紅塵路,不願再飲你一碗忘情湯。

【十年後】

相府長孫容暮,天生紫瞳,被立為儲君。

朝中無人敢議其血脈。

沈清禾立後,封寧後;容王受封攝政王,掌兵權五年後退隱。

相府清家一族,因清禾之功,代代為勳。

有人問相府老人:

那位王妃,真是神靈轉世嗎

老人淡笑搖頭:

她不是神,是逆命而生之人。她為自己活,也為天下女人爭一個‘我願意’。

沈清禾一生,未求神佑,唯求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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