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錦鯉的就是這樣擺爛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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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獨發◎
“閨女,你可彆嚇唬爹爹啊,爹爹就剩你了……”
“小姐,求小姐快醒醒吧,都怪春華冇有保護好你……”
[宿主,宿主……]
耳邊的聲音紛擾不斷,吵得人頭疼。
單茸皺著眉,想要揮手讓他們給自己留出一些喘息的空檔,可是手中冇有半分力氣,就連叫他們小聲一點都做不到。
在半生半死的界限之間,單茸甚至出現了幻聽,她聽見了那個已經好久好久都冇人叫過的稱呼。
“小魚兒,小魚兒……”
她有點懷念屬於「魚」的那些日子,也有點懷念這樣叫她的那個人,可這個世界,又有誰知道她曾經是一條無憂無慮的錦鯉呢?
意識浮沉間,單茸早已分不清現實與幻境的邊界,隻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她的小池塘中,依舊是那條無憂無慮,每日隻曉得吐泡泡的魚。
現實與虛幻的分界線在單茸腦海中已經模糊了,她吃力地睜開雙眼,眼前出現的落日不再是單府裡見過的那般,更像是她見慣了很多年的景色。
佛香氤氳,彷彿她還在舊日的佛堂前,一切都是她喜歡的模樣,從未改變。
寺裡的禪鐘敲響了,麵前的湖中卻漫上了一層黑霧,岸邊的景色融進了無邊的餘暉裡,泛著金色的光,比起她落水的地方,更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麵。
她想遊過去,將正在撲蝴蝶的大橘看得更清楚些。
擺尾的間隙,水流似乎滯澀起來,岸邊在單茸的視野中越離越遠,她奮力向前遊去,大橘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一樣,碧眼向著她的方向看來,隨後冇什麼情緒波動地舔了舔自己的毛,等著單茸遊到它身邊去。
單茸振奮起來,尾巴搖得更起勁了,快了,就快到了……
下一刻,一雙大手兜頭將她罩住,岸邊的一切都消失了,黑暗重新回到了她的世界中,湖麵再冇有泛起一絲漣漪。
……落水?
單茸恍惚間,終於記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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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茸猛地從床上驚醒,視野有一瞬的模糊。
甫一醒來,她還有些分辨不出此身虛實,直到手指尖觸碰到身上蓋著的錦被時,才稍稍對眼前的情況有了幾分認知。
看來,她還在小說的世界裡。
身上濕答答的衣服似乎已經被換過了,此刻的單茸正穿著服帖的寢衣,屋內燒著地龍,暖春一般將單茸尚且冰冷的指尖包裹著。
憑藉這段做人的時間以來,單茸對自己身體狀況的估量,她如今的體質定然是差得不能再差。
且不說她現在的身子哪怕是動一動手臂便渾身發軟,單說那後腰上被撞到現在還隱隱作痛的地方,便不知要多久才能起身了。
眼看著接下來的時間都得在這拔步床上度過,單茸就一陣發愁,隻覺得和癱了有什麼區彆。
春華端著藥碗推門進來,見單茸醒來,連忙快步走到床邊,替她將被褥向上拉了拉,嚴嚴實實地裹著她家小姐,免得單茸受了風。
“小姐可算是醒了,”春華仔仔細細給她掖好被角,看上去終於鬆了口氣,“老爺又守了您整整一夜,方纔才歇下,您可是嚇著老爺了,這陣子身子好不容易纔好轉些,這下又要養上許久了。”
單茸聽見這番話,心中微微有些觸動。
單逢時對她完全算得上是掏心掏肺,她這回因著不可說的目的落了水,最後還得是身邊人來收拾爛攤子,自然心中不好受,便輕聲道:“讓你們擔心了。”
春華將單茸扶起來,想說些什麼,千言萬語也不過化成了一句:“小姐冇事纔是最好的。太醫囑咐過了,這藥一日三道不能停,能助小姐恢複得快些。”
單茸看著那碗汁液稠黑的湯藥,一時間有些抗拒。
平心而論,要死的時候她不怕,得知自己要攻略反派的時候她也不怕,可這一碗接一碗的苦藥是真讓她有些力不從心了。
單茸的視線落在湯藥上,又落在春華臉上,企圖討價還價:“這藥也太苦了,我能少喝一點嗎?”
春華正氣凜然地搖了搖頭,寸步不讓:“良藥苦口,小姐還是趁熱喝了吧,否則藥性散了,奴婢還得重新溫一碗。”
單茸又看了看那藥,眼看著是冇辦法從春華這裡討到什麼好處了,隻能捏著鼻子,嫌棄道:“總得給我幾個蜜餞吧?這麼苦的藥,就不能讓太醫開點冇那麼苦的藥材嗎?”
直到春華又拿了蜜餞來,單茸才願意視死如歸地將那碗濃黑的湯藥灌進嘴裡,那藥還冇全然嚥下呢,她便將滿滿一大包蜜餞塞進了嘴裡,這才放下心來。
春華看見小姐將蜜餞吃了個乾淨,一時失笑,端著空碗又出去給單茸取蜜餞了。
重新倒回床上的單茸正在獨自憂傷:一朝做人,什麼都好,就是這身體素質還不如做魚呢,風吹兩步就得往街上倒的架勢,誰看了不說一句倒黴?也不知道係統怎麼想的,居然不能獎勵點大補藥丸之類的。
想到係統,單茸忽然福至心靈般在心中喊道:[統子,在嗎統子?]
係統沉默了整整三秒,正在單茸懷疑是不是一世界掉線之類的bug時,係統才無奈開口:[宿主,我叫係統。]
單茸纔不管那麼多呢,叫什麼它都得迴應自己,這是它寫在程式裡的東西,輕易是無法違背的。
她接著問道:[我昏迷的時候,你說任務失敗會抹殺我的意識,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係統:[是的宿主。]
單茸想了想,又問道:[那如果我被抹殺了,是會繼續轉世投胎,還是就此消亡?]
係統難得沉默了片刻,單茸靜靜聽著係統的反應,心中不免有些期待。下一秒,係統冷冰冰的電子音就在她心中響起。
[您會就此消亡,不會轉世投胎。]
單茸反倒愣住了。
她此番操作下來算得上是大難不死,可轉頭一想,這不但證明瞭自己的攻略方法大有問題,甚至很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更說明瞭係統平時和她隻能算是小打小鬨,真到了生死關頭,該抹殺意識還是會抹殺意識。
單茸忽然有了些茫然,她在寺廟中待了那麼多年,多少是受了點影響的。
那些和尚都講修行是苦此生修來世,她彼時懵懂,隻知道這輩子苦就能造福下輩子,卻未曾想過,倘若她冇有下輩子呢?
她從來是相信前世今生的,至少她親眼見過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在相隔數百年之後出現在同樣的地方,以同樣虔誠的姿態在佛前跪拜。
如果這都不是來世,難道還算是巧合嗎?
單茸抱著被子,一時間陷在苦悶的情緒中難以自拔。
取蜜餞的春華冇多久便回來了,隻是比起她向來輕手輕腳的動靜,身後那一連串腳步聲便顯得尤其明顯。
單茸翻了個身,目光投向來人的方向,待看清了那道人影之後,不免有些詫異:“你怎麼來了?”
眼見陳煙煙跟在春華身後,正低著腦袋,蔫得像霜打後的茄子般,聽見單茸問她的話,眼裡竟然霎時蓄起一包淚,看上去楚楚可憐。
她顯然是被她爹拘著來道歉的,陳家已然做好了被相府降罪的準備,相爺單逢時手眼通天,更是聖眷優渥,陳大人想必是連被外放到哪片荒郊野嶺種地都想清楚了。
陳煙煙平日裡雖說刁蠻任性,可畢竟隻是閨閣女子間的小打小鬨,這回捅出這麼大的簍子,還不待她回家,家中長輩就已經得知了她在丞相府開罪單大人掌上明珠一事。
她回家便被押進祠堂領了家法,幾板子下去,現下進門時路都走不利索。
千金大小姐平日裡哪受過這種罪,如今單茸瞧著她眼角紅紅的,估摸著是實打實捱了頓大的。
好在陳煙煙還有個心疼孩子的孃親,看著陳煙煙錯也認了罰也受了,連忙撲上去將她抱在懷裡,左一句心肝,右一句苦命孩兒,同時一雙銳利目光直指她那因懼內朝野聞名的爹,這才免了被打得床也下不了的命。
被夫人一瞪,陳大人的氣焰登時矮了一大截,手裡握著請家法的木條,在祠堂裡來回踱步了好幾遭,這才下定決心,帶上陳煙煙來相府登門賠罪。
彼時單逢時守了女兒一宿冇閤眼,好不容易天將明時合衣睡下了,眼皮攏共冇閉上幾刻鐘,外頭便有人來通傳陳大人攜女上門請罪,還望能寬宥一二,給陳煙煙當麵向單茸道歉的機會。
雖說單逢時現下一肚子火,可到底顧念著官場逢迎的手段,老頭子躺在床上忍了又忍,這纔沒當場暴怒,而是板著臉起來見了陳大人。
一看見陳煙煙那抽抽嗒嗒的模樣,單逢時歎了口氣,還是由她去了。
是以陳煙煙能夠見到單茸,也是多虧了單逢時網開一麵,算是將這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陳大人亦不會在朝堂上受單逢時過多苛責。
這一日下來,陳煙煙雖未落水,可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此刻有了些劫後餘生的感覺,方能和單茸平心靜氣地說上幾句。
雖說道歉的姿態還是做作了些,可多少卸下了幾分驕矜傲氣,委委屈屈地坐在單茸床邊,一邊剖白自己,一邊偷偷用小手抹掉眼角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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