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行吟已成風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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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的塵埃落定，但秦家內部的崩塌纔剛剛開始。

秦母受到的刺激最為劇烈。那個她曾親手推進冰冷池水、親口下令拔掉指甲、甚至在女兒生命垂危時冷酷說出“救活了也是受罪”的“養女”，竟然是她的親生骨肉！

這個殘酷的真相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反覆切割著她的神經。

她無法承受這滅頂的悔恨和良知的譴責，精神徹底崩潰了。

她被送進了全市最昂貴的私立療養院。

可再好的環境也安撫不了她破碎的心。

她整日抱著一件從秦語茉那陰暗小房間裡找出來的、洗得發白的舊睡裙，蜷縮在角落。時而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喊著“語茉，我的女兒，媽媽錯了”；

時而又癡癡傻笑，對著空氣喃喃自語：“語茉最乖了，媽媽給你買新裙子……明月，不，語茉，你彆怕，媽媽在……”

醫護人員試圖靠近，她會像受驚的兔子般尖叫躲閃，將那件睡裙死死護在懷裡，彷彿那是她與世界最後的連接。

秦父彷彿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頭髮全白了，脊背也佝僂下去。

他將公司所有事務都甩給了兒子秦敘野，自己則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每天天不亮，他就獨自一人驅車來到那條吞噬了他親生女兒的江邊。

他不再西裝革履，隻穿著一身灰色的舊夾克，坐在冰冷的堤岸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渾濁的江水在眼前奔流不息，他卻隻看得見女兒縱身躍下時那決絕的背影。他對著滔滔江水，一遍又一遍地懺悔，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

“語茉……爸爸混賬……爸爸不是人……”

“你冷嗎？水裡冷不冷？”

“爸爸給你買栗子糕來了，你最愛吃的那家……你嚐嚐……”

他從口袋裡掏出用油紙包好的、早已冷透變硬的栗子糕，小心翼翼地放在江邊的石頭上，彷彿女兒真的會來吃。

然後，繼續陷入長久的、死寂的沉默，直到夜幕降臨，被擔憂的家人強行接回。周而複始，風雨無阻。

而陸聽白的贖罪方式，則更加偏執、更加令人窒息。

他遣散了彆墅裡所有的傭人，隻留下一個定時來打掃衛生的鐘點工，並且嚴令禁止其進入二樓那個特定的房間。

那個房間，是秦語茉住過的。

他保留了房間裡的一切原樣。

褪色的窗簾，書桌，床，甚至床頭櫃上半瓶冇喝完的礦泉水，他都不許人動。

空氣中彷彿還殘留著一絲她身上淡淡的、混合著藥味的馨香，儘管他知道那隻是自己的幻覺。

每晚，他都會推開那扇門，躺在冰冷的、硬邦邦的床板上，將秦語茉枕過的、早已失去她氣息的枕頭緊緊抱在懷裡，蜷縮著身體，像一頭受傷的野獸舔舐傷口。

他閉上眼，努力回想她還在時的點點滴滴，回想她溫順地靠在他懷裡時的溫度，回想她輕聲叫他“聽白哥哥”時的軟糯……

但回憶越清晰，現實就越冰冷，巨大的空虛和絕望便如同潮水般將他淹冇，常常讓他窒息般驚醒，冷汗浸透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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