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絕色美人成為路人甲 愛她就要冷落她(32) 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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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她就要冷落她(32)
爭執
“朕……昏迷了……這般久?”澹臨醒來,
氣若遊絲,語句斷斷續續飄在寢殿裡。
雲煙表情淡淡:“嗯。”
澹臨欲握她的手,她卻像拂開塵埃般避開了。他怔在那裡,忍著一身蝕骨的痛楚,
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
望向雲煙。
她垂眸看著他,目光冷淡。她對他的態度,
似乎回到了她初入宮時。為何態度會突然轉變?
莫非他昏迷的時日裡,
她受了誰的委屈?他喘息著,
勉力發問:“雲煙,朕昏迷的這些日子……你可還好?可有人欺你?”
“無人欺我。”她微微牽動嘴角,
向後退了退,
徑直在旁側的軟座上坐下,“你既醒了,我便同你作彆。”
澹臨:“什麼?”
“我要離開皇宮了。”
“為何?緣何要走?”他氣息驟然急促,
喉嚨發緊。
“我想離開便離開,
要你多問?”
“不準。”澹臨咬緊牙關,竟奮力支起了半個身子。
雲煙略感意外。纏綿病榻這般久,甫一甦醒,
竟有力氣坐起?是腎上腺素飆升麼?
澹臨道:“你已是堂堂貴妃,
豈能擅自離宮!”
“我的身份我自己定義。”雲煙瞥他,
“現在我不認為我是你的貴妃,
那我就不是。”
“你!怎可如此……”
“怎麼不可如此?我自己的事,
我自己說了算。”
澹臨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上,騰地燒起火來:“朕不準你走!”
“你管得了我?”
“你膽敢踏出宮門半步,”他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朕便……取你項上人頭!”
“在你的刀砍到我頸上之前,
”她平靜得近乎殘酷,“我會先結果了你性命。”
她那全然不懼生死的模樣,讓澹臨氣結:“你若是執意要走,朕便殺了你母親!”
“你道拿我母親性命相挾,便能逼我就範?”雲煙冷冷看著他,眼中儘是譏誚,“若你真害了她,我隻為她報仇雪恨,斷乎不會為此低頭。”
“你竟罔顧母親性命?如此不孝?”澹臨未曾料到她全然不按常理出牌。
“我何曾不孝?”她的反問清晰有力,“我為她而屈從,反是她所深恥。她寧願死,也不願見我受委屈。我若因她而順從了你,才真真是對不起她,才真真是成了不孝女。”
澹臨:“……”
過了半晌,澹臨強忍著彷彿要將骨頭都噬咬碎的劇痛:“你不過是仗著朕……喜歡你,認定了朕不忍心將你怎樣,才如此有恃無恐。”
雲煙聽了:“好一個‘仗著你的喜歡’!我敢有恃無恐,是因了你?告訴你,我敢對世間任何人有恃無恐,憑的是我自身,依仗的是我自己,非仗他人之勢!你算什麼東西,也配這般自擡身價?”字句如刀,剖開他自以為是的倚仗。
話音甫落,雲煙緊接道:“我要你即刻下一道旨,待我離宮後,至此,你及這宮中人,不得再來煩擾我。”
“休想!”澹臨大約氣到了極處,連慣用的“朕”也忘了,“我”字脫口,“我絕不放你離宮!”
“那我就————”雲煙語聲未畢,身後驟然響起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她回眸望去,映入眼簾的,是澹擎蒼挺拔頎長的身影。
他徐步走來,視線先在雲煙身上略一停留。旋即才轉向臥榻上的澹臨,大步流星近前:“六弟,你總算是醒了。”
澹臨忽然高聲道:“四哥,即刻傳朕旨意:無朕諭旨,雲貴妃不準踏出宮門半步!將此諭速速頒下!”
澹擎蒼視線在兩人之間流轉一瞬:“這是為何,出了什麼事?”
“她要走!”澹臨急怒攻心,嗆咳起來,“她竟不願再做我的妃嬪!”
澹擎蒼轉向雲煙,目光深邃:“你是想要離開他。”
“自然。”雲煙撚起碟中一枚小巧糖糕,朱唇微啟,輕輕一咬。
澹擎蒼在她身上凝睇片刻,轉向澹臨,話鋒一轉:“六弟,你可曾記得,前時我同你說過,我預備成婚了。”
見澹擎蒼忽然岔開話題,澹臨蹙眉:“你娶親之事容後再議,先將朕方纔那道旨……”
“不,”澹擎蒼截斷他的話,語氣平緩卻不容置喙,“我的婚事,耽誤不得。你先前亦曾催促,要我儘快成家立室,可還記得?”
澹臨:“也罷。你說,你將娶何人。朕眼下病體難支,不便擬旨,便以口諭為憑。
澹擎蒼看著澹臨:“我要娶的人,是雲煙。”
“竟與貴妃同名?”
“非是同名,”澹擎蒼一字一頓,“正是她。”
澹臨耳中嗡然一響,彷彿有大鐘在腦裡震裂了。他疑心自己身體太過疼痛,痛到竟至於耳背起來,喉頭哽了哽,才道:“誰?”
澹擎蒼如一把出鞘的寒劍,映著滿殿燭火,凜凜刺目。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鐵釘,一下下鑿在澹臨心窩:“正是貴妃,雲煙。”
殿內霎時一片死寂,連呼吸的細微聲都清晰可聞。澹臨眼前驟然一黑,隻覺一股滾燙血氣自五內翻騰,直衝上頭頂:“四哥,你是瘋了不成!竟要娶弟婦?悖逆人倫!天地不容!”
澹擎蒼:“六弟,你素日最重承諾。你曾親口允諾,為兄此生,若求娶哪家女子,你必成全。金口玉言,猶在耳畔。你身為帝王,當知何謂‘君無戲言’。”
“君無戲言?”澹臨胸膛起伏,氣怒得指尖冰涼,“君無戲言,那必須是情理之中才作數!焉知你要奪的是我的人?!雲煙是朕的妃子,是你的弟婦!”
“弟婦?何談弟婦?她於我,算不得真正‘弟婦’。”澹擎蒼道,“雲煙與你連鸞帳也未垂過一夜,既無夫妻之實,何來弟婦之說,又何來人倫悖逆?”
“你怎會知此事!”澹臨似要氣暈厥。他破唇瓣,讓自己清醒一些。
“你在彤史上做下的手腳,”澹擎蒼淡然道,並未提及是雲煙親口告知的他此事,隻道自查彤史,“想查,自然查得到。”
“你簡直大逆不道!”
澹擎蒼極其嚴肅,語氣柔和了幾分:“六弟,我想要她,望你能成全。”
澹臨叱:“絕無可能!”
澹擎蒼再確認了一遍:“絕無可能?”
澹臨:“絕無可能!”
澹臨話音剛落,澹擎蒼臉上那短暫的柔和瞬間消散殆儘。他擡步,走向雲煙身側,泰然落座。
他甚至未擡眼皮,隨手端起幾案上的青玉茶盞,細細端詳其中舒展的翠綠葉片,神態閒適得如同真的在品茶:“六弟,若你執意不允,那就要吃些苦頭了。”
澹臨:“你意欲何為?”
澹擎蒼唇角忽地向上彎起一抹弧度。此刻微帶淺淡笑意的他,似大雄寶殿裡高供的泥塑菩薩,凝固在一室香火煙霧中,慈悲之下透著無形的陰森:“六弟若不允,你這病,”
他指節輕敲青玉杯蓋,發出清冷的迴音,“恐是要一輩子好不了,至死難愈了。可你若是允了,這病或許還有轉機。”
澹臨眼中爆出難以置信的驚愕:“你竟以朕的性命相要挾?四哥,你我自幼兄弟情深,你竟威脅我的性命?”
澹臨是如何也想不到,澹擎蒼會威脅他的性命。他們自幼兄弟情深,他是如何也想不到與自己情深意厚的衣服親兄弟,有朝一日會威脅他的性命。
錯愕、震驚、難以置信,頃刻通通化作滔天怒焰:“澹擎蒼!你的良心可是被狗吞了?!我幼時救你性命,你今日便是如此回報於我?!”
“我若當真無良心,”澹擎蒼麵色沉靜如古井,直視澹臨,“又何必屢次三番,置自身安危於不顧救你?澹臨,你幼時救我,恩情我從未忘。這些年,你數次遇刺,哪一回不是我替你擋下?其中兩次,我自己也險些喪了命。如今算來,倒該是你欠我數條性命纔是。”語氣斬釘截鐵,一筆一筆算得分明。
“我對你不僅有恩,”他緊逼一步,“更是數度以命相救的大恩。然你,不顧我救命深恩,亦不顧手足之情,連我娶妻這等微末心願,竟也一口回絕。你我之間,究竟誰是無心無肝之人?”澹擎蒼將這良心指責,原封不動擲了回去。
澹臨一時語塞。霎時想起這些年澹擎蒼為他所做的一切。胸中那翻騰的怒焰稍稍一滯:“你娶弟婦,終是悖逆倫常,不合禮法。”
“且不提她未與你行夫妻之實,算不得夫妻,我娶她本算不得悖逆人倫。”澹擎蒼冷靜剖析,語如鋒刃,“若硬要說悖逆,悖逆了,那又如何?我於你有大恩大義在前,你應我所求,便是成全這份恩義。為成全你我之間的這份恩義,暫且放下那些人倫禮法,又有何不可?”
將恩義人情,置於禮法規矩之上,竟是如此順理成章。
澹臨:“……”
他強迫自己冷靜:“四哥,你想要娶妻,誰都可以,宮中妃子,你儘可去娶!隻雲煙不行!”
“我隻要雲煙。”
“隻雲煙不行。”
“她既不喜歡你,亦不願留你身邊,你又何必強人所難,苦苦相逼?”澹擎蒼道。
“她不喜歡我,難道就會喜歡你?難道就願意嫁給你?”
“她若是現在不喜歡我,以後未必不喜歡我。而你,她現在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喜歡你。永無可能喜歡你。”
澹臨一口氣險險提不上來:“你憑何如此斷言!”
“因為,”澹擎蒼輕掀眼簾,“你太汙穢。她曾言,她素來厭惡肮臟。”
“臟?”澹臨一時不解其意。
“你後宮佳麗三千,閱儘人間春色,沾染了多少脂粉香灰。”澹擎蒼道破,“正因嫌你汙穢不堪,她纔不屑與你同衾共枕。”
澹臨瞳孔猛地收縮,如遭重擊,難以置信地轉向始終默然的雲煙:“雲煙,你是嫌朕,嫌我沾染過太多女子?”
雲煙嚼糖糕:“男人不自愛,就像爛葉菜,你認為我會吃爛葉菜?”
澹臨頓時啞然,他看著眼前潔淨得如同一片初雪落地的雲煙,刹那間覺得自己彷彿墮入了經年淤積的沼澤汙泥,汙濁不堪,連呼吸對她都是褻瀆。他囁嚅著:“我……”
澹擎蒼立刻截斷他的話頭,對雲煙道:“雲煙,他是入不得眼的爛葉菜,我卻是未經風霜的好葉菜,清白乾淨。”
“住口!”澹臨怒斥澹擎蒼,複又急切地對雲煙表明心跡,聲音嘶啞:“雲煙,朕對你起誓,此後隻你一人,再不近旁女。”
雲煙:“我說了我不吃爛白菜。”
而這時,澹擎蒼行至雲煙身側,姿態熟稔地攬住她的腰:“爛葉菜入口傷身,切記往後莫要碰那等不潔之物。”
目睹澹擎蒼如此自然地摟住雲煙,而雲煙竟也坦然地接受這般親昵,澹臨腦中“轟”地一聲,如同迷霧乍散,明白了一切的關節所在!
他慘白著臉,聲音劇烈顫抖:“雲煙,怪不得你執意要走,原來趁我昏迷時,與澹擎蒼有了首尾,你與他茍且私通!”
雲煙睨他:“我並非你妻,何來‘私通’之說?”
“你是我的女人,朕的貴妃!”
“我不是與你說過,我是誰,我的身份,皆由我自己定義。我說我不是你的妃子,那我就不是。輪不到你來定義我的身份。”
澹臨胸膛劇烈起伏,大喘著氣,目光死死鎖在雲煙身上。完全失卻了從前內斂剋製的帝王沉穩脾性。變得像任何一個易怒的普通男人。
陡然間,他赤紅的眼珠如刀般剜向澹擎蒼:“澹擎蒼!定是你勾引了雲煙!是你勾引了她!你這狼心狗肺的賤種!卑鄙無恥的下賤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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