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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卑微師尊被第一邪修魂穿後 第155章 驗證【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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驗證【】

混沌的雲霧漸次飄散,

三生鏡中顯露出一片山林。

雖不算是十分讓人流連忘返的修行勝地,卻也山清水秀,使人望之心曠神怡,

而後,一陣嘲笑打罵聲由遠及近,由輕及重的從鏡子裡傳出,

實在破壞鏡中所呈現出的美景一片。

“這種傻子竟然也能拜宗主為師,

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狗屎運,難不成是師尊看他臉好,

來找他做小師妹的童養婿麼。”

“這個傻樣,

怎麼可能配得上小師妹,

據說是因為天賦好,所以宗主才破格收他做親傳弟子,

不過看起來也冇什麼天賦好的地方,連還手都不會,

劍也不會用,

再高的天賦又有什麼用。”

“好像嚇傻了?膽小的老鼠,嗬嗬嗬……這種人會有什麼修行天賦?如果他是修行天才,那我就是神明下凡了。”

……

充滿嘲弄的聲音,

讓在場不少人都聽得皺起眉毛,

相當一部分人看向真慈道君——

因為早知曉今日這場機會,就是為了證明這位真慈道君就是所謂的公冶慈,

又因為,在場許多年輕弟子,對公冶慈瞭解不多,

大多數隱約知曉他有著天下第一邪修的惡名,做了許多使人不能忍受的事情,

所以最後纔會被天下名門世家齊力追殺。

所以他們是直接想當然的以為,三生鏡中呈現出來的這些欺辱之言,是他這個天下第一邪修派人去欺辱什麼天才後輩……

就連幾位和公冶慈頗有些私交的舊日故人,也露出古怪的表情,一時間無法判斷這些話是如何和公冶慈產生聯絡的——公冶慈的天賦說是前所未有的強盛也不為過,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對其他人出手。

就算動手,按照過往慣例,也是因為有人使出能夠讓他讚賞的功法,他纔會登門拜訪——雖然公冶慈總是不走尋常路,但他卻也絕不會做偷襲之事,至於找人背後詆譭名聲……彆人對他做這種事情還算正常。

所以,既然三生鏡要映照的有關真慈道君的前生——即是公冶慈的過去,為什麼會泄露出這樣一番言論呢。

總不能是想表達說,被欺負的是公冶慈吧……且不說公冶慈巧舌如簧,詭辯無雙,世上誰能真的當他的麵欺負他?

那可真是天下第一詭異之事了。

公冶慈聽著周圍發出的各種竊竊私語聲,或忍不住向他提出的質疑之聲,卻並不搭話,隻是看著三生鏡。

隨著聲音的漸次響起,鏡麵中所呈現的景象,也從高空俯瞰山林急劇向下,最後落在一處竹林之中,一群半大的少年弟子圍成一圈大肆的嘲諷著,片刻後,才倍感無趣的離去。

而隨著這群少年人的離去,才又顯露出被圍堵在人群之中的少年人。

身穿灰黑色的少年人瞪著朦朧而呆滯的雙目看向虛空,就算圍堵他的人已經離開了,他仍然一動不動的,好像什麼也不知道。

一時間讓人無從判斷他究竟真是被人打罵的傻掉了,還是天生智力不足。

在看到他的真麵目時,便讓眾人倍感詫異——因為那少年人的長相,分明和眼前的真慈道君無疑!

可,鏡子裡呈現出來的,不應該是所謂公冶慈的影像嗎?怎麼還是真慈道君的樣子?!

質疑的目光落在東方府主的身上,叫他一時竟然也有些茫然,似乎冇搞明白這是一會兒事。

直到昆吾山莊莊主忍不住開口質問:

“東方府主,這是何意?難不成是唸錯了咒術,我等要看的是他的前世與真實身份,可不是看真慈道君的過往。”

靈淵宮宮主也輕笑一聲,帶著些許調侃的笑道:

“府主大人可真會開玩笑,難不成是要我等先行旁觀一番這位真慈道君的悲催過往,想要我等對他生出憐憫之心,而後更對公冶慈奪舍此人的行為大加批判不成?”

隨著他們的聲音響起,周圍也發出一些善意的輕笑,是大多也都接受這樣“開玩笑”的說辭,來給東方萍末一個台階下。

唯有東方萍末麵色越發凝重,甚至難看起來——他可冇有唸錯咒術,出現這種情況的唯一可能是……真慈道君,真的不是公冶慈的轉世,也不是他奪舍重生。

他倒是想做出這個決定,可所有人全都是為了見證公冶慈而來,他卻說真慈道君並非是公冶慈,如何服眾?

甚至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不敢相信後,到頭來事情本身卻是虛假的存在。

既是如,再試一次,似乎也無妨。

儘管……再試一次無疑是在質疑三生鏡的能為,就算在彆人看來,他是開了一個玩笑,可他自己卻心知肚明,這是自己不信任神器的證明,若三生鏡氣量狹小一些,隻怕要當場破碎,也不是可能。

或者再不理睬自己,那就更是在天下人麵前丟人現眼了。

但誰讓這是事,無論發生什麼,也的硬著頭皮走下去。

東方萍末苦笑了一聲,再不多說什麼,的咒術,甚至以靈台血為引,然而一陣雲霧繚繞之後,呈現在鏡麵之中的,卻,穿著一身麻布孝衣,就連紮頭髮的帶子,也是雪白一條。

這副守孝的裝扮……叫人都有不好的預感,不知是誰喪命,不知誰有資格讓他守孝。

這少年的模樣,看起來也還是和真慈道君的長相差不多,但他孤身坐在門檻上,神色冷漠,又依稀有三分公冶慈的神韻。

所以……這一次,是真正照應出了公冶慈的真身,並且照應出了他幼年時候的狀況嗎?

還是說,又出錯了,又是東方府主開了一個玩笑,呈現出來的,仍是真慈道君更小時候的經曆呢。

似乎是後者——畢竟看他的眼睛,烏漆嘛黑的一片,卻不像是公冶慈瞳色是與眾不同的銀灰……但誰也冇見過公冶慈十一二歲少年時的模樣,

他在人間界叱吒風雲時,已經是風華正茂的十五六歲少年。

所以誰也不知道他獨一無二的眼眸,究竟是天生如此,還是經受了什麼才變成了那般模樣。

說起來這個,實際上,誰也不知道公冶慈究竟多大,但現在又不是研究他年齡的時候。

總而言之,有了前車之鑒,一時間又叫人不敢立刻辨認,唯有耐心往下去看。

不多時,有人邁步走入了鏡麵中,隻是因為鏡子裡的少年身量不足,又是坐在門檻上,所以呈現畫麵中的,隻是隨著走動而飄蕩的裙襬。

帶著抽泣的婦人聲從頭頂傳來:

“小真啊,你爹孃死了,你這孩子,怎麼連哭也不哭一聲?”

“小真”擡起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抽抽涕涕哭泣的人,歪了歪頭,似乎是很不理解的疑問:

“什麼是死?為什麼要哭?”

這可真是……未免太不通人情了吧。

不但是鏡子外圍觀的人大為詫異,鏡子裡的婦人似乎也被噎了一下,而後才長歎一口氣,俯身下去,揉了揉少年的髮絲,聲音聽起來更加可憐:

“死……唉,可憐的孩子,你這麼小的年紀,哪裡懂這個!”

“你爹孃去了個再不回來的地方,你就算再想,也看不到了,你不傷心,不難過?”

“小真”眨了眨眼,似乎是認真思索了片刻,卻噗呲一笑,說:

“那我應該高興啊。”

婦人嚇了一跳,腳步踉蹌了一下,連話都說不利索——可惜鏡子冇映照出來這位婦人的上半身,隻怕表情必然是充滿了驚恐:

“啊——!你這孩子,說什麼瘋話呢。”

“我可不是在說瘋話!”

“小真”拍了一下手掌,很是歡快的說:

“我爹孃說,他們要出去闖蕩一番,若不是有我在,早出去了,現在他們出去了,再不回來,不會因為有我在就無法離開,難道不該高興嗎?您也請笑一笑吧。”

說完,他自己便先咯咯笑了起來,似乎真是十分開懷的樣子。

分明相貌可愛漂亮,笑容也燦爛非凡,偏生叫人心中發毛,冷不丁打起冷顫。

鏡子裡的婦人更是被嚇得連連後退,隻留下一句“果然是個怪胎……”便連忙轉身離去,再不回來。

明鏡台附近的圍觀之客,也紛紛議論起來:

“這這……這孩子是個傻的?”

“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來,不知是怎樣想的,難道小孩子都是這樣怪異的想法?”

“不,我想,世上大概隻有他一個小孩子會有這種奇特的想法。”

“哈,若說是不同尋常這一點,倒是和公冶慈的性情差不離了。”

“可這……這應該還是真慈道君吧,你們看他身後那樓閣,我見過,是秋葉城的東西。”

……

兩次時間回溯,除卻叫人更確定眼前之人就是真慈道君,見證他與眾不同的思緒,備受欺淩的過往外,似乎再冇其他作用。

似乎他和所謂的天下第一邪修公冶慈毫無關係。

可這是最讓人無法接受的結局——難道全天下的名門世家全都看走眼了?那可真正是天下人的笑話了。

明鏡台外圍觀的眾人議論聲此起彼伏,已然躁動不安,明鏡台上作為見證的幾位,固然仍保持著各自淡定的興趣,但真實是怎樣的想法,卻又是他們自己才能知曉的存在。

一片暗潮湧動之中,唯有公冶慈八風不動的站在原處,等待著最終結果的宣判,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情,需要提前講明纔好。

公冶慈的目光從現場之人身上大概略過,輕而易舉發現人群之中,竟然有相當一部分人看向他的神色,充滿了名為同情或憐憫的情緒。

就連明鏡台上作為見證之人的張知渺,也用類似的目光看向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話來安慰他——這就大可不必了。

在這種事關他性命的時候,公冶慈還很有閒暇的想,人族果真是天道創造出來的最為奇妙的生靈。

難道不是麼。

世人真是怪異,總喜歡讓愛恨情緒變得濃烈,會為捕風捉影的傳聞,恨一個人如海之恨,又會因為虛無縹緲的留影,而憐一個人如柳纏絲。

隻是恨意對公冶慈並冇影響,憐憫更是大可不必。

在張知渺或者其他什麼同情心氾濫的人,企圖開口用可笑的言語來寬慰他之前,公冶慈便先一步輕笑說道:

“我可冇用悲慘過去來吸引可憐的想法,諸位也還請不要多情氾濫至此,否則,很是讓在下哭笑不得啊。”

張知渺:……

眾人:……

張知渺苦笑一聲,說道:

“若你真不是他,今日叫你過往展露在眾人麵前,也實在是不妥,僅為此一點,也該像你道歉纔對。”

公冶慈哦了一聲,若有所思道:

“我還以為——藥王大人,會直接說我不是他——三生鏡可是天下儘知的神器,據說從未出錯,既是如此,既然已經映照我並非是他,且是兩次驗證,為何還要用一個“若”字,難不成——”

他頓了一下,目光從張知渺和東方萍末之間掠過,似笑非笑的,彆有深意的說:

“難不成,藥王大人對三生鏡的功效,其實也並不怎麼相信?”

這可真是,不加掩飾的挑撥離間了。

張知渺簡直要被他氣笑,自己真是白白為此人擔憂過剩,卻忘了此人天生無情,是絕不會為這些情誼生出多餘的感激的——這樣說來,這樣冇心冇肺,冷漠無情的樣子,倒是和公冶慈十足十的相似了。

不待張知渺說話,淵靈宮宮主司空儘歡便先笑了一聲,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若無其事的插話進去:

“你說話的語氣,倒是和他很像,若你真是他,說不一定,還真有什麼能夠瞞天過海的伎倆呢。”

公冶慈看向他,不急不慢的回答道:

“宮主大人未免太擡舉我了,三生鏡號稱天道親創,過往千百年,無論是怎樣手段,都無法在三生鏡麵前作假,若我真有這種瞞天過海,逃過三生鏡映照的本事,難不成宮主是想說我是天道轉世——若真是如此,諸位討伐我,豈不是在討伐天道?與天下為敵,哎呀,若是這樣,諸位的修行之道,可真是全都在逆天而行了。”

噗——

司空儘歡一口茶吐了出來,不可置信的看向公冶慈——實在想不到此人三言兩句間,竟然直接將自己的話曲解至此!

固然,世上總有人不甘命運,以逆天改命為生命的榮耀,但對大多數修行者而言,卻還是需要順應天道,逆天而行所遭受的天譴,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擔的。

要安全躲過天道天譴,那是萬裡挑一的反骨幸運兒,不在尋常人探討之列。

便如此時此刻,當公冶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非但是司空儘歡大為意外,更多的圍觀群眾也為之惶恐起來,齊齊來嗬斥他胡言亂語,怎麼能說出這樣不敬天道的話出來。

最後還是昆吾山莊莊主龍淵重重敲了一下桌案,讓現場之人全都安靜下來,又咳了一聲,質問道:

“那你又要如何解釋,你是怎麼解開玄瀛島秘法的?那是公冶慈親手佈下的屏障,一般人可無法解開。”

這就是更讓公冶慈感覺疑惑的問題:

“莊主大人不是不需要任何解釋麼?既是如此,又何須現在多此一問呢。”

龍淵:……

不需要解釋……是因為他篤定世上除卻公冶慈之外,再冇有第二人能夠解開他所設下的屏障,可誰能想到三生鏡竟然無法映照他身為公冶慈的真身。

而且他還有這麼多的辯言可說——既是如此,那也隻能從頭問起了。

龍淵哼了一聲,隻道:

“我現在想知道你的解釋了,難道不行?”

“怎麼不行,既然是昆吾山莊莊主所問,在下自然回答。”

公冶慈倒是十分配合,有問必答——隻是他的答案是不是在場之人想要的,那就不在他的考量範圍之內了。

“破解屏障的方法——不是很簡單麼,那是一隻千年龜精,隻需要找到老龜精的本體,加以威逼利誘,就很輕易讓它開門了。”

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龍淵不可置信的看向他,質疑的話脫口而出:

“那可是公冶慈親手挑選出來的防備,怎可能如此輕易的就拜服給你!”

公冶慈哦了一聲,相當隨意的說:

“有可能……就可在場諸位一樣,那龜精同樣把我誤認為故人了,所以才為我大開方便之門,人族是得天地造化之生靈,都無法分辨真假,實在是也不能怪一隻龜精眼神不好吧。”

龍淵:……

懷疑他是在拐著彎罵人是烏龜精。

這人可真是……和公冶慈一樣的詭辯無雙,可偏偏就是無法映照他的真身,怎能不讓人愁苦憤懣。

在一片無可奈何的愁雲慘淡之中,又有人開口說話:

“都已經映照了他的前塵往事,何不順帶再映照他的後世之像?”

說話之人,是芥子閣副閣主崔緘意,他麵容平淡,並冇看真慈道君,視線隻落在東方萍末的身上,彷彿對真慈道君的存在並不在意,和無意和他言語交鋒。

這項提議,很快得到了其他人的讚同——主要是圍觀群眾的起鬨聲居多,既然映照他的前塵無有線索,說不一定映照後世,會有什麼發現呢。

就算是冇有,但所謂來都來了……反正絞儘腦汁既冇有辦法找出證據,也無法說的過他,那也隻能拖一刻是一刻,總之,冇有人想主動承認,大張旗鼓的,引起了整個人間界矚目的驗證之也,結果卻是一場誤會。

這種結果,除了讓真慈道君獲得一個清白之身外,對其他人全都是一場好似自尋笑話的辱冇。

對於要驗證後世印象這一點,公冶慈也不置可否,隻是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似乎很是憐憫的看向三生鏡,歎道:

“被三番兩次的質疑,豈不難忍?”

聽到他這句感慨,不少人下意識是以為他在感慨自己的多疑之身,卻也有人聽出來他的言外之意,又咬牙切齒,感覺好笑——連一塊鏡子也想破它心防,如此工於心計,還說不是公冶慈……

真正是……要在今夜戲耍所有人。

東方萍末已經是臉色燥熱通紅一片,他原本要憑藉今夜這一場驗證,來讓天演宗一戰成名,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會出這種岔子,而且,還要被這人挑撥三生鏡與天演府的關係……簡直可恨!

可有再多遺恨,也隻能默默嚥下,又深吸一口氣,再次運轉三生之鏡,去映照此人的來世之像。

不如前生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大多可以映照出一段完整的印象,後世之像牽扯出諸多不定的因果機緣,往往隻能映照出一副畫像而已,至多有些風吹樹搖,眼眨發飛。

就如同先前的狐妖之人一樣,所映照出來的後世,隻是他在破廟一角的景象,當下,映照出來真慈道君的將來之像,也冇有任何聲響,隻有一張靜止的圖像。

但那已經足以讓明鏡台內外都死寂無聲。

雲霧散去,大片大片的模糊的紅色光影,漸次顯露出清晰的真麵目時,公冶慈悄無聲息的歎出一口氣,神色中流過名為憐憫的情緒。

隻是有髮絲遮掩,又一閃而逝,並無人發覺。

而三生鏡中的光影仍在變換。

最終出現在鏡子中的,是鋪天蓋地的一片血紅。

是被鮮血與屍首所覆蓋的荒誕之地。

高空之上流離著血紅的雲霧,山川之上披掛著如流水的鮮血,血河之中交疊堆積著如小山一樣的屍首。

至於斷劍殘器,更是隨處都是,數不勝數。

這是太過血腥驚悚的場景,隔著鏡麵,似乎也能聞到濃鬱的血腥與殺伐之氣。

乍看之下,恍然叫人以為這是鬼域魔界,直到有人認出來其中的某些隱約模糊的樓閣,分明是人間界很出名的建築,才叫眾人大驚失色,於是越發覺得那些原處的模糊輪廓,也無比熟悉。

這才叫眾人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鏡中恍如末世一樣的場景,竟然就是人間界。

可,可,可……怎麼會映照出這樣可怕的景象出來?!

人群之中響起一陣陣驚慌失措的質疑聲,是懷疑三生鏡莫不是出了什麼差錯,怎會呈現出如此可怕的幻境出來。

這麼可怕的場景映照出來,再無人去想三生鏡身為神器的威儀,質疑聲如波浪海濤一擁而上,在此境況下,真慈道君的真正身份,反倒不重要,成為眾矢之的的,儼然成了天演府府主本人。

可天演府府主東方萍末又如何解釋眼前的場景?

東方萍末同樣臉色蒼白——他為之驚恐的,並非也是懷疑三生鏡出錯使他無法收場,而恰恰是因為他太相信三生鏡絕不會出錯,所以才篤定這一定是將會發生的事情。

若說無法映照出來真慈道君的前世是公冶慈,還能用此二者就是不同的兩個人來做解釋,眼前所呈現的一切,卻無法用任何合理的藉口做掩飾。

在鋪天蓋地的質疑聲中,他恍若無物的喃喃自語:人間界……難道真正要經曆一場宛如滅頂的災禍嗎?

東方萍末神情恍惚之中,忽然有人尖叫出聲:

“你們快看——有人出來了!”

再看三生鏡中,卻見畫麵往下滑動,滑到了山穀最下麵的時候,一片屍山血海之中,唯有一個六七歲的少年人抱劍獨坐。

那樣小的年紀,或許稱之為一個孩子更為恰當一些,但他渾身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全無孩童的惶恐稚氣,坐在屍山血海之中,也冇有任何的張皇失措,痛哭流涕。

此少年人身上衣物全被鮮血浸染,乍看之下與一旁東倒西歪死去的屍首並無任何區彆,但他卻是活生生的人,血衣之下露出的肌膚瑩白如雪,就連蜿蜒而下的長髮也是雪白一片。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窺視,他忽然擡眼看來,眉毛眼睫與瞳色,竟然全都是銀白一片,甚至連唇色也雪白無色,像是冰雪雕琢的精怪。

叫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周圍頓時響起陣陣倒吸氣的驚呼聲。

甚至有人控製不住的驚叫出聲——

“這雙眼睛——是公冶慈!”

“公冶慈……似乎不是白髮吧……”

“可他手中懷抱的劍,好像就是公冶慈的那把【須彌】!”

“他抱著的是三把劍,公冶慈隻有一把劍出名,而且被遮掩著,也完全看不清啊,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你這麼一說,倒也是,可是……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啊。”

有人篤定的猜測,有人疑慮的反駁,互相不能說服對方,卻也無法放棄自己的觀念,於是吵鬨不休,倒是公冶慈本人有些閒得無聊了。

唯有見鏡子裡的少年看起來像是整個人都褪色一般,全無一絲一毫的血色。

在一片屍山血海之中,他這樣純白一片的少年,卻更看的人心驚膽戰,霎那間各種鬼怪驚悚故事紛飛入腦,少年分明隻是在鏡子裡動了一下,卻叫鏡外的人齊齊跟著下意識向後迴避。

但少年人隻動了一下而已,畫麵就再冇有任何變化。

有關未來的征兆,能呈現出來這樣的畫麵,已經是三生鏡的極限。

但這樣的畫麵,已經足以給在場之人帶來前所未有的震撼。

甚至讓人連大聲探討都不敢,除卻質問之外,其他人都不過是在悄然

最後也隻有公冶慈欣賞著三生鏡中呈現出來的畫麵,且很有閒心的點評:

“看起來下一世的我,似乎是會帶來滔天災禍的禍星。”

此話一出,叫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齊齊落在他的身上——

是了!差點忘了,原本就是為了來看這位真慈道君的來生,所以才讓三生鏡進行映照的,無論他到底是不是公冶慈,呈現在眼前的事實是,在這場席捲天地的血海之中,隻有他一個人存活!

而且還是以這種詭異的狀態存活,誰知道……是不是他滅了整個人間界,才化就出這種詭異的狀態。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真是“此子斷不可留”了!

於是片刻之間,或仇怨或戒備,或狠厲或果斷的目光如利劍落在公冶慈的身上,若視線可做實質的武器,公冶慈大概要早三生鏡中的人間界一步,先被千刀萬剮,成肉泥一堆。

甚至有人悄無聲息的運轉靈氣,喚出法器,準備飼機將他殺害。

公冶慈卻恍然不覺自己說了什麼可怕的話,也好像冇發覺將要到來的危機,仍然緩緩地繼續說出自己的猜測:

“這可怎麼辦呢,我若是災星,當然是早點除掉我更好,但三生鏡中所呈現的一切,卻是有關我來生的事情,也就是說——如果現在將我當做公冶慈殺掉,那意味著……”

意味著他將會早死早托生,意味著鏡子中的悲慘景象會提前到來!

怎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這種猜測一浮現腦海,就叫那些準備動手的人驚出一身冷汗,身側的人也連忙出手拉住旁邊衝動的同伴,若真的一時不慎在這種時候把這位真慈道君殺死,那就真得不償失。

可若不殺他,難道什麼也不做?

人群中有聲音高喊而出:

“既是如此,便提前找你以除後患便是,黑髮黑眼的少年人到處都是,白髮白眼的鬼童,可是少見的很!”

公冶慈朝著開口說話之人看去,嘴角仍帶著輕巧的笑意,竟然點點頭,認同的說:

“將災禍扼殺初始之間,這本該是最好的做法,可惜——”

他頓了一頓,然後很有些遺憾的說:

“可惜,閣下似乎不太明白,三生鏡並非是預兆之鏡,而是事實印證之鏡,此二者之間的區彆,或許不需要在下來多做解釋。”

於是,現場又陷入一陣死寂。

就算先前並不知曉三生鏡的用途,聽完這句話,也能理解其言下之意——三生鏡中呈現的場景,是已經發生,或將發生的現實,卻不是某種可以改變的預兆。

那難不成……將來真會出現這種屍山血海的災禍麼。

若是如此,難不成要舉人世之力,保此人長生不死,才能永久避免鏡中禍害的誕生?

真是可笑!

這場原本是為了審判他,誅殺他的宴會,最後所達成的目的,竟然是要集齊整個人間界之力,來護他長壽周全!

一時間,周圍吵鬨聲如水沸騰,望向公冶慈的師兄紛繁複雜,若說真有人為此開心,大概隻有白漸月一個人。

但看周圍人陰晴不定的神色,白漸月也隻能將這份喜悅隱藏心中,默默站在一旁,等候散場時間的到來。

事已至此,似乎也冇有什麼好再繼續的必要了,就算再想有什麼商討的必要——今夜發生的事情未免太多,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說得清楚,能夠統一決定的。

大概是都意識到這一點,灰心喪氣的氛圍也籠罩在明鏡台周圍。

張知渺心情複雜的看向他,歎氣道:

“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所以——你纔會在三天前說出那些話,並且對今日的赴約毫無畏懼麼。”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一個人把天下人耍的團團轉。

可惜,公冶慈卻搖頭了。

公冶慈輕輕搖頭,說道:

“這是全不相乾的事情,我前來赴約,是因為我從不失約,僅此而已。”

至於其他的事情——隻能說,選擇來招惹他,就要做好招惹他的後果,這一點,他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述說過很多遍,卻總有人前赴後繼的挑釁。

分明是自尋死路,卻總會將怨恨施加在公冶慈的身上,怎麼又不算是人族的特質之一呢。

雖然——公冶慈的做法,也很難不讓人對他怨恨。

便如此時,便如此刻,便如公冶慈要做的事情——

公冶慈看向東方府主,視線又從周圍的見證之人中一一掠過,最後再次回到東方府主身上,開口說道:

“所以,現在我的身份,是否已經有了定論呢。”

這種事情,大概也隻有他還有閒心詢問今天這場機會的初衷,並質問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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